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楹在太后宫里住了好几日,谁都不见。
宗正被太后拉着聊家常,太后用通俗的比喻让宗正明白:咱们这宫里啊,和大人府里的小家是一样的,女皇年纪小,也是宗正的小辈,宗正你处理女皇和皇夫的感□□时,不能如此照本宣科,一味打压皇夫,人家皇夫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能让人家学三从四德?宗正你自己受的了吗?你会让自己的女婿这么干吗?
小夫妻嘛,吵吵架没关系,皇帝都说了,两人本快要和好了,好嘛,你不分青红皂白拉着人一通教训,把皇夫教训得满肚子冤枉委屈,皇夫能不生气嘛?弄到最后,皇帝也满肚子冤枉委屈,夫妻两人都觉得自己吃亏了。
咱们宗正府做事是不是要通点情理?了解前因后果再“断案”,在夫妻关系上,不能偏帮皇帝也不能任由皇夫欺负女皇,一切都要讲道理。
宗正承认,太后说得有理,可是,这种事情外人最容易里外不是人,本就很难办啊!这不,如今他成了最大的恶人!
太后黑脸,你们是宗正府,难办就可以一刀切胡乱来了?你们和皇夫说了什么,让皇夫觉得自己是女皇的奴才?有你们这么劝架的吗?
宗正理亏,无奈只好低声应下。
太后见状,态度好了,拿出了事前和女儿商量好的东西。
“堂叔公啊,哀家也不是难为你,哀家知道你们是为皇帝好,怕皇夫欺负皇帝所以对皇夫要求甚严,但是夫妻之间很多事情不能这么办,您是过来人又是男人,比谁都清楚皇夫会有什么反应,皇家开枝散叶很重要,皇帝的幸福也重要!不能牺牲我们皇家人去维持一个表面的安好吧?”
她把那张纸递过去:“这是哀家这次事件后想了很久暂且想到的点,宗正也可以查漏补缺。哀家想着,除了这纸上的几种情况,咱们外人啊,还是对皇帝夫妻少插手,可以上折子谏言,但别直接插手,这样一来,宗正也好做人,皇帝夫妻也可以自己处理感□□,免得人家床头吵架床尾和,咱们做了恶人。”
宗正总觉得,太后又想出什么新规矩了,双手接过那张纸忐忑地看起来。
纸上列举了几种夫妻不和的情况,如帝后中有一方殴打对方成性、帝后中有一方心生二意、帝后感情不合难以弥补、皇帝被后宫挟制等等,倘若帝后有此类情况,宗正府需第一时间介入调和,无法挽回时同意皇帝废后休夫或者和离。
宗正看到最后一句话想到女皇喊的那句休夫,连忙摇头:“万万不可!皇家没有和离的前例,废后休夫也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啊!”
太后笑着安抚宗正:“只是预想最最坏的情况,哀家就是举个例子,宗正放心,皇帝不会休夫和离的。”
宗正将信将疑,不敢彻底放下心。
太后又说:“这个条子目的不在此处,这是哀家的一点妇人之见,您觉得——宗正府以后处理皇帝家事比着这个标准来,如何?”
宗正对着这几条看了又看,没有一口应下,只说回去考虑考虑,一定尽量改进如今的不足。
太后没有逼着人应下,不至于。见宗正态度软化了,便让他走了,这事本就应徐徐图之,不急。
只是回去见到躺在榻上吃着果子看着闲书的女儿,太后气恼地走过去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倒是没心没肺!休夫这种事也能喊出来?演什么不好,偏要演吵架!也就皇夫事事依着你。”
皇甫楹刚让宫女剥了两个大石榴,一粒粒晶莹鲜艳的石榴装在玉盘里漂亮极了,她舀了一勺塞进嘴里,果汁四溢!
直到吐出了石榴籽,她才懒洋洋地回复太后:“那帮子人,我不闹得大一点,他们根本不把我当回事。”
太后心疼了一下,又教训女儿:“那你放心把皇夫扔在翊宁宫?一连几天晾着他?”
皇甫楹专心吃石榴,空闲了才回一句:“正好找点距离,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嘛!最近天天呆一起,太腻歪了!”
太后无语,点着女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皇甫楹嘿嘿笑了一声,蹭着太后:“母后你别操心,我们好着呢!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她说着,摸了摸自己一点没变化的小腹,“最近本就要远着他。”
太后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大喜,拉住了女儿的手:“你多久没来月事了?”
皇甫楹说:“就这个月一直没来。”
太后惊喜不已:“**不离十了……你怎么不早说?请御医来确诊啊!”
皇甫楹拉住太后:“母后,时间还早着呢,万一只是月事晚了呢?再说——”她低头看看肚子,“多好的和好理由,要放到最合适的时间用!”
太后看着这样处处算计的女儿,突然心酸不已。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全都为皇位所累,笑啊哭啊都不是自己的,喜欢不喜欢都不能轻易表现,丈夫这样过了一辈子,女儿还要这样过……
宫外。
杨钺在义学听闻了女皇与皇夫不和的消息,他起初以为是谣言,因为无论哪一个版本的传言,都不像他哥嫂能做出来的事。
但是后来这个消息愈演愈烈,皇家辟谣更是绵软无力,他心里忐忑了,下了学,拿着牌子急匆匆跑去皇宫。
算好了要冷战的皇甫楹和杨锏,没算到杨钺这孩子,皇甫楹虽然想见他,但做戏做到底,直接让人带他去了杨锏处。
杨钺更害怕了,姐姐都不见他了……
杨锏看到弟弟更是一拍脑门,羞愧得很,他们这哥嫂闹的,还要弟弟担心。
杨钺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是他家大哥的确话里有话,暗示他和嫂子没闹矛盾?他确认般盯着大哥的眼睛。
杨锏给了他一个确认的眼神,嘴里说:“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好好读书,别像你哥这样窝囊。”
杨钺明知道是假的,却听得差点哭出来,又是放心又是担心,红着眼睛出宫去了。
杨钺这一进一出,人人都看着呢,见他进去忧心忡忡,出来眼睛通红,希望女皇和皇夫和好的大臣心都沉下去了。
这可怎么收场?匠人这事还悬而未决,两人闹成这样,他们怎么好意思没眼色去要人?
杨锏心情很“不好”,大半个月依旧没和女皇和好,一人在宫里待着又憋屈,他叫了原先大营里处得好的几个同僚,打猎去!
同僚们不敢和杨锏提女皇——那也不是他们能提的人,一门心思陪着皇夫打猎让他释放心中烦闷。
只是,在追一只跑得飞快的鹿时,杨锏突然掏出了一个小型的火|枪,只听“嘭”的一声,速度飞快的公鹿僵住了身子轰然倒下。
都是武将,看到这么厉害的武器,大家根本没心思管鹿不鹿的,全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杨锏:“殿下,这是火|枪?”
时下的□□比较笨拙,需要事先固定再瞄准,杨锏手里的却小巧易携带,以至于之前他们都没发现。最最重要的是,还能在行动中直接射击!
杨锏骄傲地看了看手里还在冒烟的火|枪:“手下新研究出来的,我今天拿来试试。”
又有新的成果了!如果神机营人人都有这样一件武器——
这些武将眼睛都直了,腆着脸:“殿下,能否让我等试试?”
杨锏为人素来大方随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还教几人怎么射击怎么防止后坐力。
但是只有一把枪,一人才试了一回就轮到下个人了,还没找到准头呢,没了!打猎回去,这些人一个个心痒极了,想那把枪想得夜不能寐,第二天出操,看到代替杨锏的张恒远,那个讨厌啊!
不是这人,杨锏还在神机营,杨锏在神机营,这个新火|枪他们都能有!
张恒远突然发现,自己莫名被排挤了。
他还没找到原因,内阁被“有心人”告知杨锏又发明了新式火|枪!
工匠卖身主家,那么一切的成果都归主家所有,所以杨锏发明新式火|枪没有毛病。
前文内阁首辅上位时提过,他是偏向于保皇阵营的,虽然当了首辅必然更想巩固自身权利,但自己这一方拿不到好处后,他第一个选择就是皇家。
所以,当所有人对一枪打死公鹿的武器垂涎欲滴时,内阁首辅尝试提出了让杨锏重回神机营的提议。
这是最轻松的解决办法,神机营这个大果实一般人根本吃不下,哪怕逼着杨锏交出人,焉知他会不会留一手?极端点,他直接把匠人处置了两败俱伤,谁都得不着好处。
反而杨锏回来,他身为皇家人天然中立,还能源源不断有新的产出让各方从中获利。
朝中各派又争执了很久,最终妥协——谁让他们短期内做不到杨锏这种程度呢?
可怜不得不出头的内阁首辅,又一脸惭愧地进宫请罪去了。
皇甫楹出面见了他,但是因为夫妻不和,对杨锏的事情兴致缺缺,明显还在赌气。听完内阁首辅的话,她气恼地让他直接去找杨锏:“正着说是你们,反着说也是你们,和着朕就是那个恶人!行行行,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朕一不敢管内阁,二不敢管皇夫,你们自己说去!”
内阁首辅惶恐地请罪。
皇甫楹气得甩袖走了。
有宫人主动领着首辅去找杨锏。
杨锏对首辅面上倒是客客气气,可态度比皇帝还冷,话里话外是怪上了内阁和宗正府,怪他们挑唆他们夫妻,至于恢复旧职?他言语感激态度坚决——不去!
内阁首辅吃了两个闭门羹。
看着首辅郁郁的背影,杨锏心头的气恼半点没下去,一个多月了!他一个多月没和娘子同床共枕了!就连偶尔见一面,都跟做贼一样!要是知道这场吵架会持续这么久,他当时绝对不同意!
什么办法不能想,非要这么自虐!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太不划算!
此后几天,内阁、宗正、神机营同僚……各方代表纷纷前来劝杨锏,希望他忘掉不愉快重新回神机营。
杨锏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一概以考虑考虑推脱,那把传说中的新火|枪更是无人再见过。
就在大家猜测皇夫是否介意女皇当初的“休夫”之言,寻思着如何让两人和好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了出来!
女皇身体不适叫了御医,查出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杨锏听到消息的下一秒就飞一般冲向泰安宫。
泰安宫的宫人只看到一个青影带着风飘过,连一声请安都来不及请,皇夫就跑进去了。
太后满脸笑意,看到皇夫来了主动带人离开留下小夫妻二人。
杨锏喘着粗气站在门口,看看皇甫楹,又看看她的肚子:“真的有了?还是为了和好你找了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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