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外国传教士诋毁性的评价道:中国青年参军就是为了以戏曲中传统军人的形象出现。
他不懂,戏曲中的军人本身就是智勇双全有情有义的典范,寄托了历代祖先心灵的祈祷,直至最久远的图腾崇拜兼英雄与正义的化身,而军营本身又是一个大熔炉,在那里,最不可能改变的人也能被改变,内炼一口气,绣口一吐凛然生威;外炼筋骨皮,拳脚起处虎虎生风。
那个时候,作为中国皇帝神农的子孙,更是作为大秦始皇帝“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的继承者,也即美国崛起盖因南北战争的统一而拥有了广阔大市场的范例,光绪皇帝一年又一年的在冬至也即仲冬这个大节日,被簇拥在庄 严肃穆的队列中,顺着明代宽阔的林荫道,到天坛去参加祭祀大典,以祈求上苍给予治下子民来年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越过长城,顺着黄河古道,直抵阴山,在一个藏传佛教的寺庙里,经幢如风铃,香火缭旗幡。
以开化民智传道授业为已任的喇嘛尊者面容慈祥的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小脑袋,轻言细语的道:“孩子们,儿童时期是生命的基石,你们的父亲或许是暴躁易怒的并经常伤害你们,与你们母亲的温情卑微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正是我们要改变的。以前一代代中国青少年的渴求和反叛没有出路,但世界在变化,西方因工业革命发展了梦想不到的力量,他们的坚船利炮在中国横行之时,激起了神圣的华夏儿女关于新思想、新希望、新热忱方面激烈的动荡,尤其是白话文的推广,使得自纪元以来“知识被精英垄断、学习知识异常困难”的局面大为改观,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自负的宣称,当你们从这所寺院走出去的时候,都会明白儒家关于君子的追求,远胜于西方人绅士派头的全部内涵……”
十二岁的王同进坐在小桌子小板凳上,听得潸然泪下。
因为喇嘛尊者的话激起了他心中深深的共鸣,就在前几天,他反抗父亲给他娶童养媳的决定,被勃然大怒的父亲叉开五指,扇了一个大耳刮子,脸上至今残留着浅浅的乌青色指掌印。
寺学里孩子们的年纪参差不齐,十五岁的牧羊女斯琴卡娃拥有健康的黑红面孔,作为同桌,她对唇红齿白的王同进有着超乎寻常的亲热劲。
正是这个敢于赤手空拳迎向脱缰烈马的牧羊女颇具大姐头作风的庇护,令小胳膊小腿的王同进在一群彪悍的蒙古族少年中,活得颇为惬意。
但斯琴卡娃获悉他即将迎娶童养媳的消息后,突然间心性大变,就跟得了更年期综合症的妇女一般,动不动就对他恶言恶语,恶行相向。
“王同进,男儿有泪不轻弹!象你这种泪水涟涟的货,你娘生下来就该把你扔到草原上喂狼!”
斯琴卡娃照着王同进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极其鄙夷的数落道。
“要你管!”
王同进抡起胳膊,一拳背打在斯琴卡娃悬在枝头逼近熟透玲珑的胸脯上。
斯琴卡娃当即脸色变绿,“哎呦”一声,双手捂着胸脯,一膀子就将王同进扛得跌落板凳,摔倒在过道上。
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对于自己的反击,王同进没有一点懊悔,因为他母亲曾经无惧家暴,愤愤的数落他粗暴的丈夫:“你个栽岩的,打后脑勺会把孩子打傻的!”
那是好几年前,王同进挑灯夜读,他父亲闲浪费灯油,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把掌,他娘亲当即嗔怪他父亲,结果被他父亲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小腹上。
王同进至今还清晰的记得他母亲当即脸色苍白,软软萎顿在地的情景。
“肃静!”
伴着孩子们短暂的惊愕之后,随即响起的众声嘈切,还有哄堂大笑,喇嘛尊者清喝一声,敲一记木鱼,将扰乱课堂秩序的王同进和斯琴卡娃叫上讲台。
好在开明的喇嘛尊者不象刻板的私塾老先生那样动不动拿着戒尺,因为屁大点事就将孩子们的小手打得红肿,仅仅是让两人跪在蒲团上,像虔敬的小沙弥小尼姑般诵念一通般若心经了事。
但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斯琴卡娃放言:“王同进,你给姐等着!”
僧学下午四点就放学,王同进瞥了一眼双眼喷火的斯琴卡娃,垂下脑袋,收拾好文房四宝,挎着作工粗劣的牛皮书包,匆匆的走出寺院山门。
红墙佛寺建在半山腰上,四围散落着零星的人家,山下河谷水草丰美,一到苦寒来临的日子,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就会驱赶着牛羊骆驼,越过莽莽苍苍的阴山,从漠北来到漠南的黄河之滨安营扎寨。
山门前的三岔路口,中间的一条通往河谷深处奶茶飘香的毡房,王同进警觉的发现斯琴卡娃一母双胞的兄弟斯马洛蒙并没从中间大路上下山回家,而是率着几名身高体壮的青年,堵在左边山路上虎视着他。
那是通往他家的路,他家就在东山一座险竣的城堡内,那是一座如同欧洲中世纪古老城堡一样有着剁口形城墙的边城。
他的心咯噔一下,扭头想要返回僧学堂,只见好几个同样强壮的同学簇拥着斯琴卡娃狞笑连连的逼上前来。
因为骨子中的血性和骄傲,兼之长期反抗父亲暴力无情的养成,鞭策着王同进一定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告饶,以换取别人的怜悯而苟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王同进发现势头不对,当即蹿向右边的崎岖山路,撒开脚丫子就跑。
他身后二百米开外,一群身体强壮得就象草原上金色小马驹的青少年,一个个跟打了鸡血般嗷嗷叫着,发出狩猎般兴奋的大喊大叫,呼呼啦啦的追击上来。
嗖嗖嗖!
那是孩子们在追击过程中扔出石块的呼啸声。
斯马洛蒙速度极快,一马当先,迅速追近,他臂力过人,不时捡拾起坚硬致密的石头,呼啸着砸在王同进的肩背臀腿之上,势如鸷鸟之疾。
嗤!
他再起一石子,打中王同进的耳朵,带起一蓬血雨,骂骂咧咧的道:“兔崽子,你居然欺负我妹妹,我今要打得你连你妈都不认识!”
一群青年这种暴力追袭少年王同进的行为,远远超过了打架斗殴的范畴,有人更是嚣张的吼道:“啰唣什么,这傻小子居然往阴山上跑,追上去打死他也无所谓,最后被雪地上饥饿的孤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就算忤作验尸都发现不了异常。”
在这肃杀寒凛的冬季,蒙古族牧人迁徙到阴山南面的河谷之后,乐意把他们桀骜不驯的孩子送到寺庙,学习一些知识,沾染一些佛性。
事实上这也起到了一些效果,起码通过刚才众人的喝骂,这些青少年,如果不是因为王同进逃向人迹罕至的莽莽苍苍的阴山深处,植根于人性深处的杀机就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暴发。
这些加诸在王同进身上的伤痛,并不比他父亲给予他的严重多少,那怕鲜血淋漓的耳根处痛彻心扉,他依然没有哀嚎,没有流泪,而是一声不吭的顺着崎岖的山路急速逃蹿。
他的泪,不为皮肉之苦而流!
冬日暖阳下的朔风依旧寒凛,高远的阴山顶上积雪皑皑,王同进手脚并用的急速逃蹿,跌倒了又爬起来,那怕磕伤与砸伤令他筋疲力尽,头耳上伤口涌动的血迹甚至迷蒙了他的双眼,他依旧没有停下奋争的脚步。
不屈啊!
越往山的高处深处奔行,天气越寒冷,阵阵卷地风刮起的雪花,扑面而来,带起他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处的血花,恍若一簇簇风雪中绽放的梅花。
终于,他闪身冲上一个地势复杂的山坳,消逝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消失之前,他扭头瞥了一眼越追越近的同学,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凶焰烁人。
众人追入山坳,突然失去了王同进的身影,望着前方S形的险竣山路,还有脚下深深的悬崖绝壁,依旧骂骂咧咧的追出几里远,这才返身而回。
这种追逃,对于放牧而生、经常驱赶羊群游走在陡峭山路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不停奔波的蒙古族青少年来说,并非多么艰辛的事。
但瘦小羸弱的王同进,是什么样的动力支撑着他一气登高遁逃如许远的,这是一个奇迹。
要知道,王同进才十二岁,而那些追击他的孩子尽皆十四五岁,而且多是一些身强体壮的蒙古族青少年。
斯琴卡娃不甘心的俯瞰着脚下的悬崖绝壁娇喝道:“王同进,你出来,是个男子汉就出来,你说你,除了会象狗一样逃命外,就只会象缩头乌龟一样藏藏躲躲,姐鄙视你!”
斯马洛蒙安慰道:“妹妹,走吧,天快黑了,今夜看来有暴风雪,这小崽子,逃得到快,不过,他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斯琴卡娃一边往回走,一边尤自悻悻的娇骂道:“懦夫!你出来,你出来啊,你只要让姐打肿你的屁股,咱们的过节就一笔勾销,不然,哼,姐会让你后悔的!”
山坳下的绝壁怪石嵯峨,极为险竣!
王同进曾经伴着猎人走过这条进山的路,在逃蹿的过程中,就打定注意要凭此藏身,因为他知道自己就这样逃跑,迟早要被追上,等待自己的,铁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是,嶙峋的岩石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他攀岩而下的身子瞬间失去了控制,当即顺着嵯峨的怪石直直滑落数十米。
猝然面临死亡的危机,那怕呼啸的山风发出鼓风机一样的唳啸,象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王同进也能感到自己的额头上浸满细密的汗珠。
要不是一颗冷杉树茂密的枝条、那无尽包裹着冰的枝条、恍若一柄柄冰刀状的枝条接连绊住王同进肩背的牛皮书包,身形一顿,他早就坠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稳住身形的他开始打量自己面临的糟糕的处境。
他惊奇的发现,冷杉树虬结盘屈的根须居然扎根在一个幽深洞穴旁边。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冻得浑身发抖的王同进小心翼翼的往洞穴深处走去,渐渐的,有和煦的暖风自洞穴深处翻卷上来。
突然,一尊残缺的雕像映入眼帘,他紧走两步,失神的打量着这座历经无尽山风吹拂,依然透露出神秘气机的雕像,恍若一位叱咤风云的铁血将军,穿越无尽的时间长河,依旧带着气吞山河之势,扑面而来。
雕像虽然残缺,依稀能够看到上面覆有铁叶成簇的残破铠甲,还有一块锈迹斑斑的青铜护心镜。
王同进小心翼翼的,用他稚嫩的手抚摸着雕像沧桑的躯体,当他的手触摸到青铜护心镜时,伴着淋漓的鲜血,那块护心镜仿佛得到血气的滋润开始通灵一般,斑驳的锈迹居然渐渐剥落,镜面渐渐变亮,仔细一看,镜面上居然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古朴大字:全真心法!
(亲,全真心法并非“无根的妄想”,本书虽然是东方玄幻的路子,但却将故事根植于中华民族十九世纪苦难深重的历史时期,这也是《战争与武侠》书名的由来,由此可以看出,这个故事,有他追求的人文文化,还有炮火硝烟,也必然有它合乎情理的地方,喜欢的朋友请多多支持吧,我只能说:这本书会倾注我极大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