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起,会攻南山堡!”
毡帐内,郝玼用马鞭指在了沙盘上鄯州南端的一处高地上。在这个沙盘上,鄯州及其附近的地理形势标示地非常清楚。鄯州地处河湟谷地,南北两山对峙,湟水绕城而过。唐军用铁索和水栅封锁了湟水上下,北山也已经被唐军夺取。唐军的营地从北山开始向两边延伸,郝玼的大营在东北方,湟水右岸,李文通的大营在东南方,湟水左岸,营地整个把鄯州绕了一圈,只在南边留下了些缺口,给城内的守军吊着命。
现在,郝玼想把最后一点缺口堵上,把城内人的最后一点念想给断了。
南山堡不是一个单独的堡垒,而是一组堡垒,守在湟水边上,控制着由鄯州进入祁连山的大道。如果论短立藏能够守住鄯州,那么吐蕃援军就会经过南山堡控制的道路进入鄯州;如果论短立藏守不住鄯州,那么守军就可以从南山堡撤入祁连山。
攻打城池历来强调围三缺一,给守城者留下生的希望,以动摇其守城意志。郝玼现在明摆着想一网打尽,一是因为自己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一是因为他不打算留给吐蕃人希望。
“若给敌军留下太多时间,以鄯州的人力物力,不难把南山堡经营地固若金汤,到时候再打难度加大,损伤必多。”
郝玼对自己的部将们解释道。
第二天一早,唐军就开始了对南山堡的围攻。主攻的是李文通所部。
“李”字大旗在南山下高高飘扬。站在山下,山上吐蕃军急急匆匆的身影都能看得到。耳边不断传来守军此起彼落的呼喊声。随着唐军各部进入了自己的位置,山上和山下的嘈杂声都渐渐平息了。
天空是一种奇异迷人的蓝色,是唐军士兵们在关中从未见到过的,将军们告诉他们,这片天空,原本是属于他们的。唐军士兵们无暇抬头看看这片百看不厌的天,竖起了耳朵。
李文通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震天的战鼓声响起来了。无论是山上的吐蕃军还是山下的唐军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预备,放!”
早已就位的投石机开动了,士兵们拉动绞索,将燃着火的黑黑的石块发射到了山上。
“快躲到矮墙后面,唐人要投掷火石块了。”
山上,一名经验丰富的军官大声呵斥着,吐蕃士兵纷纷躲到了掩体后面,一个年轻的士兵慢了一步,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抬起头来时,半空中十几个燃着火的黑乎乎的物事已经开始下坠了。
士兵恐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浑身猛地一抽搐,仿佛灵魂已经从身体脱离,却没有感觉到被重物砸中,反而听到了接连不断的轰响。接着感觉到有无数细小的碎片落到了自己身上,被砸得有一种隐隐地尖锐的疼痛。再听到的声音,就是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了。
耳朵里嗡嗡的声音刚散去,抖抖头上的尘土,士兵就听到一个伤心的声音:
“洛桑,洛桑,你不能死啊!”
眼前一个高大的士兵正在晃动一副半坐着靠着矮墙的身躯,头盔耷拉在一边,鲜血从额头汩汩流出,眼睛已经没有一点神采了。
空气里满是呛人的气味。山下传来的疯狂的呐喊声似乎是唐人的欢呼,士兵刚刚迟钝地从地上支起身书,又听到了低沉的破空声,长官的警告又发出来了:
“来的不是石头,是什么鬼东西,快躲起来!”
看着带着燃着火光的火药罐飞上山头,然后摇摇摆摆下坠,接着在空中爆炸,碎片四射,听到山上传来的慌乱声音,李文通很满意这次打击的效果,才第一次试射就能达到这个效果,还有什么说的呢?继续投射。
当点火手把火药罐上的引绳点燃的时候,唐军士兵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了,士兵们带着有些敬畏的眼光瞧着胸脯挺得老高的近卫军砲营的士兵们神气活现地应和着口令,然后,轻轻一拉,又是十几个火药罐向山头飞去,在空中爆炸,将无数碎片射向四面八方,接着响起的又是吐蕃军的惨叫声。
“神啊,我受不了了!”
伏在地上的士兵看到一个素来号称勇猛的武士身上插满了碎片,歪倒在墙上,手脚不停抽搐。一股巨大的冲动驱使他想站起来,逃离战场,不过当破空声又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爬下,把头埋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第一道防线的吐蕃将军高喊道,“再这样下去不用打我们就会自己完蛋的。骑兵准备出击,烧掉对方的投石机!”
隐藏在堡垒后面的骑兵很快就做好了准备。有赖于论短立藏在狄道城下吃过的大亏,现在吐蕃军的所有战马都堵上了耳朵。当唐军第六波火药罐爆炸之后,呼喊着战歌的吐蕃骑兵打开栅门,往山下冲了下来。
居高临下,又有速度优势,你们能挡得住么?
李文通手握佩剑,大声传令道:
“敌军骑兵要来了,好好招待他们!”
三列步兵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站在了阵前。不过奇怪的是他们手中拿得不是长矛,不是陌刀,更不是让吐蕃军闻风丧胆的兴治强弩,而是——
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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