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任,你中计了!”山脚处,张飞重又杀回,在他的身畔有一辆精巧的四轮车,车上一人,唇白束发,葛巾长袍,瞧年纪也不过二十上下,但地位却是相当的尊贵,不仅有众侍从前呼后拥保护着,就连张飞这等大将也是态度必恭必敬。
“你是诸葛村夫?我看你年纪甚轻,怎么竟成了一个残废?”张任眉梢一扬,讥讽道。在成都的时候,他便听到刘备新派的军师诸葛亮只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今日见这阵仗当是没错。
张任这一句虽然没暴粗口,但也骂得极损,张飞等一众将士一个个皆怒形于色,反倒是被骂的诸葛亮依旧神定气闲,从容不迫。
他微微一笑,示意侍从推车上前几步,然后方道:“昔日齐国孙膑虽刖足犹能计败庞涓,今我欲效古人,如何?”
“想不到村夫倒也懂些谋略,汝可还听说过东施效颦的典故?”张任哈哈大笑,一旁的冷苞、邓贤也是面露嘲讽。
孙膑庞涓之事发生在战国时,这两个人都是鬼谷门徒,关于他们之间斗智的故事史书上记载得相当详细,身为统兵大将的张任自然是知晓这一段典故,在听得诸葛亮大言不惭将自己比作孙膑后,他索性想起了春秋时的另一段笑话。
西施本名夷光,是越国有名的美女,相传她出生于是苎萝山下一户姓施的人家,当时有一条小溪穿过村子,并将整个村子分成东西两部分,夷光家就在村西边,夷光十二、三岁时常到这溪水边浣沙,因为人长得美丽,村中人就赞许说夷光就是皱着眉头也是美得没话说,这话被村东的一位姑娘听到后,她也跟着整日皱紧了眉头,结果村里人见着都躲着她走,原因就是她皱眉扭捏作态的样子比平日里更加的难看。
两人在阵前这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箭斗得热闹,表面上看是张任占了上风,却不想他没有料到这是诸葛亮在施拖延之计。
“汝死到临头,竟还敢嘴硬!”诸葛亮目光中杀机一现,随着他这一声喝,左首魏延、右首刘封各率二千人马杀将而出。
“村夫用计,也不过如此耳尔!”张任毫不示弱,令旗挥处,冷苞、邓贤各领本部兵马迎了上去。
“哼,是吗?你再回头看看后面——!”诸葛亮笑道。
张任惊疑的回马看去,却见刚才通过的金雁城已被敌兵拆去,在河对岸更是出现了一支大军,在左将军、汉皇叔“刘”的旗帜下,当头一员大将,面如冠玉,金甲银铠,手持一对双股剑,不是刘备更复是谁。
“大耳贼可恶!”张任怒骂道。他这时的感觉就象是被人装进口袋闷头打了一棍,临到好不容易出来时,竟还发现打人的凶手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
在刘备、诸葛亮面前,张任与他们斗智,根本就不是对手。
“杀出去!”无奈之下,张任挺刀向着诸葛亮杀去,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了与诸葛亮斗智只能自取其辱。
“燕人张冀德在此,鼠辈休伤我军师?”张飞大喝一声,持矛摧马迎战。
两人纵马盘旋,战十余合,张任瞥见冷苞、邓贤已被魏延、刘封斩落马下,心中更是惊慌,在虚晃一刀之后,寻机夺路逃走。
“哪里走?”张飞将铁矛换到左手,伸右手将伏在马上的张任一把提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扔到了地上,方才见魏延、刘封都已挑落了对手,心中争胜之心大起,在关羽阵亡之后,张飞已无同争议的成了刘备军中第一员大将,面对张任的嚣张,他如何肯让张任逃走。
众军卒缚张任于刘备、诸葛亮面前,诸葛亮道:“我主这一路往成都来,沿途郡县守将无不望风而降,将军意下如何?”
张任怒目圆睁,一口浓痰啐在地上,大声道:“哼,忠臣不事二主的话你听到过吗?”张任这一句话其实另有所指,诸葛亮先前曾在刘表大将蒯越军中任随军参谋,现在他投身于刘备麾下,刘表刘备虽同姓刘,但也是二主。
“张将军若是投降了,就可以不死!”刘备道。
张任大笑道:“就算我现在降了,以后我还是会反的,你们别妄费心思了,要张某之头就速速取去!”
诸葛亮顿了顿,沉声道:“好——,既然你执意不降,我也正要借你的人头一用,来人,拖下去!”
刘备见张任如此义烈,不由得生起了爱惜之心,在他心头闪过关羽忠勇仁义的影子,待听得诸葛亮真的下令斩杀张任,不由得劝阻道:“军师,张任乃是蜀中一员虎将,这样杀了岂不可惜!”
诸葛亮神色一肃,正容道:“主公,张任只不过是区区一将,舍此一人,主公将要得到的是整个的益州,两相比较,孰轻孰重,望主公早些决断!”
诸葛亮这话说得份量很重,早在拜诸葛亮为军师时,刘备曾当着文武众人的面许过诺言,军机大事由诸葛亮来安排,刚才他的干涉虽然不是有意而为,却也让诸葛亮感到了不快。
刘备想了想,无奈道:“原来军师早有良谋,是备多虑了!”
对于刘备来说,诸葛亮的重要是不言而喻的,在退出荆州之后,刘备之所以还能东山再起,一多半的功劳要归于诸葛亮的运筹帷幄,张任死了虽然可惜,但只要有地盘、有实力,就不怕没有良才归附。
“好,文长,你领一支人马穿上张任军卒的甲衣,再带上张任的尸体,假扮败卒去诈开雒城!”诸葛亮见张任成擒,立即向魏延下了第二道命令。
“军师,这仗打得着实不过瘾,不如让俺老张替了文长去!”张飞搓了搓手,下马来到诸葛亮面前。
二哥关羽的阵亡至今让张飞铭记不忘,也让他意识到了单凭他们兄弟三人是干不成大事的,要为关羽报仇,就必须依靠更多的有才能之士,在诸葛亮刚刚投奔刘备之时,张飞对这个年轻的军师确实有些轻视,但在经过了奇袭汉中、大破江州这一连串的战事后,张飞开始改变自己的想法。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论起武艺,冀德自然胜过文长,但冀德的名头太大,恐怕未到城门口就会被认出来!”
听诸葛亮这么一说,张飞受用的哈哈大笑,他的形象确实是太鲜明了点,无论怎样的伪装恐怕都逃不去敌人的眼睛。
雒城中,刘循焦急的等待着张任的消息,城东金雁桥边喊杀声阵阵,具体的战况究竟如何,城中并不知晓。
“有没有张将军的消息?”刘循不时的催问道。
“还没有。”
“再多派斥侯去打探!”刘循忧心冲冲的吩咐道。
由于刘璋平素对部下过于宽仁,军中将领的权力太大,士卒往往是只听自己上司的调令,所以,虽然刘循贵为刘璋的长子,但他却无法代替张任的作用,一旦军令不畅,后果就将是灾难性的。
正在刘循担心之时,守城的兵卒匆匆来报:城外有一队打着张任旗号的败卒等待进城。
“公子,张任将军,张将军阵亡了!”一名眼尖的士卒哭哭啼啼的跑来向刘循报告道。
刘循大惊失色,急忙登上城垣,探头望去,只见下面一群败卒正抬头一具尸体守在城门口,瞧那死尸的穿戴模样,不是张任还有何人。
“你们抬的是什么人?”刘循问道。
“你他妈的没看清楚吗?还不快快开门让张将军进城,你小子想让战死沙场的英雄埋骨荒野吗?”城下的败卒中,一个粗豪的噪门高声怒骂道。
他这一句话极具扇动力,城上的兵卒大部分都是张任带上来的,这时眼瞧着自己的将军横遭身死,心中已是大恸,若是刘循再迟疑着不下开城的命令,恐怕立马就会发生暴乱。
“开门,接张将军英魂!”刘循无奈的命令道。
说罢,他亲自步下城阶,向着城门口走去,在这个时候,收拢军心的最好办法就是礼待张任的尸体,然后好好安葬。
厚重坚实的擅木城门“吱呀呀”的开启,等待许久的败卒如一窝蜂般的涌入城内,还未等刘循看清楚情况,颈上已被一把锋利的大刀架住。
“你们是什么人?”刘循神色灰败,惊恐的问道。
持刀的是一个面色焦黄,身形瘦长的汉子,听到刘循的询问,他嘿嘿一笑,细长的双眸中闪现出得意的笑容。
“你们这帮草包,也不动脑子想想,张任既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又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告诉你们,爷爷是左将军、皇叔刘备麾下讨虏将军魏延是也。”
在魏延的大喝声中,涌入城中的魏延军卒迅速的抢占了城门口的要冲,那些原本一心想要抢回张任尸体的守卒好多人连兵器都没有带,这一番变故之下,促不及防的他们和刘循一样成了俘虏。
城外,刘备和诸葛亮正焦急的等待着魏延的消息,雒城地形险要,二面是山、一面临水,要强攻通过难度太大,况且刘备手中的兵力也是不够,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智取。
城头,魏延一脚踢翻插在城楼上的蜀军旗帜,将自己的“魏”字旌旗用力插上。
“父亲,你看——!”在前面巡视动静的刘封策马回来,指着远处的城楼兴奋的大喊。
“是文长得手了吗?”刘备的声音有些颤抖,拿下雒城进攻成都将是一往平川,刘璋的抵抗力量经此一役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在转辗了大半生之后,终于再一次触摸到称雄一州的机会,任刘备再是压抑,也无法保持平静。
“是的,父亲!”刘封大叫道。
“军师——!”刘备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诸葛亮。
“主公,下令进城吧,文长所率兵士不多,莫要再起了变故。”诸葛亮平静的说道。他此时的心情就象是一条刚刚经历过与巨浪搏杀后的小船,正悠闲的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好,全军兵取雒城!”刘备当先摧马前行。
就在刘备兵陷成都最后的门户——雒城之时,在成都城内也是一派繁忙,身居高官的达官显贵、坐拥一方的豪强、乃至每日只为生计奔波小商小贩都在担忧未来的生活。
在这些人中间,蜀郡太守许靖可以说是最忙碌的一个。
在高宠席卷荆州之际,与族弟许邵一道从江东逃亡到襄阳的许靖望风西逃,抢在刘备之前就抵达了成都,而且凭着他清誉名流的名声,博得了刘璋的好感。
蜀郡其实就是指成都外围的这一带地方,秦时李冰修造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将奔腾咆哮的岷江水分成数股细流,灌溉滋润下游平原的千亩良田,刘璋将益州治下最富饶的地方划给了许靖治理,看重的是许靖的才能,但他却不知道,许靖只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碌碌之徒。
“这是给刘使君的密函,你一定要亲自送到,记住了,这可关系着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许靖秘密的唤过亲信的家人,将一封信函交到他的手中。
“大人放心,我一定办到。”
许靖和刘备在襄阳时有过交往,当时刚刚抵达襄阳的刘备希望得到清议名士的支持,而以宋忠、许靖为代表的清议之士正欲笔墨讨伐高宠,刘备这个皇叔身份正是大靠山,两者由此一拍即合,彼此相处得倒也融洽。
只是后来刘表病故,高宠又突然举兵相向,在兵祸连绵之下,许靖为保性命才远走巴蜀,现在刘备引大军往成都来,正是许靖重新投靠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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