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脚腕上热辣辣的疼痛,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到了薛经理面前,对他勾起嘴角冷淡的笑了笑。
且不管薛经理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我现在,只想马上看到这具尸体长什么样儿。
“好歹也算打过一点交道,虽然昨晚的相处并不怎么美好,但天人相隔,于情于理,我也应该送他一程。”
“如果不是遇到苏瑾文,只差一点点,他就会成为我何苗的第一个男人,薛经理,我看他最后一眼,不为过吧?”
我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薛经理还不曾表态,他身后的商老大就忍不住上前两步,看样子似乎想要阻拦。
却在下一秒接触到薛经理的某种暗示以后,硬生生转换了凝重的表情,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
“当然当然,没想到何小姐和卿九还有这份渊源,能有何小姐这样貌美如花,身份高贵的朋友送他最后一程,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商老大热情洋溢的爬上车,当着我的面就要掀开白布,我转头打量了薛经理两眼,只见这个掌握着话语权的男人,脸上带着最完美最亲和的微笑,接触我的目光,他并没有躲闪,反倒是相当谦和友善的笑了笑。
这个狐狸一样的男人,真的很难缠啊!
我在苏瑾文的扶持下,慢吞吞的爬到车上,商老大捏着白布一角,面色有些犹豫。
“何小姐,我老商是个粗人,见惯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何小姐,你,怕不怕尸体什么的,看了这小子的脸会不会做噩梦啥的?”
我淡淡的笑了笑,对商老大摇了摇头,拒绝他的一片好意。
不是只有他,才见惯了尸体什么的,尸体嘛,我曾经见得多了,各种各样的都见过!
我蹲下身子凑近尸体,没等商老大掀开白布,我就把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一把翻开。
一张眼熟的俊脸,惨白如同鬼魅一般,怒睁着双眼,眼睛一动不动,灰蒙蒙的和我的视线撞个正着。
这情形,算是死不瞑目?
五官并不精致,但长在这张脸上,就莫名的多了一层温润和发自内心的优雅从容,即便已经死去多时,连同身体都僵硬无比,可卿九的面容,依旧透出一股子的温柔雅致。
谁会想到,这样的气质型男人,会出自夜色这种肮脏的地方?
他外表儒雅温和,内心却惴惴不安,明明那样怯弱,却又无所畏惧到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我半蹲在尸体旁边,盯着卿九那张透露着些许惊惧,残留着不敢置信表情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卿九,据说是死于萝衣,而我,因为他的一场算计,也被迫沾染上萝衣的毒瘾。
萝衣就像是潜伏在我身体里的剧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我如卿九这样,毒发身亡!
而卿九的算计,我一度怀疑是有人隐藏在幕后指使,如今我刚落入萝衣的陷阱,卿九这个首当其冲的罪魁祸首,就被人发现死于萝衣……
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有人要害我,要害何家!
但该死的是,他一直躲在暗处,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何苗,我们回去吧。”
我觉得我心里很压抑,有种莫名其妙的沉闷感,铺天盖地的向我涌来,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恍惚着死死拽住苏瑾文的手,失魂落魄的吊着他的手臂站起了身子,双腿却麻木到感觉不到脚腕上的疼痛感。
“苏瑾文,我想回家。”
我没有理会一旁的薛经理和商老大,没有理会他们露出的诧异表情,这一刻,我只想回家,回何家。
但我动不了,蹲得太久,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导致我腿上血液循环被阻塞,一双腿麻得动一动都是锥心的难受。
“好,我带你回家。”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甚至脸上都没有表现出难受的表情。
苏瑾文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他对我清清浅浅的笑了笑,站在车子旁背对着我,揽着我的腰,将我一把背在了背上。
少年的背脊并不宽厚,却让我觉得踏实,他身上的皂角味道,带着一丝暖暖的体温,在我的鼻端萦绕,我把手绕过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脊背上,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这个男孩,真的有魔力。
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开,甚至没和薛经理商老大打一句招呼,即便我后知后觉的想起,我的异样会让他们有所怀疑,但那又怎样!
我,何苗,不畏惧一切挑战!
该来的总会来的,与其惴惴不安,倒不如提前在心里做好防备,一切尽力而为就是!
苏瑾文背着我,高挑的身影在日光的照耀下,和我和影子重叠在一起,从影子上看,我们就像相扶相依,相互寄生的连体婴。
“何苗,你确定那个人,是昨晚对你下手的那个男人吗?”
我恍恍惚惚之间,听到苏瑾文突然这样问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的发生的情景,总觉得有些摇摆不定,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但我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单看样貌的话,我确定是。”
要说这个卿九,给我最大的印象,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身上的气质,温润有礼,谦卑有度。
但偏偏话里话外,以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经意的勾引,尽管他举止得体,并无越轨之处。
讲真啊,刚才那具尸体,虽然脸还是卿九那张脸,但我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总有种蜜汁自信,我觉得,那个叫卿九的青年,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狗带!
“何苗,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死得这个人,和昨晚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
嗯?
我和苏小哥儿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哇?
居然连这种谜之自信都如此相似!
“哪儿不一样?”
我顿时提起了精神,趴在苏瑾文的背上饶有兴致的问他,偏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不可。
但凡和直觉感觉这种玄妙的东西联系起来,就注定语言是苍白无力的。
但这一惯例,在苏小哥儿身上,并不成立!
“从昨晚短暂的相处中,我可以看出,这个叫卿九的男人,是内心坚定,且足智多谋的诡诈人士,他会死于萝衣,我觉得,这个假设并不成立。”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确实温润有礼,进退有度,但是,何苗,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面对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属于下等人的谦卑和懦弱,甚至于他面对我时,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我看不懂的优越感,何苗,作为夜色的一个陪酒小哥儿来说,这是不正常的。”
“除了那张脸是一样的,那具尸体没有任何特征能让我相信,死得是卿九。”
难得听到苏瑾文长篇大论说这么多话,但我的关注点已经完全放在他说的话上了。
如果不是苏小哥儿将玄妙的感觉,用语言条理清晰的转换出来,我大概也无法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灵光。
像苏瑾文说的那样,虽然在包厢里,卿九面对我一直都是温润柔和,翩翩有礼的样子,排除他话里话外的各种试探和惆怅,他面对我,自始至终,都是自如的,甚至是高人一等的。
不管他一开始的温和有礼,还是后来的可怜无助,以及最后近乎与鱼死网破一样的挣扎,都像是戴着一层面具,在舞台上展示他出神入化的完美演技。
不是发自内心,不是亲生经历,演的再好,也总会给人一种玄妙的违和感。
高深莫测的演技,或许可以骗过许多人的眼睛,但,很显然,这个叫卿九的男人,无论是故作优雅,还是假装可怜无奈,都没能骗过我和苏瑾文的眼睛。
“两个问题,第一,宋三爷对这个死去的陪酒小哥儿,为什么如此重视,甚至在明知他死于萝衣的情况下,还要保留他的遗体?”
“宋三爷这样做,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中央,萝衣泄露,与他有关,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逆向思维,真是宋三爷的行事风格吗?”
“第二,死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让我染上萝衣毒瘾的那个卿九,此事待定。苏瑾文,你能搞到尸体的指纹吗?”
有了苏小哥儿从旁协助,我混乱的思维越发的清晰,好歹前世也看过不少的悬疑侦探小说,像这种情形,利用指纹识别对比,以此判断两人死是否是同一个人,最恰当不过。
“利用指纹对比,来判断是不是同一个人,确实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
“想提取到卿九的指纹,排除他接触过的物品,何苗,也就只有在你的衣服上面才能提取了。”
“时间原因,昨晚你们待过的包厢,肯定进行了全方位大清扫,想在包厢中提取到卿九的指纹,我想,可能性应当不大。”
“至于那具尸体的指纹……”
苏瑾文说到此处就顿住了,语气显得有些为难,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尸体的指纹很难搞定?
“怎么了?”
眼看苏瑾文再无动静,我心里有点儿急,忍不住趴在苏小哥儿后背,伸长了脖子绕到他眼前看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