楚江回到集营时心情已经归于平淡。与方天化分别前并骑聊了很久,两人的友情仍在。而且还因为再见了一次而更加的浓郁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这子在一起聊天就特别能产生肝胆想照的感觉,难道因为俩人都是宅男的缘故?
方天化是经楚江之手在西南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对这份情记得很深,而楚江也不希望失去这个性子直爽的朋友。一份友谊在两人的悉心维护下走出了停滞,再度缓缓向前。这样可能有恶心了,不过楚江的始终压着朵乌云的心头确有些云开雾散的感觉。
田妙心的影子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有时他也会想,若是没有那次事故两人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平平淡淡地恋爱下去,比翼齐飞在西南安宁的天空下?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他明白这种想法是无中生有的虚幻,并且不啻于饮鸠止渴。但偏偏放任自己沉迷于其中。这算什么呢?最后的怀念吗?怀念那可能到来并最终失之交臂且永远也不能重来的一段人生?
是永远不能重来了吗?他最后一次问自己,然后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遇见她时转身转得何等决绝!原来这个问题早就在遥远的西南议事大厅中时,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这一天太阳还未落山,北风无声无息就吹了起来。夹着轻飘飘的雪粉,打在面甲之上有着很真实的颗粒感。经历过一天战火的艾口营和二线防营站在黑沉沉的天空下,少了些浮燥,多了两分疲惫。
昨天阵亡的都已经重归本队,还有些昨天没有到来而又渴望战争的新人充斥其中。这些人的盔甲明显亮上许多存者”形成鲜明的反差。
“出吧!”楚江收回思绪,低声下达了命令。
从大队长到队长,各级呼喝声响起。达到史无前例的一千七百人的艾口剿匪部队匆匆跨上战马,向未知的前方进。
走出集营,昨天的一切似乎有重演的迹像。无所不在的马贼骚扰队兢兢业业地从事着偷袭大业,有所不同的是今天的剿匪部队的每个人都凭生出两分心谨慎。同样的偷袭,每箭必中的局面有了很大改观。通常在敌人箭矢离弦的危机时刻,外围的被偷袭者已经能够本能地做出一些规避动作。
林凤翔的神色中也少了几许浮躁。昨天他的先锋队被打得狼狈不堪死伤惨重,而他也完成了由胆怯到彷徨再到炮仗的过程。所谓炮仗就是一就着,一着就炸。楚江有明令不可追击敌人的骚扰队,他也知道自己的前锋队都是甲重马慢的战士,八成是追不上的。因此格外苛刻于自己的部下。谁一不心走出了队列或落后了一儿都要遭到指责,那些惨被敌人射死的也要受到大骂鞭尸。
何雅非的猎人游骑兵也大有长进。这些人里本就有标兵队撑着,整体上看来已经像一番样子了。每次追踪敌人的偷袭队也知道采用些围猎的战术,一来二去还真被他们堵到了三个人。这三个倒霉蛋结果可不大好,乱箭之下都成了刺猬。有了些战果,马贼的偷袭终于稍作了些收敛。
“还不错,都有长进啊!”杨遥嘿嘿笑道。这话却是和旁边的高悦的。再加上高平,三个人在行伍中倒也长了许多见识。
楚江板着脸走在三人前面,闻言神色却凝重了些。
“督师觉得怎么样?”魏南平有些跃跃欲试的道。男人都有一颗渴望战争的心脏,见到别人奋勇冲杀,若非他年纪太大水平分太低也真想上去试试。
“还不错!”楚江完不由得叹了口气。进步是有的,只是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标准。战争是最好的老师,但老师再好学习终究是个漫长的过程,没有一蹴而就的可能。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刚刚经历些战斗的战士远不及标兵队。而标兵队能有左右艾那种经常打斗的暴风师八成的战力就不错了。
时间,自己需要的只有时间,但时局明他最缺的同样是时间。
不用回头就能听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步。一种属于两百标兵队,杂乱但不失沉稳。一种属于八十挂尾狼,自然而然的一致。其它的就不值一提了,时快时慢轻重不一,那就是二线防营和子弟校的太子党们。
风雪眼见的大了起来,月黑风高之夜,能见度下降了一半还多。先锋林凤翔和后军领兵官庞冬呼喝紧密队型的声音随风飘进楚江的耳中。他扬起眉毛,阿尔法球根之瞳穿过重重风雪落在数千米外。
那里,时不时有一道黑影窜出雪丘,紧随着剿匪部队奔跑一段又消失掉。然后会有另外的人接替,总之,这一千七百多人似乎始终处于监视之下。
一股压抑的感觉凭空升起,持续一段时间后就连普通的士兵也有所觉,都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庞冬从后队追上来,凑近楚江道:“督师,好像有些不大妙啊!我这次回去从情报部那里拿到些消息。昨天俘获那子是条顿某二线整编营的大队长!进一步察明那个二线营在两天前就神秘解编了!若是他们真的都加入了马贼队伍,那我们面对的敌人数量至少要翻上一倍啊!”
所谓二线整编营就是缺额得到补充,很有可能会晋升为一线营的部队,其战斗力自不必多。楚江沉吟片刻冷笑道:“倒是真看得起我们艾口这儿人马!告诉后队心些,前面就到喉谷了!”
庞冬应了一声退回本队。实际上不用楚江提醒,周围的压力已经非常明显了。两翼数百米外不时出现二三十骑的马队,随着跑了一段就加冲到了前面。何雅非的猎人队几次想要追上去,刚动这个念头马贼就先知先觉地离开了。
喉谷是通过岳岭的必经之路,也是一处绝地。岳岭有五百多米高,就像一条大蛇横在雪原之上。风谷好像一条凿穿了岳岭的隧道,只是这隧道凿通之后就坍了。仰头只见一线天,周围的山壁都呈内弧状根本无法攀登。
这样一处险地并没有被任何骑士团放在头等位置倒也有些原因。其一是距离哪个骑士团都非常远,战略意义还要很久之后才能体现出来。其二是喉谷多少也有五百米高,而谷上峭立根本没法上去,自然也没办法打埋伏。可以只要没人在山谷一侧修个要塞之类就不会成为通行的阻碍。而想在这荒无人烟的所在修出个要塞也绝非易事。
艾口剿匪部队快马加鞭,很快就冲进了喉谷之中。周围的压力和风雪突然之间就了起来。喉谷名为山谷,实际上两侧石壁夹得很紧,六马并行都很困难。全谷长达七百多米,在这风雪之夜倒并不令人讨厌。
楚江正想着心事前面突然传来密集的破空声。无数的箭矢穿透黑暗,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先锋队还没等反应过来当先的十几骑就被射成了刺猬,哼也没哼一声,连人带马整齐地扑倒在地。
“上盾,冲过去!”林凤翔举刀大吼。他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军队被夹在山谷里,断然不是长久之计。
先锋队已经能够看到谷外的风影,整齐的一声喊向前猛冲。前方的天空中突然亮起百多枝火把,如蝗的箭雨扑射下来。冲击的部队马嘶人叫声连成一片,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放倒了五六十个。
火力太猛!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这么四个字来。不用上官吩咐,太子党和二线防营昨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血勇顿时灰飞烟灭,还活着的人稀里哗啦地向后退却,不明所以的中军还在向前。一前一后的马队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咒骂声和鞭子抽爆空气的声音响成一片,局面一时混乱到极。
楚江伸着脖子观看,嘴角似乎还带着笑。他并不着急,局面虽乱但还不至于失控,而马贼更不可能冲进这么细的山谷来拼命。所以只要不被马踩死,这支军队暂时还是安全的。
借着火光已经能看到谷外的情形。隐约可见十来个箭塔密布在山谷的出口。箭塔之上火光,看人数仅射手怕就不下两百人。
以这个阵仗堵在前头,想要冲过去并非没有可能,那是要付出绝大代价的。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火回军,但看看眼前这一片混乱,他的笑容里不由得多出几分苦涩来。这就是不放探马的坏处,问题是放了也是白放。探马出去肯定被作掉,再放还是一个结果。最后要想弄清事实的真相还真就只能提大军过来看个明白。
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就算再加上条顿的二线防营自己这边的力量还是战据着优势。敌人想将要将自己一口吃掉可能性似乎也不很大。
嘈杂持续了十几分钟,各大队长才勉强把马头掉转过来。一千七百多人的队伍挤在如此狭的空间中,要多憋屈就多憋屈。
庞冬的后队变成了前队,还没出山谷不出意外又被一波箭雨和投枪了回来。入谷口倒没有箭塔。只是被马贼上百匹马给堵得严实。这些健马都趴在地上,背部披了钢甲,乍看上去仿佛是移动长城一般。
马城之后,一队队排列整齐的马贼向谷中探望着。每人都是左手大棒右手投枪,看上去彪悍无比,也不知有多少人。
喉谷之中的艾口营在惊恐中挤成一团,那些刚加入的新兵握枪的手都有些颤动。正在这时,每个队长以上将士的传音魔法中同时传来楚江懒洋洋的声音:
“全军将战马收起,原地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