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在郊外。
“甄队,跟你这样的关系,有啥就不遮掩了,我的意思就是让那案子不了了之。”马小乐道,“这次算是我真心实意地求你了!”
“唉,我说你。”甄有为不太情愿,“咋说你好呢。”
“瞧你这样子,还是想破?”
“老弟,跟你说点实在的。”甄有为道,“这社会太现实了,有必要为了讲那个义气耽误个人进程?”
“甄队,我说你啥意思?”马小乐皱了皱眉头,“耽误你进程了?”
“可以这么说。”甄有为道,“我很在意副局这个位子。”
“我说过可以帮你的嘛。”
“是,你是说过,我也相信,但时间呢?”甄有为道,“你能给我确切时间?你可别说十年八年,太长了。”
马小乐没回答,他的确没有那个时间表,“甄队,你就抬抬贵手,放一马。”
“你跟他啥关系呐,没那个必要吧。”甄有为道,“就因为他义无反顾地帮了你是吧?豪气!义气!是吧?别幼稚了,现实点,或者换个角度看问题,那人不是背着你偷偷把祁愿给办了么,那他本来的意思就有为你牺牲的意思,你就从了他那个愿不成么。”
“不成,坚决不成。”马小乐摇摇头,“甄队,做人也不能太现实,还得有点道义吧。”
“别跟说这个,老哥我说句话你可能不爱听。”甄有为道,“你说你凭我那照片的事要挟我,是不是现实?我看都现实到家了!那有道义么?你能说出半点道义来?”
“那是啥啊。”马小乐道,“那是你不道义在前是不是?”
谈话的火药味很浓,空气仿佛一点就炸。
“行了,说那些没意义。”甄有为深呼吸一口,“老弟,你就听我一句,现在你是啥身份?有些事不是你应该管的,你的精力不应该放在这上面。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案子,你就当作不知道,我也不通过你找任何线索,能破就破,不能破就由他,咋样?”
“一点都不咋样。”马小乐冷冷地回了一句。
“那这么说吧。”甄有为见扭不动马小乐,换了个法子,“现在我和那暗中帮你的哥们比,都要困难,你倾向谁?”
这个话问得很刁。
如果马小乐说倾向甄有为,那么甄有为就会主张破案;如果马小乐说不倾向甄有为,那么甄有为会趁势置情面不顾,还是要破案。
“甄队,你给我出难题了。”马小乐道,“刚才你既然说我以前要求你啥的,是没道义,那这次我还是没道义地再要求你一次,成不?”
甄有为的脸色很阴沉,如果不是在夜里,应该很难看。“老弟,你这是在威胁老哥么?”他沉沉地问道。
“不敢,你咋这么说?”马小乐假假地笑道,“我啥时威胁过你么?”
“我想你也不会,或者说,就算以前会,现在也不会了。”甄有为言语间很是自信。
“哦,甄队为何有这番高论?不妨仔细说来听听,为我释疑解惑。”
“现在的你和以前不同了。”甄有为道,“你是如日中天,前途无量,放着光阳大道不走,难道还会走羊肠小道?”
“有点不明白。”马小乐道,“你说的还不是太透。”
“那更直接点讲,以前是你在下,我在上,你威胁还有分量,而现在呢,可以说是你在上,我在下,你威胁我啥呢?”甄有为哼笑道,“再说了,威胁与被威胁,是如影随形,是相互的,随时都可以转化。”
甄有为的话讲到这里,应该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甄队,听你这意思,你还要威胁我不成?”马小乐歪了脑袋,“如果我还不算笨,应该没说错吧。”
“随你咋样理解,反正我的话是说明白了。”甄有为摆起了姿态。
“你说你要威胁我?”马小乐呵呵一笑,“甄队,我没听错吧,你威胁我些啥?”
“话说到这个份上,都不顾情面了。”甄有为道,“你做的那些事,都忘了?简单提几个,榆宁红旗化工厂厂长左家良,还有市工商副局长寇维广,还有梁本国的亲戚郝仁,你不应该不熟悉吧?”
“哧!”马小乐一声不耻的笑,“甄有为,我说你真是够好玩,说笑呢是不?左家良他还在牢里呢,跟他扯啥玩意不都是扯淡么,至于寇维广和郝仁,你凭你嘴说说?说这话,你不觉得有失身份?”
“你别太自作聪明了。”甄有为道,“有些事,麻烦起来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现在说得轻巧,要是真牵扯起来,你觉得会轻松?”
“你才是实实在在地威胁我呢。”马小乐道,“不过我问一句,你觉得管用么?”
“如果那些不管用,还有件事,估计你不会不震动。”甄有为仰起下巴,“榆宁县一小伙子被板砖拍死的事,本来我不想提的。”
马小乐果真是一愣,“甄有为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只想提个醒,为了各自方便。”甄有为似乎抓到了主动权,晃起了脑袋。
“呵呵,你终于说出来了。”马小乐抱起了膀子,“如果我没记错,之前起码两次,你在那事上就跟我言辞相探,还说啥要用高科技,吓唬我呢?现在终于说出口了,你凭啥?”
“我知道你是说我没证据。”甄有为道,“是没有证据,在你没被怀疑之前,没法下手。但是,一旦确定了某人是嫌疑人,一切开展起来,不就能顺藤摸到瓜么?”
“无缘无故怀疑我?”马小乐斜着眼问道。
“不是无缘无故,那天晚上,你们有过冲突。”甄有为道,“那能不能算是个理由?”
“你别瞎呼呼了,子虚乌有的事,乱给我下雷子,想把我给唬住?”马小乐松开膀子,掏出烟点了一支,“你说的那些觉着实际么?有我那么照片一甩来得管用?”
“实不实际,你心里有数。”甄有为道,“说句到家的话,即便最后咱们两拼起来,也不一定谁能占得了上风。”
“想把我扯进来,鱼死网破?”马小乐笑道,“对不起,我跟你不是一路人,还不能同流合污沾了衣袖。”
“你的心理素质特别强。”甄有为道,“测谎仪可能对你也没啥作用。”
“那是因为我站得正说得真。”马小乐道,“不过那些都是废话,咱们现在拣实惠的说,你刚才不是说不一定谁能占得了上风么?那我告诉你,肯定是我。你想想,我被生拉硬扯弄进来,都是虚的,就不信能输给你头上有污点的?或者退一步,即使我也被弄得说不清,咱俩一起玩完,那我也占便宜。”
“你占啥便宜?”甄有为一愣。
马小乐便把以前跟何连华讲得那些搬了出来,反正就是从一个破落的小农民,到今天这位置满足了。金钱、女人还有权力的瘾都过了,值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尤其是说到女人的时候,马小乐还很放肆地说,市长级的女人都玩过了。
“呵呵。”甄有为听了马小乐一番自满自足的话,叹了口气,“不错,你说得有理,一定程度上讲,确实你也值了,也能满足了。不过你别忘了一点,那是没法比的。”
“啥东西?”
“年龄,或者说活头。”甄有为笑道,“你年轻,比我有活头,你不想想,往后好好过下去,会是个啥样子?而我都到了啥年龄?这样就这样了。况且,我的那些个事还罪不至死,弄得好了,也就受个处分,工作还照干,好处照捞,享福还能继续。你呢?你要是运气不好,那下场能和我比?”
这话讲得马小乐一阵沉默,不错,甄有为说得对,单凭甄有为的那张不雅照,能把他咋样?警告或记大过?党内处分?可能根本伤不到他的骨肉。
可是,就这么服输?
绝对不可能,因为不能不帮霍生渡过这个难关,他不能出事。
“唉,本来真是不想撕破脸皮,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血淋淋地跟你相接了。”马小乐道,“你刚才不是谈到年龄问题么?你说我年轻,我承认,相对于你来说是年轻了点,但是,还有比我更年轻的,你没想过?”
“你啥意思?”甄有为皱起了眉头,“谁比你更年轻?”
“甄小珍呐!”马小乐嘿嘿一笑,很平静,但也有无比坚定的猥琐和凶残。
甄有为听到马小乐说出“甄小珍”三个字,身子晃了一下,眩晕。
“哟,甄队,稳住呐。”马小乐笑道,“不能那么不经折腾,要不然女儿可纳闷了,心中伟岸无比的父亲,咋那么不堪一击!”
“马小乐,我操你大爷!”甄有为暴睁双眼握紧拳头。
如果不是马小乐车里坐着一直虎视眈眈的金柱,甄有为有可能扑上来。
马小乐完全不理睬甄有为的反应,依旧平静而嘻笑地说道,“甄小珍,女,民族,汉,出生日期,一九八九年七月,政治面貌,党员,某某大学经济管理系零九级一班在读,爱好,旅游、羽毛球,住女生宿舍楼九号楼二零七室,生活有规律,只有周末才出校门,爬山或逛街。甄队,爬山啊还有逛街啥的,那可是很危险的事,谁能保证一直外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