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李鹤年才收回目光,暗暗感叹了一句:“胆昭日月,这么多年了,根本是闻所未闻。”
忽然,他猛然偏过头,打眼一看,之前那个穿着穷酸的小伙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郑……少……秋……”
他摩挲着下巴,喃喃两句,随后又把之前的合同取了出来,伸出食指,凌空比划起来,时不时的啧啧两声。
“这草书写的,火候十足啊……”
“好字,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的字了……”
而另一边,郑少秋已经走出人潮熙攘的琉璃厂。
事情既然已经办妥了,他也没必要多呆了。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铃声,他拿起手机一看,见是林肖月打过来的,顿时脸色一黑。
他可是记得昨天还被这个小姨子摆了一道。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姐夫,我还以为你不接我电话呢。”
郑少秋暗暗有些牙疼:“你是不是想说那批药材的事?”
唐家送来的那些药材还都放在林氏别院,他走的时候太过匆忙了,根本来不及。
所以小姨子刚打电话过来,他就猜到是什么事了。
那批药材放在那,就跟烫手山芋似的,绝对能让林老太太头疼不已。
果不其然。
林肖月‘哎呦’一声:“姐夫,我发现你现在还真是料事如神,这都瞒不住你?”
郑少秋无力的抚了抚额头:“你派人给我送过来吧。”
话音刚落,林肖月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现在就在你家呢,可是没人。”
郑少秋犹豫了一下,觉得要不要把现在的住址说出去。
当然,他并不是觉得有些寒酸,而是关乎到林岑月的家世,所以不得不慎重一点。
不过,转念又想到,他们俩姐妹关系这么好,林肖月说不定本身就知道这事……
正在他暗暗琢磨的时候,林肖月开口说道:“姐夫,你难道是在棚户区?我刚才问过了,酒店也没人。”
郑少秋暗暗苦笑两声:“不错。”
“那我派人给你送那边去?不过这些药材可都价值连城,是不是有些不保险。”林肖月有些担忧的说道。
“没事,送过来吧。”
郑少秋回了一句,见她没别的事了,就挂断了电话。
沿着长街慢慢溜达,日头也渐渐爬了上去。
阳光毒辣,树影斑驳,地面仿佛要冒烟似的,反射着耀目的光芒。
刚走了一段路,郑少秋忽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前方二百米开外,围了一圈人,原本宽敞的人行道,现在已经是水泄不通。
他打量两眼,刚准备绕过去,忽然微微一怔。
透过人群中的缝隙,他看到了其中的两道人影。
一个老头正躺在地上,面色灰败,嘴唇发青,双眼瞪得滚圆,呆滞无神,看上去有些吓人,他手上还死死的握住一张A4纸。
上面那殷红如血的‘胆昭日月’四字非常醒目。
这人,正是被李鹤年称呼为张先生的老头,先后去过薛宝斋和元宝山庄,为的就是鉴定一枚印鉴的真伪。
当然……
他最后也得到了答案,只是这个结果有些不尽人意罢了。
郑少秋还清楚的记得,对方离开元宝山庄的时候,眼里的那深深的绝望。
没想到,这才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再次遇上了。
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有些出乎意料,但是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见他这副样子,明显是受不了打击,再加上天气燥热,突发心梗。
在他旁边,还跪着一个女孩,上身是一件深灰色的紧身露腰上衣,下身是破洞牛仔裤,齐耳的短发,看上去有些干练。
古铜色的皮肤非但没有影响她的美,反而还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之意。
她双手交叉,不停的按压老头的胸口,嘴唇翕动,好像在数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立即起身,盈盈一握的腰肢,顿时凸显出来,给人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
她捏着老头的鼻子,直接进行人工呼吸。
两道动作周而复始,重复了好几遍,老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而且他脸上的青灰色越来越浓重,看上去情况不容乐观。
一分钟之后……
女孩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颓然的低下了头。
围观的人群倒有不少,但是上前帮忙的却一个都没有,还有甚者,正一脸猥琐的盯着女孩那细如水蛇的腰肢,眼神龌龊。
“小姑娘,这你家亲戚?”
“放弃吧,人明显不行了已经。”
……
众人不禁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正在这时,老头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随后身子猛地一僵,脑袋无力的垂向一侧,眼神隐隐有些涣散。
见到眼前这一幕,女孩一拳重重的砸向地面,英气逼人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坚决。
“我就不信救不活你!”
说完这话,她手上一动,直接在包里掏出一个木匣,木质凝实,密度厚重,一看就是小叶紫檀材质制作而成,价值不菲。
郑少秋见状瞳孔骤然一缩,眼睛微微眯起。
正在他暗暗琢磨的时候,那女孩已经打开木匣,里面赫然是大大小小,尺寸不一的毫针。
通体成银白色,顶端镌刻有微不可见的古朴花纹,样式属于清末医家专用款式。
材料属于少见的乌金,这种材质,韧性极佳。
这是……
郑少秋目光微微闪烁,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了。
他侧过身子,略显阴翳的目光在女孩脸上打量了起来,似乎想发现什么端倪。
正在这时,女孩似乎有所察觉,猛地抬头,英气的眉毛上挑,眼神冰冷:“滚!”
这种男人,她见的多了!
如果是平时,她早就一记鞭腿扫过去了。
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说完,她环顾众人一眼,顿时有不少人心虚的移开目光。
冷哼一声,她直接取下一根三寸毫针,捏在手上,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很快又变得坚决。
下一刻,便对着老头的胸口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