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署听令。”
“诏曰:医者,通天地人之理,以保身,以保人。今尔等上下汲汲苦心,功成牛痘,功在千秋,造福百代……”
平平淡淡的过去这个年节可不是陈汉的风格,虽然陈惠的身子比起两年前差了很多,但二月初二正式称帝的节奏并没有停下来。所以,造势依旧在按原计划进行。
正月十五那一天,借着元宵佳节的机会,陈惠放出了自己憋了好久的一式大招:牛痘!
经过前后两年时间的实验,牛痘的可靠性、安全性已经得到了大量实例的证明。这个东西的的确确是天花的天然克星。
陈惠很清楚民间对于天花的恐惧,无论在东西方,天花都是让人闻之丧胆的死神,这样一头无比凶残的病魔被陈汉所降服,那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整个陈汉朝堂威望的大幅度提升。他本人,作为陈汉的王,个人声望也会水涨船高。
至于这‘牛痘’于医学上的一巨大进步不进步,这反倒不是陈惠所关心的。他关心的就是朝廷和个人的声望,关心的就是此举能够凝聚的人心。
医署上下参与了‘牛痘实验’的大夫们一个个都受了重奖,种痘的工作也将在接下的日子于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以此来最大限度的凝聚人心!
毕竟这可是天花啊。
从古到今,任你王公贵族也好,任你平头百姓也好,碰到天花全要听天由命,天花是最狰狞的病魔。如果陈惠是一个普通的人,不管头上的皇帝是汉人,还是异族,当他发明出‘牛痘’这一根本性解决天花的疫苗时,他就已经成为了‘华佗、孙思邈’第二了。成为举国上下,亿万苍生眼中的活菩萨,成为神医中的神医。而现在他是陈汉的一把手,那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个人声望的提高,就是整个陈氏威望的提升。
种牛痘第一批被推广的地方是南京与鲁山。
一个现在的国都,一个过去的国都,意义非同一般,从这两个地方最先开始无可非议。
而这个消息被公开了之后,老百姓们第一时间里还都茫然无措,但在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时候,陈汉已经干净利索的将一个‘例子’摆在百姓眼前,那就是成均公学的学生娃娃们,他们公开种痘了。
那一日玄武湖边人山人海,那一日整个南京载歌载舞。
陈汉,一举就让全天下所有人立刻相信了牛痘。
因为那是成均公学啊。整个中国就算有很多不知道成均公学是什么性质的人,听别人一说,也立刻就能掂量出其中的份量。那里头的学生全是陈汉亲贵重臣重将的血亲子弟。牛痘要是假的没用的,陈汉敢拿成均公学做幌子吗?
“咳咳……”陈惠的脸色在正月十五之后猛地好了很多,之前发白的脸色有了抹红润。
“外面还有百姓在叩头吗?”
“大王此举造福天下黎民,百姓们感恩戴德,前来叩拜,那也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陈二如此说着,事实上也是如此。自从正月十五当天起,成均公学的学生公开种痘之后,虽然还没看到结果,种牛痘就已经迅速的在南京城里推广开来了。城中的孩子,除非是身体积弱的,怕万一有个闪失,被押后处理了,其他人都顺利接种。且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死亡病例!
南京城仿佛要把大年一直过到二月去,正月十五之后依旧热闹不见半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知道响亮的有多少。
而如此之轰动,当然也引得商馆街的外国人纷纷侧目。除了罗伯特早就知道了牛痘这件事,其他的人等对此无不惊讶,继而欣喜若狂。
天花这种鬼东西在欧洲可是魔鬼一样的存在,而中国的医生竟然将它彻底降服了??
出现在《中原日报》等陈汉的官方喉舌上的报道,没一个人会认为是虚假的。此刻也只有那些有官方深厚背景的喉舌大报,才有就此事做了详尽报道。罗伯特等人看了报道之后就全清楚牛痘的由来了,特别是罗伯特。因为在他的老家——不列颠,民间就有这么的一句话:挤牛奶的少女不会得天花。
现在他看了中原日报的追踪报道和揭秘报道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挤牛奶的少女不是真的不会得天花,而只会得很轻的天花。这种现象跟无生命危险的牛痘之间必然有一定的联系。而中国人就是通过这个‘联系’,找到了遏制天花病魔的最佳方法。
“这是比绿茶、豆芽更有价值的发现,这是中国本世纪以来最最伟大的文明成果,神奇的中国人,他们造福了整个世界!”佩里埃在罗伯特面前高声的大叫着。不如此都不能抒发他内心的激动!
肮脏的巴黎是天花病的高发地区,从中世纪以来,巴黎已经多次被天花病魔所笼罩,而巴黎的地下墓穴的中累累白骨,有多少具是因为天花而死那是他们信仰的上帝也说不清楚的。
“立刻派人去马尼拉,然后乘船去印度,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巴黎。这里是比你生命都珍贵的东西。”
佩里埃向陈汉外交部提出学习种牛痘的技术,然后他就拿到了手中的这本《牛痘》。中国人一点都没有想着掩饰这项意义非凡的医学进步,直接了当的给了佩里埃。这让佩里埃惊讶极了,内心都被一股涌动的崇敬所淹没。这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国度,他们的发明造福了整个世界。
陈汉突然爆出了‘治愈’天花的消息后,这消息不仅在陈汉控制区内迅速传播,到了正月末连北京城都已经知道了。
此时的北京城已经没有半点春日的喜气,乾隆的死讯得到了证实,永珹不瞒了,也瞒不下去了。再加上开春了,渤海的积冰在迅速的消融中,复汉军的水师一时间还无法重新驶到了大沽口外,可他们绕过渤海中心的大浮冰区,兜了个半圆来跟曹妃甸接上了头儿。清军他们在这两个月的宝贵时间里最终没有吃掉天津。虽然复汉军陆续放弃了杨柳青、曹庄,将天津的兵力全力回缩,而另一路的静海、青县等地,沿途兵力也纷纷撤入了沧州。
北京城的旗人们也没能大批量的向关外迁移。两个月里被迁移走的还不足十万人。对比北京城里旗人的数量,这个数字太少太少了。可是没办法,满清在‘迁都’上的决意刚刚在上层透漏的时候,就被复汉军一举捅穿。如果永珹还能决意迁都到关外去,怕是从豫北到北京,包括山陕,大片的区域里的州县都会一片降幡出城头,数万乃至十万人的清军、民勇不战而降。
而且哪一个势力中都会有一些老顽固们,这些人面对‘迁都’的时候爆发出了绝大的力量,一口一个祖宗基业,一口一个江山社稷。仿佛永珹要真的选择了迁都,那就是爱新觉罗和满清最大的罪人。
永珹就像当年的崇祯一样,被傅恒说的动心的他在重大的内在外在压力面前,举手投降了。
而此刻的西北,当最冷的腊月和年初过去后,战争也就像回暖的气温一样,烈度迅速疾升!
甘肃秦州,关子镇以北约十二三里处,在呼啸的西风中,纵马赶来的董威终于放下了王辰已经冷却的尸体,双膝跪倒在了地上。后者就是他在长宁驿古城碰到的那个话唠书记员,在西北这些日子里,王辰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最放得过心的搭档。只要有他在,董威就不用为军队的一应后勤感到担忧,王辰总会料理好一切,让董威全身心的去打仗。
董威用袖子擦了擦满面流淌的泪水,声音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在怒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辰是‘元顿教’的高层,怎么就被一伙人在路上袭杀了呢?他的卫兵呢?
一旁王辰的警卫长郭俊荣双膝一直都在地上跪着,哑着嗓子说,“将军视察了关子镇林海的部队,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股乱兵,他们突然从那里冲出来,”郭俊荣红着眼指了指左手处的一片灌木林,“举枪就开火……”王辰就是被一颗弹丸打中了胸口,当场毙命的。
董威脚步像是带着千斤锁链,沉重的脚步走到郭俊荣跟前,伸手就大耳刮子朝郭俊荣抽下。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你的警戒是怎么布置的?出了关子镇为什么不加强侦察?郭俊荣,你该死!”暴怒中的董威眼睛都血红血红的,“你给我去,给我找到那股子人,把他们的人头都给我带回来!不然老子劈了你!”
“是!”满嘴血沫子的郭俊荣立正敬礼。可刚要转身的他就被马和保住了。
“董将军冷静!”马和拉住了暴怒的董威,“这事儿,当务之急是要报告上面……”对于秦州的进攻战都要来临了,结果先损了一员大将。“对下还是先封锁消息,不能让底下人知道。”
董威笑了,“我手底下的兄弟没这么脆弱。王辰死了,他的一条命,狗东西就要用一千条、一万条命来跟王辰陪葬。”
夕阳的照射下,董威浑身都被一层红色的血光所笼罩。
夜晚,关子镇。
“关子镇这里的位置不错,现在兰州发来的援军刚进巩昌,而巩昌府本身的清军已经进到了伏羌,两者之间隔着有一百三四十里。”伏羌是巩昌府与秦州距离最近的地方。
“巩昌府的清军只有3000到4000人。”
“那就把他们吃掉!”董威拍了下桌子。“先吃掉他****的,先给王辰送了行再说。”
……
凄厉的撤退号让遭遇了不小伤亡的一队骑兵撤了下来。穿着一件华丽的蒙古长袍的巴尔诺阴沉着脸站在大树边的一块石头上,手里的马鞭不住地抽打着旁边的大树。不远处,一个二品顶戴的清军武官举着望远镜观察着韩家堡,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乘着日落前的余晖,清军对韩家堡的再一次猛攻依旧遭到了惨败,英成用增援到的蒙古骑兵突然出击解决对手的希望落空了!眼前这里虽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村庄,但被教匪盘踞数日,防御力已经今非昔比。
元顿教这支祸乱甘肃、陕西的教匪,火力太强了,他们至少有十几门土炮。虽然射程方面比之清军正规大炮差的远了,可一炮数百颗上千颗石子飞出,再勇敢的士兵也顶不住啊。
现在,教匪的大炮已经停歇了,这说明部队已经全部撤了下来。
就算这些蒙古骑兵穿着外面冻的硬邦邦的蒙古长袍,那也挡不住石子的轰击,而且他们胯下还有一匹毫无防护的马匹。所以这支蒙古马队的冲击除了给对方送了百十匹或死或伤的马匹外,就是纯粹的送人头了。
“必须调集更多的大炮才行。”巴尔诺对着走来的英成说道,“这些教匪的火力太强了,土炮对于骑兵的杀伤力比铁弹还要厉害。”
“这个下官知道!台吉立即整理部队,统计伤亡吧!”英成狠狠地一脚揣在树干上。
而巴尔诺虽然贵为台吉,无论是爵位还是品级,都远远高于英成,但现在的局面是,巴尔诺只能听从英成的命令。谁让英成手下有足足两三千人呢,其中还有二三百人的马队。而巴尔诺本身虽然有七八百人的马队,但这支马队并不属于他一个人,他只是带领着这支马队过来增援。
“汉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能打了?”巴尔诺想看着战场上一具具人马尸首,内心里疼的是直在流血啊。
心情大坏的巴尔诺回到帐篷里就咕嘟嘟的喝下了半袋马奶酒,等到半夜里他被外头的厮杀声惊醒的时候,再想整理队伍已经晚了。南北东三面同时传来激烈的喊杀声,其间夹杂着轰鸣的马蹄声。作为马背上长大的人,巴尔诺清楚,那是有大队马队袭来。
无论是蒙古马队,还是汉人马队,亦或是绿营民勇,都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被‘教匪’的马队冲得一塌糊涂。营地内外到处是一副混乱的场景。
“杀,用马刀将汉人赶回去!蒙古人……”巴尔诺翻身坐上马背,抽出了马刀,就要高呼着鼓舞身边亲卫的士气,但他直接被卫兵拽住了马缰,“台吉快撤,不然来不及了。”
从酒醉中醒来的巴尔诺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可他的亲卫却知道,大势已经不可挽回。
元顿教的人从南北两面杀来,然后主要防备韩家堡的清兵就懵逼了。被韩家堡里的元顿教教匪趁机打杀了出来,然后,然后他们就变成了三面受敌。
忠心的卫兵帮着巴尔若拨转马头就向西逃去。
从关子镇突然倾巢而出杀到韩家堡的元顿教马队,直接击溃了巩昌府的清军。暗夜下的步骑交战简直就是一场混战,旗帜,号音都失效了,双方的指挥官们也都无法有效地控制部队,不过元顿教‘教匪’已经先期占据了先手,散乱的步兵面对上规模的骑兵的冲杀的时候,或是抱头投降,或是慌不择路的脚板抹油,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巴尔诺的逃跑引带起了整支蒙古马队的溃散,而对清军骑兵恨之入骨的董威看见蒙古马队的溃散后,只把手一挥,“弟兄们,都着我来!”他要杀的清军骑兵一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