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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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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第六十章

天才刚亮,高层病房都还没看见阳光呢,邱莹莹就被身边的窸窸窣窣声惊醒。一个人睡觉,自然警惕一些,但她拼命睁开眼一看,却是应勤的妈妈在替她收拾昨晚她没力气完成的清洁工作。邱莹莹又惊又喜,哑着嗓门道:“应妈妈早上好。这些不麻烦您,等下看护就来了。”

“唉,看护是看护,咱不能一团脏相,在外人面前丢人。昨晚本来该做的,这几天太累,一换到安全点儿的环境,竟然一下就睡死过去。幸好脑袋里还绷着一根弦,没睡死过去。嘘,说话轻点儿,别人都还在睡。”

“真太不好意思了,应该是我做的。昨晚我使不上劲,只做了半拉子的,真太不好意思,还麻烦您。”

“情况特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特殊情况下可以从权。”应母利索地在邱莹莹未离床的情况下,将床上用品收拾得笔挺整齐,虽然重手了点儿,偶尔碰到邱莹莹的创口,但不影响。邱莹莹激动地看着一切,挺坐立不安的,若非身体受限,真是粉身碎骨也要跳下来抢了自己做。“呃,小邱,忘了问,你请的看护一天多少钱?一下请两个,有没有打折?”

邱莹莹一愣,“不知道啊。我问了安迪,她让我安心养病,钱的事先挂着,养好了再算。我肯定要还她的,而且我还有医保,医生又跟我们要好,用的药都在医保里面的。”

“我前几天打听着,一个看护一天要100,还得另加一天25元的餐费,不少啊。”

邱莹莹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跟我工资都差不多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海市这儿保姆费比办公室上班的还高。”

“不过……小关的男朋友说,我是挨打受伤,我可以问打我的人讨要医药费、误工损失,他们不赔,别想放出来。”

“哦,你们朋友多了好办事。应勤爸爸也是朋友多,要不然不知道这件事怎么摆平呢。”

“应爸爸真厉害,我们都已经没办法了,想不到他一来就解决了。”

“嗯,男人嘛,做事魄力大,快刀斩乱麻。不过你一个朋友说得也没错,没那么容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都只能交付他爸来顶着了,家里总得有个个儿大的。好了,我先走,回头给你拿早餐。”

邱莹莹激动地看着应母的背影消失,根本一点儿睡意都没了,他们认可她是自己人了呢。可眼前没有人可以让她表达兴奋的心情,她毫不犹豫打开手机,往微博上发了一条,“喵,有比我早起的吗?”发完,才查阅朋友们的微博,却发现关雎尔比她早五分钟发了一条,是一张照片,绚烂的城市日出。邱莹莹一看眼睛就亮了,她看看床的四周遮挡着的蓝色帷幕,里面还是昏天黑地的,感觉得到外面已经有朝阳升起,可她看不到。真想不到,乖乖的关雎尔夜不归宿去看日出了。她忍不住跟帖一句:跟谁一起去的呢?从实招来。

但许久都没见回复,邱莹莹想到,关雎尔可能并未上网。但这么一来,她更是心痒难熬,忍不住给22楼全体发了一条短息:报告大家,小关不知跟谁看日出呢;小应妈妈来照顾我,我真难为情哦。可是,短信发出去后,依然没人回答她。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不禁哑然而笑,是,除了关雎尔,都还在睡觉呢。

关雎尔看到了短信,但她没时间理会。当她和谢滨很纯情地手拉手对视着下楼走出电梯,谢滨的三个朋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吆喝鼓掌起来,要求请吃早餐。谢滨开心地一挥手,“上!”大家挤入一辆桑塔纳,红尘滚滚往市区而去。

男士们很体贴地让关雎尔坐在副驾驶位,他们三个大男人辛苦地挤在后面。朋友们有一位是认识的,上回小邱挨打时候他也在场,但大家还是如初识一般,交换了名片,都说谢滨好本事,找了个女强人。关雎尔惊讶,她是个与女强人完全绝缘的人,从小到大只有人说她是本分孩子,怎么忽然冒出女强人一说呢。她连忙否认,“我真的不是,刚刚才过试用期呢,跟我们上司比起来差得远。”

“上回你还说起过,带试用期的同事直入上市公司核心会议,还不是女强人?”谢滨笑道,“很能干,又不骄气凌人,又美丽又大方。”

“真不是,真的不是,大公司下面也有扫地的。”

一位朋友笑道:“别再否认啦,我们即使有公务,也不大会在上市公司直进直出。再否认,我们一定用排山倒海的赞美淹没你。还敢吗?哈哈。”

关雎尔跟着笑,心情异常畅快。

大家都饿得肚子抽筋,找了一家路边小早餐店,谢滨豪迈地叫了整一锅生煎包子。关雎尔说,她去隔壁小店买豆腐脑,大家轰然让她坐下,他们会去。吃的时候,大家又说,中间的包子皮煎得最脆,让今天的贵宾关雎尔吃。关雎尔仿佛成了大伙儿的中心,她非常惭愧,恨不得躲谢滨身后,免得被所有的人关注。她也真躲了,躲去一半的身子。可是大家依然以她为中心,很照顾她。尤其是谢滨,让关雎尔都没有受冷落的时间。她有些儿不习惯。

回到2202,打开门,就看见盛装的樊胜美。人逢喜事精神爽,关雎尔大声地问:“樊姐,这么早,去哪儿呢,这么美的。”

“王柏川今天签约买房,我替他做参谋。刚收到小邱通知,你们等通宵看日出?真浪漫!早年也有这样的幻想,可惜一直没实现,真羡慕。”

“我也真没想到会做这种熬通宵看日出的傻事。太阳就跟蛋黄似的,慢慢地慢慢地升高,忽然噌地一下全跳出来了。而且早晨的太阳不刺眼,一直看着也不会眼花。”

“关键是跟谁看。”樊胜美笑眯眯的。

关雎尔扭捏了,但依然勇敢地道:“是小谢,你见过的。”

“我记得小谢是公安大学毕业,听说这个大学比许多重点大学的分数还高呢,很难进。真好,祝福你们。”

“才……开始呢。”关雎尔羞答答的,连忙将话题转了,“王总买房是大事呢,是不是等装修好,你俩也……”

“呀,这个未来的事先不论。我们准备买三室二厅,不知道抢不抢得到。王柏川连夜排队呢,我这就赶去慰问他。”

“一定可以的。先恭喜。”

“真好。小邱那儿也有重大转机,等哪天我们都闲了,凑一起聚一餐吧。多开心。哎哟,我先走,赶时间,王柏川一定饿疯了。小关,无论如何睡一觉,美容呢。”

关雎尔欢送樊胜美千娇百媚地出门。关上门,一向喜欢安静的关雎尔忽然觉得太安静。是啊,整个22楼眼下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漫无目的地笑着冲到门边,又知道冲出去也找不到人,摸摸门锁又回来了。转来转去,转到自己房间,终于忍不住,给安迪发了一条短信:安迪,我想,我是找到Mr.Right了。小谢接近我并非因为我是一个各方面硬件都适合做妻子的人,他眼里、心里有我,我感觉得到,我对他很重要,我是他的中心。这真让我开心,非常开心。我们一起看日出了,非常美,我都不知如何表达。安迪,我很开心。

虽然说好大家先睡觉,下午再联系,可关雎尔还是忍不住上网溜达。却收到曲筱绡的一条私信:吖,我都没同意呢,两人就走一起看日出啦?还拍一样的照片,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你们黏在一起拍的吗?

关雎尔才想到,难怪一直提心吊胆的,原来是这件事忘了做。她连忙电话连线曲筱绡。

曲筱绡接通就尖叫着道:“交代,交代,过程,全部交代。我一直想和老赵一起浪漫一下呢,就是找不到时间,不是他累得死猪一样,就是我累得像死猪。想不到你不声不响先浪漫了。还拍了多少照片,都亮出来。”

“好的,等你回来,一起看。小曲,那个短信,作废了吧。我……”关雎尔顿了顿,鼓起勇气道:“我当时患得患失,做了件错事。我已经跟他约定彼此书面交底,我决定相信他。我想,如果在此之前我擅自调查他,我显然不够尊重他。对不起,我错了,我收回。”

“哈哈,求我。”

“求你啊。等你回来,我告诉你本市最适合看日出的地址,你回头跟你的老赵一起看啊。”

“哇,好好浪漫哦。两个人,拥抱着看日出,虽然听上去挺傻,可是……我也想哦。”

关雎尔连忙声明:“没拥抱。小谢很尊重我。”

“呸,这与尊重无关,懂吗?爱一个人,就是满肚子地想:抱抱我,紧紧抱我。学会了吗?吖,对了,你俩还生嫩,哈哈哈哈,太好玩了。人家现在大学生都占领钟点房呢,你俩太落后了。”

关雎尔听得面红耳赤,一个劲儿地“呸”。“答应我了?说话算数。”

“算数。本来就是吓你的,这儿我人生地不熟,找谁去打听啊。你也太实诚了。知道吗,王柏川今天买房子,你留意樊大姐的情绪。要是她开心呢,一定合同里有她名字,要是不开心呢,一定没她名字。你一看见她就汇报结果哦。”

“樊姐呢,刚才我遇到了,她刚出门……”

“什么样子?”

“欢天喜地。”

“OK,两人的戏定局了。散场。”

曲筱绡说散场就散场,一下就把电话挂了。关雎尔还有些不适应,看了会儿闷住了的手机,才讪讪挂掉。却见已经进来一条短信,是安迪的:很为你高兴,你完全值得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对待。关雎尔捧着手机低喊:是的,是的,就是这种感觉。有人找她并非因她宜家宜室,而是爱她。

安迪是被包奕凡吵醒的,只感觉身边有动静,醒来,果然是包奕凡忘了今天不是一个人睡,正张牙舞爪闭着眼睛伸懒腰挣扎。安迪也是一个人惯了,这头闹就转战另一头,但才一动就想到,不是说要对包子死皮赖脸吗。她便定神看着包奕凡。包奕凡的拳头终于支到安迪身上,大惊,猛地扭头,瞪眼见是安迪才定下神来,“吓死我了,还想怎么床上有人,麻烦了。安迪,头疼,没睡够。”

“再睡会儿,我叫你。”

“你替我揉揉太阳穴。”包奕凡钻进安迪怀里,“我好像听见有动静,才醒来的。你一晚上没睡?对不起。我昨晚心情不好,胡说八道。”

“我一直睡着的……唔,外面好像你爸跟阿姨说话。”

“他来干什么?噢,明白了,剥夺我开会前最后的思考时间。不理他,谅他还不至于冲进我卧室来。”

“说不定真有事呢,这么早。”

“那也肯定是打着有事的借口霸占我时间。”

安迪有点儿无言以对,这父子俩完全拧不到一块儿去了。“嘿,不要闹,小心外面听见。”

包奕凡根本不管。胡闹一通,才笑嘻嘻道:“头不疼了。我记得昨晚你给我看了一张纸,还在不在?”

“别看,当没有。也别理你爸,我们继续睡觉。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呢。”

“嗯,让我看一眼,我好奇。昨晚你掐我死穴,我两眼充血,什么都看不清。”

“呃,你怎么一点儿不记恨啊。”

“哪敢记恨,你跑了不理我,我怎么办。”包奕凡扭头到处找,终于在地上看到昨天被他扔掉的纸。他跳下去捡了,又缩回床上,要安迪一起看。“安迪,以后遇到我急眼儿的时候,你最好稍微柔软点儿,别当场跟我讲道理。我只是情绪欠发泄,找谁呢,难道找别人?多丢脸。你只要摸摸我的顺毛,吃不消我就别理我。像这样记录下你的想法最好,等回头我毛顺了让我看,我立刻从善如流,甚至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多好一个人啊。”

“昨晚你要是我同事,我早拍死你了。还好?好才有鬼呢。”

“家里跟公司不一样,你同事谁敢追你。比如这条,我妈本来就是我死穴,你昨晚还提。”

“其实你得承认……”

“嘘……依然是死穴。”

“不愿面对!”

“对。”

“昨晚你爸说了,他还能有几年,他怎么会与你争。他来求和的。”

“你昨晚又见了他?”

“唉,完全违背不干涉原则,又电话找他吵架去了。”

包奕凡不语,只反复看手中的字条,看完,压台灯下,闭目思考。

安迪斜睨着包奕凡,心中完全不理解,怎么有人就能理直气壮地表态,他就是不理智,也不打算理智地解决问题,就这么放任情感导致事态崩溃。安迪心烦,既然阻止不了,只能走开点儿,否则看着烦躁,又忍不住想插嘴。她推开包奕凡的手臂,下床去洗漱。包奕凡看看安迪,没吱声,继续想自己的。

等安迪出来,包奕凡从被子里长长地伸出手,招呼安迪过去。“帮我跟他说一声,今天的会,我还准备去开。他想回公司,请他自己想办法,如何让我体面地面对这一切。”

“你们父子俩明明近在咫尺,为什么都要我传话?可不可以允许我叫你们一声胆小鬼?”

“正为了维持对话,才不得不请你出面啊。”

“无非就是豁不出一个面子,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拔高。”

“一般作为中间人的,得地位超然,智商出众,信誉卓著,要不然两方都不会听中间人的话。只有你能胜任。”

安迪啐了一口,愤然出去。见老包脸色憔悴地坐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养神,前面摆放着一套乌龙茶具,和一些小馒头,但老包显然没动一下。“昨晚……没休息?”

“唔,睡了会儿,担心今天的会议,睡不着。”老包睁开眼,坐直了。

这一刻,安迪觉得与老包合榫了,她也为今天的会议而担心而努力,似乎只有包奕凡虽然担心却并无努力,就等着天上掉馅饼。可她还是得当这个中间人。“包子刚才说,在让您回公司的问题上,他需要个体面的台阶。所以他等会儿还是会去开会。台阶怎么给,需要您自己想办法。”

老包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长气,“好吧,就这么办,我回去想想办法。你辛苦了。你再问他一句,他凭什么可以任性,他想过没有。”

“不用问,这是子女们的共性。我见过比包子更不讲理的子女。”

“唉,早知道,超生几个,有竞争。你看看我一世枭雄,只因为有点良心,被他们母子这么折磨。”

“你们一家三口,没一个省油,都是仗着亲人的头衔侵犯其他亲人的权益,还美其名曰家里人不分彼此。我先是从包太那儿领教,然后,你俩。别诉苦了,都是灯下黑,看不到自己做的错事。家风如此,谁也别怨谁。”

老包吃惊,里面的包奕凡也同样吃惊,他们都想不到安迪敢当面斥责,不留情面。“你没见过他妈天天咒我生癌,等我真生癌,她高兴了。我刚开完刀,她支开所有人,笑嘻嘻地在我面前晃,有外人在的时候装贤惠,没外人在的时候刻薄我,幸好我命大。我儿子以为我骂死他妈,他妈那种人怎么骂得死,她是女金刚,只有老天收她的命。我够倒霉,够省油了。你看这回,我错就错在最初为了照顾我儿子的情绪,抛出一个全退的幌子按下他的心。你说,论理,我该全退吗?”

“你先出轨,别怪她狠。她的去世,你我都是促成因素,但都不是主因。我也觉得你有处置大部分资产的权利,让你全退不合理。但问题是你们包家谁讲理智了?”

老包不语。说时迟,那时快,不肯出来见爹的包奕凡匆匆窜出,拿他的外套披在安迪身上,温柔地轻道:“早上凉,你也不多披一件衣服就出来。快回去多穿一件。”他手上使劲,将安迪拥回卧室。关上门,才道:“别生气,我的错。我会去解决。”

安迪继续斜睨,等包奕凡出去,她都懒得去偷听,立刻钻出卧室,溜进书房,上网查电邮。父子俩齐齐看着她,然后,老包戏谑地看向儿子,“碰到定头货。”包奕凡也戏谑地看向老爹,“跟儿媳妇诉苦,啧啧。”包奕凡连连摇头,捞回场子。

“小安是有底气的人,什么都可以摆桌面上说,反而容易说话。再说,我是说给你听,谁不知道你在里面偷听?别装啦,还不如小安大气。我不跟你玩游戏,什么给你体面不体面的,我没时间跟你玩。我心疼损失,你崽卖爷田不心疼。既然你想明白我回去比不回强,现在就一起去开会。我们爷儿俩本来就是一家,外人无话可说。”

“你又刚愎自用了。别只看到你的,我现在就这么放你回去开会,我就是软脚蟹。我以后还怎么在公司说话,你想过没有?”

“这么直说不是挺好的嘛,干什么非要躲屋里,让小安出面,不是软脚蟹是什么。”

“若不是你先去海市找安迪做中介,我还想不到这种猥琐交流方式,只能依了你。”

“好吧,你慢慢得意。我会给你梯子下,让你体面下台。”

安迪不想掺和,可是声音不断飘进来,她这个天才的脑子又能同时装得下不相干的几件事,她将外面父子的筹谋听得清清楚楚。明明都能说人话的,为什么都偏偏拗着不说。她时不时翻个白眼。

正郁结着,一条短信跳进来,是曲筱绡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照的是一处地名,“谢陆村”。安迪脑子转了几个弯,立刻眉毛倒竖,一个电话飞过去。“你调查小谢?他们已经在一起,你再调查,不方便。”

“所以只发给你看,没问题就不给小关看了。你说,我们做生意的都要调查客户的资信,她小关大街上随便搭上一个人,怎么能脑袋发热就想到结婚了呢。她没经验,我可不能放任不管啊。”

“虽然你说的理由肯定是你寻开心的借口,但有一定道理。问题是你同样没调查过赵医生,不是……”

“哈哈哈哈,那不一样,我看人水平你们谁都比不上,再说我玩得起。你开着手机哦,我随时汇报情况。”

“我阻止不了你,不过得奉劝你一句,玩要玩得有分寸,不要过火。收藏形迹,不要让小谢知道了。别破坏小关与小谢的关系。否则你会失去小关这个朋友。”

“安迪,我问你,因为这种事就能失去的朋友,算是真朋友吗,值得交朋友吗?我经常不怀好意,可我对22楼的大家,最多捉弄一把,害人还没有。要是这样也受不了,太脆弱了,我也不要这种朋友。我这回最气小关的是她其实从没当我是朋友,没有一丝丝信任我,她那小脑瓜总体水平跟傻帽儿小邱差不多。我反而气不过了,我非要看看她中意的人是什么玩意儿。”

安迪只能顺着曲筱绡的逻辑硬着头皮听,听完才问:“我问你,你家赵医生怎么应付你胡闹的?我都被你头痛死。”

“哈哈哈哈,他躲进书房,门一关,不理我。还给门蒙上毛毯,我尖叫都白搭。但只要他敢出门上个厕所,我保证闹到他投降为止。你可以把我拉黑,我就死翘翘了。但你别跑,你得回答我,我这回该不该生小关的气?”

“她是关心则乱,你是旁观者清。总之你把握分寸吧,多为别人想想,2202的那几个手中抓的牌不多,经不起你折腾。”

“啊,这倒是。不过这话要是传到樊大姐耳朵里,你跟她梁子结定了,一辈子的梁子。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装作游客一样进村玩去。真是,我只有这么半天时间有闲,我容易吗。”

安迪结束通话后,回头看了一下关雎尔的短信,想到自己跟包奕凡还没成之前,曲筱绡调查得清清楚楚给她讲了包奕凡的利弊优劣,要换了别人,还真没几个能受得住曲筱绡那办事风格。但赵医生对付曲筱绡胡闹的办法,她似乎借鉴不上。她对包奕凡除了生气,实在没其他办法。

正想着呢,包奕凡送走老包进来,挤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生我气呢?”

“是。以后你们这种低效率无厘头的争执不要拉我加入,崩溃。”

“这话很容易让我理解为你讽刺我能力不够办事低效,很刺激我哦。”

“明明是太聪明,直路不走走……”

包奕凡直接吻了下去,打断安迪的理智。吻晕了才道:“你可能从书面上获得过相关知识,了解孩子跟妈妈关系之深厚。但你真不可能切身体会到,妈妈这样的去世对我的崩溃性的打击。我没法理智,我已经尽最大努力来理智,你也在帮我理智,我相信我已经做得很好,但我没办法走你想象的直路。我需要时间,这个时间不会短。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你的爱。你不知道,你只要抱抱我,摸摸我,我就能好过许多,自觉恢复理智。”

“容忍你的无理取闹?”

“其实你对着我翻白眼的时候挺好玩的。最好玩的是你把我爸刺激得诉苦,他可是个百忍成精的。我真爱你。”

“我觉得你是灌我迷魂汤以达到让我顺服的目的。”

“哈哈,有点儿。我这就去开会,真舍不得离开你。我尽快回来。”

包奕凡紧紧拥抱之后,才离开家门。安迪火气全消,心说,原来抱抱摸摸还真解决问题。

樊胜美拎着一包早餐去售楼处,老远就看见穿着厚风衣的王柏川。虽然王柏川缩在墙角吸烟跟难民似的,可樊胜美怎么看怎么帅,笑容满面地飘过去,轻柔地喊一声:“王柏川。”

王柏川抬眼,忙笑道:“哎哟,可把你盼来了。我看到太阳跳出来就在想,你该来了吧。”

“本来是跟太阳光差不多早该来的,让小关回来给阻住了。她呀……嘻嘻,等下给你看她跟小谢看日出的照片。大概是跟小谢定了。”

“哦,那警察,挺精神的。以后你们22楼出去所向无敌,有打架的,有出钱的,最后还有管包扎的,哈哈哈。”

“哈哈,可真是。快吃,我给你把东西收拾进包里去。等下我这儿排着,你去车上洗把脸,换件衣服,我把湿毛巾带来了。”

“嗯。你身份证给我,我们放一起,等会儿签合同时候拿出来也方便。好紧张,比谈生意还紧张。”

樊胜美笑不出来,“我身份证原件让安迪拿去老家拉存款明细去了,带着复印件,应该没问题吧。回头明后天就把原件送来过目,不影响合同。”

王柏川一愣,但立刻道:“应该没问题,这又不涉及什么冒充之类的事情,我们自己能保证没假,又能很快补上原件就行了。我们到时候跟他们沟通沟通,这不是大问题。”

“是啊,谁能跟自己的钱开玩笑呢。我复印件给你,你装好了。”

王柏川小心将自己的身份证夹入樊胜美的复印件里,小心折好,放入钱包。才拍拍胸口,道:“很快回来。我得先去找个厕所。”

樊胜美开心地笑了,“最好公厕有水。快去快回。”

王柏川直奔停车场而去。上车转到樊胜美看不见的地方,他便立刻给与他联系的售楼小姐打去电话。

樊胜美穿着高跟鞋,站着并不舒服,但她并不会因此不顾风度地坐到铺报纸的台阶上,像个打工妹。她只是笑眯眯地袅娜地站着,一张脸避开朝阳的照射,背着光微笑。

曲筱绡对那种很穷的农村没概念,她以为只要进村就能逮到一大帮坐地上晒太阳的八卦老太,她想问什么,老太们能把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说给她听。她错了。她进村后除了碰见土狗,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乱窜的小孩。她在杂乱无章的土砖房子群落前发了会儿呆,毅然逮住一位乱窜的小姑娘,摸出一把糖。“小孩,带我去吃早餐的小店。糖给你吃。”

但小姑娘发出一声比曲筱绡的更悠扬的尖叫,挣扎着跑了。曲筱绡正发懵呢,一小男孩窜上来很不好意思地道:“我带你去,糖给我吃。”

曲筱绡道:“好,先给你一半。到了给你另一半。你姓谢还是姓陆?”

“我姓谢。哈哈。”

“谢滨是你哥哥还是叔叔?”

“谢滨?谁啊?”

曲筱绡不再问了。她好不容易跟上奔跑的小孩,到了一处两层楼的一楼开的小店,原来就在另一个路口。店门前有大锅可贴饼子,还煮着一锅茶叶蛋。曲筱绡爽快地将剩下的糖给了小男孩,过去大声问:“有人吗?有什么吃的吗?”

看到一个粗糙的中年妇女跑出来,曲筱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了。这种地方鸟不拉屎的,连来个外人恐怕都成为大新闻,何况打听个谁。要问了,又不闹出去被谢滨知道,很有难度。曲筱绡有点儿沮丧,看看咕嘟咕嘟翻滚的茶叶蛋锅,垂头丧气地道:“来两个茶叶蛋吧。”

中妇果然对曲筱绡极端好奇,又极端热情,将滚烫的茶叶蛋拿出来放旁边桌上,“哎呀,先别碰,烫着呢,你们细嫩,一烫一个水泡,痛死。姑娘,你城里人怎么会来这儿的?”

“是不是只看见村里人往外跑,不见城里人来村里住?”

“是啊,打工的谁回来过。你……来这儿住?住谁家?”

曲筱绡一时回答不上来,便直入小店,取了两瓶看似真货的可口可乐,“再来两瓶水。多少钱?”

等中妇找钱的时候,曲筱绡忽然脑袋里一束灵光闪过,“我不住这儿,我是慈善机构的,来这儿调查有多少孩子读不起书,需要资助。大姐,问你几个问题行吗?”

“呐,我替你找村领导,我可说不好。”

“别,大姐。我们啊在别的村也有做捐助活动,但没实地调查,结果那些村长啊老师啊就把他们自己的孩子冒充穷孩子来领钱了,你说这怎么行。所以我们要下来先找可靠的大致调查一下人数,然后再派其他同志来家里摸底。你们这儿的孩子都在哪儿读书?”曲筱绡一边问,一边摸出手机,像模像样地做起记录。

村子里真的人烟稀少,偶尔有老人经过,淡漠地看看这边,就走开了。在曲筱绡的七骗八拐循循善诱下,曲筱绡满意地揣起手机,与大姐挥手告别。

好不容易等到路过的中巴车回城,曲筱绡不敢乱拿出她那明显昂贵的手机,硬是憋了一路,一回到城里,她立马尖叫着给安迪打电话,“安迪,爆炸新闻,绝对重磅,你要给关关做主啊。”

“别卖关子,你这么容易查出来了?除了你说的凤凰男,还有什么?”

“不止,远远不止,关关要郁死了。我过马路,等我回到房间再给你打。我真受不了啦嗷嗷嗷。”

安迪看着手机,回想曲筱绡的尖叫频率,估计她说的是真的。

但此电话刚落,彼电话又起,包奕凡以急迫的语调打电话过来,“安迪,我爸进了附属医院急救,你赶紧替我去看看,我这边会议安排好就跑过去。快。”安迪这边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因知道这是包家爷俩早餐时讨论出来的所谓体面工程。但她依然得整装出发,听着电话里包奕凡貌似紧张的嘱咐戏,下楼取车上路。心里只觉得滑稽。何必为别人眼中的面子如此大动干戈。她做这种傻事,还真是完全为了包奕凡的笑。

曲筱绡卖了半天关子,却不见安迪来电催问下文,她先撑不住了,好在她不怎么在乎体面,跨马路回到宾馆,不等进房间就主动给安迪去电话。“喂,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小关?看你一点儿都不急,我真替小关难过,她拿你当偶像,你却这么不在乎她,说得过去吗?”

“我正开车去医院,包子爸据说住院。你说吧,我戴上耳机。”

“老是有正当理由的人真讨厌。好吧,趁你在路上还有空,跟你说说。反正你也不大会在意老包的身体,又不是你爹。我告诉你哦,谢哥哥的妈居然是美女。那村儿很穷,有点儿力气的都出去打工了,谢哥哥妈生下谢哥哥才一年也出去城里做保姆。别问我为什么扔下孩子,你这富婆,人家要养家。”

“然后呢?这三个字总可以问吧?”

“你太没劲了,你就不好奇吗?要不是答应你只说给你听,我早说得没意思死了。”

“我本来一目十行顷刻可以看完的故事,你扯着我听了那么久,我也辛苦。快说吧,好奇死了,我好奇死了。她进城做保姆发生什么意外了?”

“这态度就对了,问也问到点上了。一个美女,到城里做了几天保姆,皮肤好了,人水灵了,被男主人看上了,男主人把原配踢了,跟她好上了。她回家也把原配踢了,进城做起城里女人。谢哥哥跟他爸留在村里,看那样子非常吃苦。很快谢爸爸也出去打工了,册那,瘟孙就瘟孙在这家不是男的先出去打工,而是女的先出去打工,最终女的主动扔了男的,真叫作活该。”

“谁能力强谁养家,也无可非议。不过从当前局势来看,谢爸爸出去打工一大半原因可能是为面子,在村里抬不起头,只好出去。但从前面情况开看,谢爸爸这种人打工基本上没什么大前途。对吧?”

“你这态度就对了,要跟我互动,要不然我说着没劲。你说得没错,谢爸爸把儿子扔给父母,出去打工,每年寄点儿小钱回来,刚够糊口。还有人传消息回家,说他在外面跟一女的同居了,后来生个儿子之后结婚了,更没钱带回家。谢哥哥又开始上小学,买本子铅笔的钱都没有,常被人笑话。擦,总之一堆烂事。”

“比小谢更苦的正跟你连线着,这没什么。小谢有今天,看上去精神正派,说明他人不错。”

“你别跟你自己比,谁有你强大啊,有你这么强大,你就是石头里爆出来的也没什么。谢哥哥不一样,他是普通人,懂吗?抓一手坏牌,一辈子都受影响,像我那两个哥哥,看着还挺像个人,一做事就各种下作。你再听我说下去。然后谢哥哥妈看不下去了,把儿子接到城里读书。可谢爷爷不肯放,谢家大孙子啊,怎么能跟他娘跑了,硬是不放人。幸好谢哥哥妈的新老公有点儿官职,即使谢哥哥没城里户口,也让他在城里好好升学,谢妈妈也许了些钱给谢爷爷他们。后来谢哥哥就留在城里读书,暑假寒假一定回村里跟爷爷奶奶过。难怪,小关跟我说的,谢哥哥的学识一看就不像小村里的学校出来的。”

“我还是没看到有什么不对劲。还有什么你没说的?”

“这还不够吗?心理阴影啊,这种烂家出来的人都有心理阴影,一个不小心,遇到点儿挫折就咕噜咕噜全冒出来了。要是遇到我这样的还好,小关那种温室里的小花朵怎么吃得消。”

安迪真没觉得谢� ��有什么不对劲,却歪打正着被曲筱绡戳中心中隐痛。即使强悍如她,又何尝不是依然不依不饶地被小时候的遭遇绑架着?只是曲筱绡他们不知道而已。她没想到曲筱绡把小时候的心理阴影看得这么重,甚至成为婚姻的障碍,那么像她这种童年遭遇的,岂不是婚姻大敌?安迪连翻白眼,终于有点儿理解包太当时的担忧。

“从目前看,小谢没什么不对劲。小曲,你虽然挖到一个大八卦,这种家庭确实不寻常,但我看不影响小谢。”

“影响不影响,不好说。小关跟我说,礼拜一,两人会把各自历史详细写出来,交给对方。我看小谢怎么写。”

“小关不会把这种文件交给你参阅。”

“所以需要你了,如果你真关心小关,只要你勾引一下,小关肯定会给你看。你再对照一下,如果小谢没说谎,那就通过我这一关。”

“别多事。你这人经常乱七八糟,但我们依然认为你跟优秀的赵医生是很好的一对。人跟人没有绝对。我到病房了。还是那句话,我没看出什么不妥。”

但这句话换来的是曲筱绡非常不耐烦的尖叫。“谁家敢把女儿送到这么复杂乱七八糟的家庭啊,两个妈两个爸许多弟弟妹妹,而且还不是正常离婚的,都是苟且结婚的。谁知道以后会冒出什么事来,别说小关,连我爸妈都不敢同意要这样的女婿。好人家谁敢沾手这种人家啊,你看看樊大姐家,啊啊啊。”

曲筱绡担心的是这个,安迪却心中刺痛那个,她皱着眉头走进老包的病房,看老包装模作样地躺病床上昏昏欲睡,她一点儿都笑不出来。老包无精打采地看看安迪,言简意赅地道:“装的,没病。晦气。”

安迪跟曲筱绡说声“回头再聊”,无语面对老包。

老包道:“等下立刻装转院,这么闷气下去,迟早闷出病来。”

“时间这么浪费,可惜啊。我这儿有电子书,要不要看?”

“不要,你看吧,我养神。”

安迪则是掏出刚给樊胜美打来的银行对账卡复查有无遗漏。看完收拾进一只牛皮纸袋,见大家都无聊,就说:“给您手机装两个简单好玩的游戏,好不好?”

“我儿子让你来监督我的吧?等下如果我假装转院,你也得跟着车走。”

“懒得管你们的破事。巴不得你把包子逐出门,他可以到海市发展了。”说到这儿,安迪忽然又想到,她有个破出身,而包奕凡又能好到哪儿去呢,这个包家,像是个正常的家吗。她心里纳闷。

老包沉默了会儿,“无欲则刚啊。”

“嗯,我电话,对不起。”

“这儿接吧,我不妨碍你。”老包继续闭目养神。

安迪接的是工作电话,她最近做的一个大案子,与国外的同行联手,算是里应外合。老包果然什么声响都没有,只偶尔看看她,又闭上眼睛想自己的心事。两人完全井水不犯河水。

王柏川和樊胜美抢到他们中意的选择2,即便没抢到最中意的,他们也已经很满意了。售楼小姐忙得脚不沾地,飞快过来给他们一份合同,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就直奔另一位客户。所谓内部认购原来是个噱头,其实与公开发售差不多。

两人排开其他人,抢到两个位置,坐下来细看合同。王柏川手头有网上打印下来的标准合同,两厢里对照着看,以防猫腻。都还没看完,售楼小姐又踩着风火轮冲过来,问两人签了没有,让赶紧赶紧,下一批的客户就要放进来。临离去,忽然有转回来,“两位将身份证交给我去登记一下吧。”

王柏川立刻将准备好的拿给售楼小姐。售楼小姐一看就道:“复印件不行,一定要原件。合同签好后,我们立刻要上网备案的,以后开发票做房产证都凭备案内容来,容不得一点儿疏忽,必须出示原件。”

“我保证这是我的身份证,我礼拜一就把原件拿来让你们对照。”

“不行,这种几百万房款的大事,必须原件,而且我们当场就备案的,礼拜一赶不及。如果你们有问题,压一压,我把你们选的房放出去让下一批选了。不好意思,没法等你们,我们领导从来这么规定。”

“行个方便,我们钱都带来了,肯定买的。”王柏川忙道。

“都带着钱呢,机会不等人。我们有去化率规定。”

樊胜美看着满脸不耐烦的售楼小姐,跳起身道:“我去找你们领导商量。应该是那边那位蓝领带的。”

售楼小姐吃惊地看看王柏川,果断地道:“自求多福。”便跟着樊胜美去了。

但领导听完挂着最迷人可怜笑容的樊胜美的陈情,却看看樊胜美身后的售楼小姐,温和地道:“你的焦虑我理解,但这是国家规定签售楼合同必须的程序,我们不敢违反。就像我们售楼必须挂出许可证原件一样,你们也肯定不认复印件。对不起。建议你可以考虑未来加名字。”

樊胜美心里焦躁,但脸上微笑道:“那就只能怎么来怎么回,今天没法签了。”

领导依然很温和地道:“真是抱歉。”

樊胜美碰了个软钉子,怏怏而回,见王柏川手持钢笔等在那儿,她一把抹去脸上的笑,愤怒地道:“不买了,我们等另一个楼盘。”

“呃,好不容易抢到中意的,虽然现在房价在观望,可这种地段,又是这种折扣的,哪儿找。等明天就没这么好折扣了。”

“房子卖不光,别让他们吓到,那叫逼定,逼定,吓吓我们小散户……”

王柏川不语,听凭樊胜美气急败坏,等一眼看到售楼小姐转过来,立刻飞跃起身,奇迹般地拉长了身子,将已经签好的合同与身份证一起塞给售楼小姐。樊胜美想都没想,飞扑上去,将合同先抢到手,一把撕裂,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王柏川怒了:“你干什么?”

“没看见吗,我的名字不在上面。”

“机会难得,你的名字以后再考虑加进去,不是没有办法。小姐,再给我一份。”王柏川说完索性绕出去,摆脱樊胜美。

樊胜美呆了一下,“你巴不得吧?”

“什么话,我都想不到你没带身份证原件。”王柏川抹掉樊胜美的手,往售楼小姐那儿挤去。

樊胜美只够在他身后大喊,“你不早点告诉我,要早说了我也不会把身份证赶着交安迪去。不能等下一批吗,不能等吗?王柏川!……”

但王柏川不理她,周围的陌生人倒是像看大戏一样盯着她瞧,有些更是暂停手头抢房的重活,指指戳戳,仿佛她是疯婆子。樊胜美怔怔地站那儿,脑袋嗡嗡乱想,羞愧得无地自容,却自知无力挽回。她被来往的人挤来挤去,身不由己地看着王柏川急切地在别处一个人签字,而她被挤得越来越远。

终于她的脚被人踩到了,钻心的疼,但也惊醒了樊胜美。她再看看远处王柏川的背影,缓缓转身,一个人漠然地走出售楼大厅。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很累,累极了,她垮着脸往欢乐颂走去。

关雎尔在睡梦中被持续不断打进来的电话吵醒,她郁闷地想关掉手机,却看到满屏都是王柏川来电。她愣了一下,接起。那边王柏川焦急地道:“小关,你在寝室吗?看见小樊没有?她关了手机,我联络不上她。”

关雎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哑着嗓门道:“我在睡觉,没看见樊姐。啊,她不是说跟你一起买房子去了?”

“出了点儿问题,她跑了。对不起小关,吵醒你休息。如果你看到她,请告诉她,我找她,我有话跟她说。”

“嗷,好的。”

关雎尔结束电话,本想翻身继续睡,却听外面有动静,不禁支起了耳朵。“樊姐?”

“嗯。别理王柏川,这没良心的。我也睡觉。有人敲门都不理。”

“嗷。”关雎尔钻进被窝,又伸出手将手机调成静音,捂上耳朵再睡。

樊胜美也睡觉,但她呼吸急促,怎么都睡不着。她心里隐隐怀疑,王柏川这么做是故意的,王柏川并不想加她的名字。就这么,王柏川公然地,果断地,把她排除在外。这是王柏川口口声声宣称的爱她吗?显然不是。樊胜美想生气,却发现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不停地隔几分钟喘一口大气,排解极度的胸闷。然后什么都不愿想,只是关在小黑屋里,对着一屋子的黑暗发呆。

安迪正对着她的笔记本忙碌,寂静的病房里手机铃响起。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手机,但立刻想到这不是她手机的铃声,而老包的手机则是放在床头柜上,处于关机状态。她惊讶地循声看向老包,只见老包敏捷地睁开眼睛,从不知哪儿掏出另一部手机,“唔,唔”地接听。

安迪没当回事,她也三部手机呢。继续埋头做事。

老包打完电话,一骨碌下床,原来衣服都整齐穿身上。“那边会议开完,呵呵,看来我不用装病了。我儿子玩我。”

“您俩,又怎么了?”

“什么体面不体面,原来是陷阱。设计一出我急病住院治疗,他心痛之下想到我还是他爹,他回心转意迎我回公司的好戏。我还以为他听你劝了,愿意配合,住几天病房。”

“您想着没那么简单,也防了一手。”

“已经被他玩了。大家一听我倒下,以为我没指望了,纷纷倒戈。”

“您俩吧,知己知彼,包子不会想不到您另有一部手机,会议室有您的忠臣。您在我面前也是做戏装无辜。您俩,唉。”安迪摇头,都懒得看老包的神情,收拾笔记本扭头就走。

“呃,安迪,你去哪儿?顺便带我去大厦。不对,我现在去就真的成笑话了。”

“对,您和您的那些老臣子都让您儿子摆了一道。自以为老谋深算的一帮子,都结结实实跌了一跤。”

“你们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包子想干什么。我去收拾行李,回海市去。被你们烦死了,父子不应该这样。还要不要送您去大厦?”

“走。”老包穿好鞋子,跟安迪出门。一边打电话给医院里的朋友,说明一下情况。

安迪想到包奕凡昨晚说过的话,他说他明天开始,在房地产那块胡闹,他爸心疼什么,他就使劲往那儿戳。他做到了。如此下去,死结只会越来越紧,直至两败俱伤。安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知道说了也没用。

两人一路无语,笔直地从医院开到大厦。包奕凡的车子是保安一眼就认识的,随便横七竖八停下都没人赶。安迪在门口停下,老包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下车。“您……没事吧?”

老包摇头,又沉默了会儿,叹了声气,“不上去了,让他当家吧。我也去海市,你要是有空呢,现在送我去机场。你还是别走了。”

安迪吃惊,扭头看向老包。见老包唉声叹气,脸上瞬时无比憔悴。“不应该是这样。我可以陪您上去。”

“算了。有你这句话,有你在,我以后应该不会吃大亏。”

安迪看了老包很久,掉转车头,奔去机场。

老包摸出卡片,写了个号码给安迪,“最近有事找我可以打这个号码。”

“知道了。钱带够了吗?”

“呵呵,我的卡透支额度不小,你们以后要记得替我还账。”

安迪没有回答。这不是她的问题,她不会主动掉进圈套。于是老包看看安迪,皱起眉头。

静谧中,安迪口袋里的手机叫了。老包先是浑身一紧,看向那声源。安迪拿出手机一看是曲筱绡,“我一个朋友的。”她解释一下才接听。“小曲,我开车,你长话短说。”

“没别的事。我去调查谢哥哥那事你千万别透露出去,包括小关也别,当我没做过这事。我才后知后觉想起,谢哥哥是刑警,不是什么普通警察,他要报复我,随便夹带私货查我一下,我就完蛋。拜托,我知道你嘴巴最严实。”

“知道了,不会说。不过你这看人下碟儿的做事套路也得改改了。”

曲筱绡满不在乎地笑道:“我今天再关心一件事,王柏川今天买房签合同,他究竟会不会把樊大姐的名字写进去了?我赌一千,有好戏看了。”

“多管闲事不累吗?”

“闲得慌啊。你开车吧,不烦你。怎么到了包总地盘还自己开车?包总喝酒了?”

安迪不理她,挂了电话。

终于,安迪和老包都等待的电话来了。安迪一看显示是包奕凡来电,就直接将手机开了免提递给老包。老包也完全没客气,拿来就听。他都还没说话呢,包奕凡就在电话里焦急地问:“安迪,你们在哪?病房没人。”

老包回答:“我们去机场……”

“安迪有孕,你别胡来。安迪,你在吗,你说话。”

车上的两人不禁嘿嘿,这都想到哪儿去了,“她在开车,送我去机场。”

包奕凡显然有点儿难堪,沉默了会儿,才问:“怎么回事?”

老包道:“回头我整理一份关系网给你,你好好做吧。其他也没什么可交代的。”老包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沉默了会儿,对安迪道:“你看看,都把我想成什么了,绑匪?想得出来。好好一个人,学他妈的泼妇路子。”

“不如我孤儿一个,清静。”安迪摇摇头,叹息。“在我眼里,包太的性格无药可救。包子呢?会不会成为后起之秀?”

老包小心地偷偷观察几眼安迪,才道:“他妈是变态!他不一样,过几天会醒过来,知道自己走极端了。”

“噢。您还护着他。”

“我要不是他爸,我怎么会吃今天这种亏。完全是比谁更无耻,我怎么下得了手。呃,他这极端要走到哪天才到头啊。”老包骂得很抑郁,若骂痛快了,旁边听着的就得撇下儿子了。他看得出这也是个狠角色,才不会顾忌肚子里有两人的孩子。

安迪又是叹息,她也不知道。

老包做老大久矣,在机场虽然熟门熟路,却手法原始,许多窍门还得安迪手把手教他。安迪一直将老包送到安检排队,挥手作别,便不出意料地听到背后传来的急促跑步声,她很快落入包奕凡的怀抱。安迪扭头看去,包奕凡气喘吁吁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你急死我,知道吗?”

老包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当没看见,随着队伍往前进一步。安迪指指老包的方向,“你爸在那儿。他本来很生气,冲到大厦门口的时候忽然改变决定了。”

包奕凡喘着粗气看着老包的背影。安迪感觉包奕凡的怀抱僵硬了,她也扭回头看向老包。直看着老包一步一步地往安检走了近七步,包奕凡才冷冷地道:“我们回吧。”

安迪没拒绝,但坚决地道:“走吧。回去我们需要谈谈,立刻。”她脱离包奕凡的怀抱,跟老包说个再见,与包奕凡一起离开。老包沉着脸看着这一对儿,直到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碰他一下,让他向前,他才冷然环视一圈诸般人等,再度变得若无其事,无所事事地等安检。

包奕凡一上车,就焦急地道:“说吧,说吧,等着挨骂。”

“不急。回去遵医嘱,先抱抱你,摸摸你,再给你倒一杯酒,才说我憋了一夜的话题:你不能变成一个心胸狭隘不择手段的人。”

“他跟你说什么了?灌一路迷魂汤?你跟我说,我辩驳给你听。”

“无论你爸对我说了什么,对你做了什么,我只希望你对任何人、对任何事都坚持做一个正派的人,言行一致的人,这才是我们高智商、高学识人应有的骄傲。”

包奕凡无言以对,默默将车开了出去。

泡泡 等文的间隙当中,八一八俺所知道的和安迪类似的一白骨精。在一巨牛的单位负责某一重要部门重要工作,也就是所谓的重中之重。上面有老板,她对老板的态度和安迪对老谭的差不多,其实以能力也能做老板,只不过老板要管的俗事忒多,她只想专心业务不理俗事,所以不稀罕那虚头八脑的职务。气场很强很大,但人是真本事,又很正,和穿普拉达的女魔头那种类型完全不同,和安迪一样,属于望之俨然,触之亦温的那种人。

作者回复 有意思,我遇到的那位也不肯当老大,也是怕俗务繁重。

chen 嘻嘻,俺怎么觉得从《食荤者》开始,安迪一类的白骨精形象都是按照老大自己的原型来写的呢?不知道这些character里面,哪个人物形象跟老大最接近啊?

泡泡 不肯沾俗事,才有仙气!非常通透的一个人,太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别人看起来很有诱惑力的东西,人毫不犹豫地放弃。人活到这份儿上,真没得说!包子遇到这样的主儿,还真要自求多福!

叶子

也说说家庭好了

这次对小曲再同意不过了,越大越觉得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无法忽略。看到小曲去谢童鞋家调查,不由得想起我和自家男友刚认识不久的时候,趁着假期回国的工夫不顾大家反对就和他回了一次家,连我妈都埋怨我还不到时候。但是去了他家看见他爸妈人好+两人感情也好,我真是有种彻底放心下来的感觉。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想要和他长长久久发展的人,看见他的家庭这么靠谱,真好。当然这都是事后回忆起来的,当时一切都是下意识的,没有小曲这么有目的有魄力。

说到门当户对,我真心觉着可以化用耐大对朋友的解读(貌似这不是耐大在正文说的,是在某个回复里?忽然觉着自己真是死忠读者啊。^_^求表扬。):对方家庭硬件固然重要,可软件才是决定性因素。就像朋友,也许志趣不一定相投,但往往能够深交的人人品是必须有的。

但是家庭的影响又不是绝对的。不否认还是有一些内心强大的人的。比如安迪,再比如美剧《犯罪心理》里的那个冷面老大。冷面老大曾经说过,小时候被家暴的孩子,大部分长大也成了施暴者,但是有小部分却选择成了制止暴力的人——比如他自己。我想家庭的影响对他们虽然是不可磨灭的,但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才知道。至少他们强大的内心让自己选择了不同的路。反观小谢童鞋,我对他极其不乐观啊。上一季看见关关和小谢交换信息说俩人的家庭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对这句话印象太深了,因为当初我认识自家男友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我还替她高兴来着,觉着这个靠谱了。

可是后来看小谢朋友那样夸张地赞美关关,真心觉着大事不妙啊。男友在外人面前夸奖你当然很甜蜜,可是夸奖得连你自己都觉得尴尬,就不对劲儿了吧——而且他夸得明显不是地方啊。怎么人家同事一开口,就先说关关工作好能力强呢?窃以为小关MM的闪光点还真的不在这里。我相信小谢是真正欣赏关关的,但是他在外人面前展现的却不是这样的。他那样一讲,真有撑面子的感觉了。这点我很不喜,并且由此推断小谢要坏菜。至于他们结局如何,就看耐大笔下留情不留情了。

顺带替关关抱怨一句,人家挺好一姑娘,好不容易谈了一场开头看着很靠谱的恋爱,结果让耐大给弄出了这么些破事,关关真是要吐血了,哈哈哈。话又说回来,既然当了女主就要有当女主的觉悟,要不怎么能娱乐,咳,教育我们这些大众呢。关关你就忍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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