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包间里,其实已是和风化雨,笑声连连。
这可都是邵佳媛的功劳。
邵佳媛是个明眼人,她早就看出了苗头, 所以马小乐和甄有为走后,就主动端起酒杯向邹荺霞敬酒。
邹荺霞其实很后悔今晚过来,本来她以为过来是听马小乐向她道歉的,没想到竟绵里藏针地和她对抗起来。她想拍拍屁股走人,可觉得那样有失体面。邵佳媛向她敬酒,给骑虎难下的她一个台阶,所以她也很客气地回敬了一下。
邵佳媛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向邹荺霞展开了她的和平攻势。“邹董,你知道么,马局长做事有时是有点欠考虑,不过也是有点原因的。”
“啥原因?”邹荺霞确实很想知道,一个矛头小伙子,咋就那么强势。
“他有个特别之处!”邵佳媛道,“说得俗一点,就是有恃无恐!”
“哦,那你倒说说看,怎么个特别法?”邹荺霞很急切地。
“他中央有人!”邵佳媛为了让邹荺霞彻底放下那份自傲,很认真地说道,“中宣部、公安部,他都有人!”
“他认识中央的人?”邹荺霞真的一愣。
“对!”邵佳媛看了邹荺霞的表情,知道可以继续展开说服了,“不只是认识,是朋友!当然,他的朋友还都年轻,不是什么干部,但你知道,中央的一滴水,比地方的一个水库还要有分量!”
“这个我懂。”邹荺霞道,“怪不得这个马局长这么强硬,原来还有这番本事呐!”
“可不是嘛!”邵佳媛越说越起劲,心想有论点还得有论据啊,不能凭着最说,还得有点事实来例证,于是眼睛一转,秘声说道:“上次他中宣部的朋友路过咱县里,县里设宴相请,人家没时间,还不愿意去,幸好马局长出面,才把人家给请到了桌上。”
“到底还是朋友的面子大!”邹荺霞带着点折服的表情说,“难怪这马局长腰杆那么硬。”
就这样,邵佳媛就把邹荺霞给和平地俘虏了过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还很热乎,有说有笑,就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
这情形让马小乐和甄有为始料未及,进来有点诧异。
“甄队长,你把马局长带哪儿去了。”邹荺霞面带微笑,“我和邵部长两个人都快把菜吃光了,你们就空口喝酒吧!”
甄有为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哎呀,邹董,你瞧我,只顾着和马局长谈点事情了,怪我怪我,自罚一杯!”说完,端起酒杯干了一个,他心里是高兴呐,看邹荺霞跟换个人似的,这局面,就是他所期盼的。
马小乐也有纳闷,看看邵佳媛,她偷偷发笑,眼神很自得。他知道,邵佳媛把邹荺霞拿下了。
一切安然,矛盾化为烟云而散,剩下的就是开怀畅饮。邹荺霞酒量不小,刚好邵佳媛也是个大酒量,两人来回找马小乐和甄有为喝酒,气氛相当热闹。
九点多钟,四人都有了微微醉意,皆大欢喜而散。
甄有为亲自送邹荺霞回家,马小乐和邵佳媛一同上楼。
到了房间,马小乐才忽然想起来,还没多开房间呢,散了酒席稀里糊涂地就和她上来了。
不过马小乐不说,看邵佳媛怎么办。其实邵佳媛早就想起来了,同样,只不过没说而已,她等着马小乐的意见。
就这样,两人憋着,都假装迷糊得不得了,和衣躺在床上装醉。
最后,邵佳媛憋不住了,说要洗澡,起身去了洗手间。马小乐随后坐起身来,嘿嘿直笑。
邵佳媛洗完澡,马小乐去洗。
马小乐洗完的时候,邵佳媛看上去已经睡着了,盖着条薄被。他也不多说话,在另一张床上躺下。
床头柜灯的亮度很强,马小乐觉得很刺眼,扭着身子调暗了些。邵佳媛似是梦呓般咕噜了一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这一背,薄衣、曲线,映入眼帘,实是相当有味道。
马小乐觉得呼吸急剧起来,还好脑袋不糊涂,反复琢磨着这不是个事儿。但他知道,只要移到邵佳媛的床上,一切都是自然而条理的,就是不知道那样做是否合适。不过再一想并不存在不合适,因为邵佳媛同意共宿一屋,就是个很好的暗示。
“哎——”
邵佳媛发出了一声幽叹,飘飘地进了马小乐的耳际。
叹气是因为失意。
马小乐觉得应该像个爷们,畏手畏脚跟娘们似的,很惹人烦。
“邵部长,睡着了么?”马小乐坐起身来,把腿放到床下,踩着拖鞋准备跨到邵佳媛床上。
邵佳媛听到声音,很麻利地转过身来,看到马小乐跨脚而来。
“啊”地一声轻呼,眼神中带着一丝久盼的渴望与惊喜,邵佳媛把手臂娇羞地抱在了胸前,一副待虐的样子。可就在这时,她手机响了。从设置的铃声来听,是她男人打来的。
马小乐的脚才踩在邵佳媛的床上,停住了。
邵佳媛接了电话刚听一句,脸色就大变。原来她说好是今天回去的,她男人见未归,打电话到单位问,司机说她晚点,不回来了。结果他男人找了辆车子,赶了过来,问邵佳媛在哪儿。
邵佳媛把事情对马小乐说,马小乐说不用急,就说晚点后朋友请吃饭,正在酒店休息。
稳了神之后,邵佳媛镇定了,“马局长,看来你得另外开间房了。”
“那肯定,要不没法说呐。”马小乐嘿嘿一笑,穿了衣服,“邵部长,事情往往在关键的时候容易起变化!”
邵佳媛嘿嘿一笑,“所以嘛,很多事情是要不失时机的!如果,如果早一点行动……”
“还好!”马小乐笑道,“机会还很多,又不是这一次。”
马小乐出门了,到楼下吧台开房间,心里很轻松,他觉得,邵佳媛的男人,电话来得很及时。
房间开了,马小乐睡进去,才觉得这样的夜晚一个人实在是有点难熬。可是想想,现在市里只有范枣妮和谭晓娟可找,不过他现在不想找她们。
过了很久都没睡觉,有点小小的烦躁,马小乐想出来走走,看看时间,两点多了。
“还睡个鸟啊!”马小乐干脆起来洗了把脸,退房,走人,连夜回县里。
来到楼下吧台,马小乐突然觉得很亏,开了个房啥也没怎么用,里面啥都好好的,他只是在床上躺了躺。可就这么样,结起账来还是要按一天来算。
“小妹,能帮个忙嘛。”马小乐笑嘻嘻地站在吧台外,“刚才开那房,能不能改成钟点房?”
“钟点房?”趴在吧台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服务员,抬头看了看马小乐,翻了翻眼,一脸鄙夷地说道:“我们只有中午至下午五点才有钟点房,现在怎么可以?”
马小乐见服务员这般模样,很是伤自尊,气不下,“不可以就不可以,咋哭丧着个脸,跟被强了奸一样!”
这话,服务员很受刺激,“你,你侮辱人!”
“一样,咱俩扯平了!”马小乐道,“你用表情侮辱了我,我用言语回敬了你,这事算完,你也不要再唧唧歪歪了,如果你不听我的,我还有更多的法子来整你!”
服务员看着马小乐,一时不知道说啥。
“别看,赶紧结账!”马小乐道,“你多大了?不知道明不明白个道理,有时候得学会接受,人活着总得学会接受,比如现在,你觉得我很无礼是吧,你也许很气恼,但没法不接受默默忍受,否则我会更无礼,而你会更气恼。”
面对马小乐,服务员觉得真是无奈,嘟着嘴结了账。
马小乐吹着口哨,走出了酒店大厅。
夜风很凉,马小乐钻进车里,点了支烟,发动车子出了停车场,沿着空荡荡的大街朝市区外驶去。
三点多钟,街上几乎就没有人。
马小乐慢悠悠地开着车,没事不着急,用不着快,他在懊悔还没捞到和邵佳媛谈宣传沼气池建设的事呢。
快出市区的时候,一个转弯处,路灯很亮,马小乐看到路边一辆脚力三轮车停着,一个女人弯腰正抠着什么。
“偷窨井盖的吧!”马小乐脑海里闪了个年头,报纸上经常说井盖被偷。
“干啥的!”马小乐踩了刹车,伸出头问。
“车链子掉了。”女人抬起头来,声音平静的很。
马小乐一看,眼熟!
仔细一想,这不是魏东光的老婆窦成芹嘛!当初送魏东光去戒毒后,到她家还给了她五千块,让她好好让魏小梦读书的。
“唉,唉,你是魏小梦的妈妈吧!”马小乐拉开车门走出来。
窦成芹很纳闷,起身看着马小乐走过来,记不起是谁。
“你忘了,你们家拆迁的时候,我送你男人去戒毒的。”马小乐笑呵呵地说。
“哦,哦,想起来了!”窦成芹一笑开了,“你是好人呐!当初要不是你给咱那么多钱,小梦就上不成学了!”
“那小意思,不用放在心上。”马小乐问,“小梦学习还好吗?”
“还好!”窦成芹显然是起了感激之情,眼角湿润起来,“那孩子,挺懂事的。”
“好,懂事就好。”马小乐道,“等她长大了,考个大学,让她好好孝敬你们!”此刻,马小乐突然觉得有点感动,如果说以前是处心积虑,那现在就是一种心灵的回归,一种平凡的感动,“窦大姐,你现在还卖菜?”
“是啊,现在就是去农贸市场呢。”窦成芹看看三轮车,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想到链子掉了,我上了好一会也没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