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营的生活远比陈鼎想象的更恶劣,尤其是沿线巡查。
上文已经说了松藩复杂多变的地理环境,这座城市正好着落在四川盆地与青藏高原的接壤地,地性环境多变复杂,真正的沿线巡查起来难度绝对比库页岛、东北、热带雨林地区更大。
现在一支经历了千辛万苦的队伍就在渐渐地靠近童子营在当地设立的一处检查站——这是刚刚设置的一处关卡,就在黄胜关旁边的岷江西源。岷江这条大河就发源于松藩啊,东西两源全在松藩境内。
其东源章腊河,源头松潘县北部的岷山山系弓杠岭南麓隆板沟,垭口海拔3690米。弓杠岭因其岭如弓之杠得名。其斗鸡台有白河(嘉陵江上游最大的支流白龙江(垫江)支流白水江的上源)发源。南麓隆板沟又为岷江发源地),是一个分水垭口,岷江上源隆板沟从垭口流出,自北向南,左纳曲壤柯河、阿拥沟,右纳扎依沟,《水经注》述:“缘崖散漫,小水百数,殆未滥觞矣。”
而西源发源于松潘县岷山山系郎架岭。上源称霍隆沟,南转东流,左纳大塔玛沟;转东南过高台子,左纳羊洞河,又转南至两河口,右纳热玛宗沟;转南偏东,右纳大龙沟,再过黄胜关,左纳牙夷沟,此段又称黄胜关河。又过东北寨,右纳老熊沟;东南至川主寺镇章腊营,与东源汇合。以下即称岷江。西源虽然也不好走,相对于东源就便于通行很多了,是松藩沟通清海玉树地区很重要的一条通道。
这可不是惬意的山水之旅,一群人要去替换黄胜关童子军驻地的人马,随行的有大批的驮马,每一匹马上都背着大大的木箱,队伍穿梭在崇山峻岭、河流湍急的群山峡谷之中。作为高原与盆地的接壤处,巨大的落差,峰险谷深,瞬间地势直落几千米,跟做云霄飞车一样。到处悬崖绝壁,深沟飞瀑。
陈鼎的老子曾经这样说过西南的横断山脉,是“仰望山接天,俯视江成线”,而松藩还不到横断山脉,可现在陈鼎觉得这句话一样能够用到这里。
还好就是千年马帮通行已经在复杂的地理环境中开拓出了一条沟通清海的线路了,这位陈鼎他们的通行节省了大力气。
从隋唐开始,藏地与中原开始有了紧密的联系,清海这地方在明清时候更多是蒙古人的地盘,但很多藏人也在这里栖息生活。
清海太大了,而这的人口却太少了。
后者是科技、政治、经济等多方面共同推进下才形成的这一局面。这当中艰苦的生存条件也是必须要排在前列的因素之一。
由于青藏高原高寒缺氧,世代生息与此的羌族、藏民、蒙古族历来以游牧生活为主,以糌粑、奶类、酥油、牛羊肉为主食。一则他们只有这些可吃,二则当地寒冷的气候也必须吃这些高脂肪、高热量的东西才能生存,但长期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人也受不了啊!糌粑燥热,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
看看中医,看看汉人,在生活质量有保障的中上层阶级,那早就主张荤素搭配,最常见的化解油腻方法就是吃蔬菜和面食么,但是青稞这东西跟大米白面小米糜子有太多的不同了。高原上,气候过于寒冷,青稞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高原植物之一。而普通的蔬菜根本就无法生长。就连后世高原上的pla想解决吃不上蔬菜的问题,都要去自己弄大棚种植,还不能直接在地里种植瓜果,而是把土装进盆里,然后再把东东载进盆里这才能成活……,现在这个时代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啊,茶叶就成了藏地各族人生活所离不开的必需品了。这东西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本草纲目拾遗》里面记载:“普洱茶膏,黑如漆,醒酒第一,绿色更佳;消食化痰,清胃生津。普洱茶,蒸之成团,西蕃市之,最能化物。普洱茶味苦性克,解油腻牛羊毒,苦涩,逐痰下气,利肠通泄。”
所以发于唐宋,盛于明清的茶叶交易就成为了中原皇朝制衡藏地各族人的一大法宝了。
因为高寒的藏地不产茶啊,所以他们就只能‘进口’!
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但供不应求,藏区和川、滇边地则产良马、驮马。于是,具有互补性的茶和马的交易即“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这样,藏区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等和川滇及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等等,在横断山区南北的高山深谷间不断往来,流动不息,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日趋繁荣,逐渐形成了一条延续上千年的“茶马古道”。
陈汉鼎立之后,各类水果罐头和脱水蔬菜、海产品也陆陆续续的输入藏地,当地以肉类糌粑为主食,蔬菜水果十分匮乏,这就是缺乏人体生长和新陈代谢的诸多维生素,对于水果罐头、脱水蔬菜和各类海产品的追捧就不需要再说了。
据说早在汉茶进藏之前,藏民通过采集树的树叶或某种植物的根茎,以土碱熬制代茶。而在吐蕃中期时来自唐朝的茶叶开始陆续进藏,然后整个藏地的各民族就再也离不开茶叶了。
特别是各部落的贵族和庄园奴隶主,对于罐头装的水果完全便显出了不可估计的热情,那种腌制后的水果,只保持了一丢丢原先味道的水果,却是最近几年里藏地中上层贵族拜访他人时候最完美的礼品。就算是茶砖、盐巴也没有罐头珍贵,即使茶砖给人的不仅仅是味道,它更能溶解脂肪,有肋于消化肉奶类食物,这也使得藏民一旦接触到茶叶,便再也不能忘记。而且高原的气压较低,人体的水分蒸发作用强烈,血管的膨压增大,喝茶还可以增强血管的抗压能力。所以藏地民间有‘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的口头禅。汉人也有‘番人嗜乳酪,不得茶则困以病’、‘青稞之热,非茶不解’的记载。
所谓有了需求就有市场,有了市场就有经济人。
因为茶叶是高原民族生存的重要保障,所以自唐朝起,中原的历代政权都会开‘茶马互市’,以茶易马。甚至将茶叶当做一种重要的政治筹码来使用,遂对茶叶生产出售制定了严格的政策,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既垄断茶利又以茶治边,所以又有‘以是羁縻,贤于数万甲兵’之说。这一现象对于川、滇地区的茶农、茶工、茶商,连同背夫骡帮、某些中介机构,所有以此谋生和盈利者来说,都有着巨大的利益,嗜茶如命的藏地诸高原民族完全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因此无论中原的政权如何变化,‘茶马古道’这条用生命连接的绿色古道始终会生生不息。
松藩与清海的联系也是如此,一队队穿梭在险山峻岭中的马帮沟通着藏地与中原最最紧密的联系。
它是人类历史上海拔最高、通行难度最大的高原文明古道。一日之中可同时经历大雪、冰雹、烈日和大风等,气温变化幅度极大。一年中气候变化则更为剧烈,民谚曰:“正二三,雪封山;四五六,淋得哭;七八九,稍好走;十冬腊,学狗爬。”其行路之艰难可想而知。
就比如现在,时值中午,先前还下着大雪纷飞的山谷转眼间又放起了晴。太阳透过渐渐泛白的云隙透射出金黄色的光束。驮着大堆货物的马儿们兴奋地甩了甩头,抖掉水花融化后留下的水滴,它们的脖项上都悬坠着的一个拳头大的铃铛,随着身体的晃动,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这些马儿全都是以善于山地爬行的西南马,可是过于崎岖的山道,和复杂多变的地理环境还是让它们全都筋疲力尽,一个个浑身大汗淋漓,嘴巴里喘着粗气,带队的向导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了,这时候说道:“停一停,把东西都卸下来,马儿累了,要让它们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人驮马驮还都是一样。马累,人也不轻松。长时间的翻山越岭让人与马都感到了异常的疲惫。而目的地似乎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向导在出发之前就被童子营的领导叫过去专门训话了,要注重安全,要妥善休息,绝对不能在翻山越岭的时候出意外。
那些马背上驮的箱子虽然装的都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对于普通的牧民来说,一个箱子的价值足以买下他们整个家,但是这儿所有马背上的箱子都加在一块也比不上陈鼎的一根头发。
来到童子军的这些权贵子弟,包括陈鼎在内,他们可以实在执行任务途中受伤,甚至死亡,但绝对不能在‘无所谓’的行进当中有损失,所以各童子营的主官都把给他们设定了最长的运动时间,即使上头有吩咐,说要求各地童子营严格要求对待受训群体,可谁敢啊。那里头不仅仅有无数的南京权贵子孙,更有大皇子啊。
这支队伍有五六十人,里头一半是普通的童子军士兵,剩下的就全是陈鼎为首的权贵子弟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扳卸着马背上沉重的箱子,包括陈鼎在内。只是与陈鼎分在一个组的童子兵年纪别看不大,只有十四岁,但个子比陈鼎还要猛,力气很大。自己一使劲儿,就直接把一个箱子给搬下来了。然后另一个装满了医药物质的木箱被他们两个轻轻的放到了地上。
入山已经是第三天了,望山跑死马,这地图上看黄胜关距离并不太远,可实际走起来,那真不是随随便便就到地方的。
陈鼎的形貌要比陈鸣强上不少,至少这皮肤很白净,衣着也保持整洁,除了肩上背着的一杆长枪,腰间挂着一柄双管手铳,另外还挂着一把短刀,皮鞘看起来灰扑扑的并不显眼,也没有宝石珍珠点缀,但实质上那是绝对的鳄鱼皮,而不是老牛皮。而他腰间挎着的双管手铳,那也是象牙柄的精品。
陈鼎这一路上也都是不行,没有去骑马,脾气也很好,没有架子,至少比这些童子军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大毛,照这个脚程,咱们今天能走到宿营地吗?明天下午咱们应该就能进黄胜关了吧。”
“报告下士,”下士这是陈鼎现在拥有的军衔,“咱们今天不见得能递到宿营地,这天阴晴不定,对咱们的行进有很大的影响。估计还得走上两天才行。”大毛,也就是毛勇胜依照自己的经验如实的回答道。
也亏得上头放缓了最大的时间点,不然这次还真不可能三天抵到黄胜关。是的,正常的路途时间,童子营只给三天。超时不到,那领队可就要惨了。
“还要两天?那咱们到黄胜关时该还不就足足的用了五天时间啊。”陈鼎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五天的时间不对?是人家在照顾他们。在他想来至少也要提早一天才行,可现在看是标准的五天时间了。陈鼎的神色有些不高兴,他知道这一回实际上他已经败了。
“报告下士,你不用气馁。这条路冬天本就不好走,七八九才是最容易的时间。这地儿走马的有句老话叫,正二三,雪封山;四五六,淋得哭;七八九,稍好走;十冬腊,学狗爬。咱们这一路上虽花了不少时间,但能在规定时间里全都平平握握的赶到黄胜关,那就是最大的胜利。”毛勇胜忙宽声安慰陈鼎道。
说真的,毛勇胜他们已经很佩服陈鼎一班人了。能连续翻山越岭好几日都不叫一声苦,这绝对超出了毛勇胜他们的预料啊。
要知道那黄胜关还有一个茶马贸易所,也就是过去的茶马司与茶课司,历朝历代这茶马交易的大权都掌控在朝廷的手中,那茶马贸易所的成年人第一次走黄胜关路,都叫苦连天的。这现在南京城来了一群年龄跟他们一般大的毛头小子,不叫苦不叫累,这就是最大的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