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能怎么办?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谁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是不是又要搞运动了?要真是那样,可真就是在劫难逃了。”比起李大山,孙国强显得更加慌张,不是因为他沉不住气,而且他对于过往的种种有着特别深刻的印象,更何况他本身还是黑五类的孩子,有这样一定大帽子,稍稍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是灭之灾,相比之下李大山还要算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子弟,总是要好得多,不定到时候还会被认定是受了自己这个坏分子的蒙蔽,一时糊涂云云,虽然对于李大山的人品他还是有把握的,可过往的种种不止一次的告诉他,一个人的人品很多时候并不是那么靠得住的东西。
“要不然咱们出去避一避你看怎么样?”李大山试探着问了一句。
“避?怎么避?避到哪儿去?就算是侥幸让你躲过去了,你想过没有,咱们的家人怎么办,何况你又能躲到哪儿去?躲到哪儿还不都是一样要被抓回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孙国强似乎想通了,父母,弟弟,还有媳妇,自己不能连累到他们,最重要的是他不觉得自己能忍受那种整天东躲西藏不见天日的生活,与其如此他到宁愿求一个痛快。
与此同时,张卲伟家里却来了位不速之客——魏羽麟。
魏羽麟是轴承厂的老右派,还没有平反,甚至从来没有被摘帽,许多人见了都要躲着走,生怕因为他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幸,或者是害怕沾染到他身上的晦气。他自己倒也算是自觉,每天除了上班或是出去买东西,几乎从不出门,很少会跟谁话,更不要是去谁家串门了,他能与张卲伟成为忘年交让不少人都感到惊奇,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从没登过张家的大门,就是在张家搬家前也从没有过。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事实上也的确是曾有人因为自己而受到牵累,而且还是被认为相当有前途的人,魏羽麟因此感到相当的抱歉,可又能怎样呢?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都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了。当初张卲伟因为想看书的关系找到魏羽麟,那会儿的张卲伟还只是个孩子,也许的确是愁苦得太久,哪怕只是个孩子,能有人来每天陪他话也是好的,何况正因为只是个孩子,人家多只会他魏羽麟是心怀鬼胎,倒也不会把那个孩子怎么样,于是他也就没有再像从前那样硬邦邦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只是让他来看书,也不只是会单纯的聊一些家长里短,有时还会教他一些东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还变得越来越多,只是那时候就连魏羽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教的那些东西对于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帮助,甚至不知道学这些对于他的将来到底是有益还是反而有害,更加不会想到算起来才短短的不到两年时间,他居然能创下如此大的家业,魏羽麟之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打交道的非富即贵,不过那大都要么依附于权势,要么则是几辈子克勤克俭的结果,突然暴富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凤毛麟角罢了至于像张卲伟这样的,魏羽麟自问也要算见多识广了,却还从未见识过。
然而魏羽麟这次来可绝不是为了叙旧,更不是为了拉家常,像他这样的老右派自然是没有任何朋友的,虽然现在也有些人会看着张卲伟的面子对他也算客客气气的,真要有了什么事一样还是会躲的远远的,而现在,老魏头真的遇到难处了。
“什么,你有个儿子?不是那是谣传吗?”魏羽麟才刚刚明来意,张卲伟还没怎么样,倒是先让张望城吃了一惊,关于这个谣传许多年前他便听过的,不过似乎也就仅止于谣传而已,大家茶余饭后议论一番,也就如此而已,没什么人会特别当真,包括当初批斗他的时候这也不算是一条正式的罪状。年轻时的魏羽麟有文化,人长得也帅,可出身终究是不好,何况到最后他也没有结婚,怎么会有个儿子?
“我儿子,你也认识的,还跟你一起上过夜校,就是当初造纸厂的那个郝宏兴。”魏羽麟得很慢,却很清楚。
已经不需要再多什么,张卲伟一下子便已经明白了魏羽麟来的目的。在此之前,邢卫民才刚刚离开,邢卫民不认识郝宏兴,甚至不认识孙国强他们,跟孙国盛李春妮却是很熟的,不过他也还是留了个心眼,得到消息就先跑过来跟张卲伟知会一声。
“他们自己肯定是已经知道了的,比你甚至应该还是只早不晚的,至于他们家里那边,我看还是不要去得好,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既然躲不过,那又何必非要连累家人也一起跟着担惊受怕的。那岂不是造孽吗?”临走的时候,张卲伟把邢卫民拉到一边声交代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工作组下来会是为了这些事?我甚至都怀疑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会早晚有这么一天。”也难怪邢卫民会有这种怀疑,当初是张卲伟他们四个人合伙做螺丝生意,由始至终也几乎每下什么本钱,结果就在很短的时间里四个人每个人都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10万块,事实上因为是在其中起了最重要的主导作用,张卲伟自己一个人即便是拿走一多半大家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他却还是坚持要平均分,更重要的是螺丝生意看起来那么好赚,而张卲伟却又坚决的退了出来,至少在当时看起来他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傻得出奇了,毕竟跟外国人做生意即便放在现在似乎也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张卲伟现在是做成了,可当初谁又能保证这事就一定能成呢。
张卲伟自然没有办法回答邢卫民的问题,总不能自己是重生了一次吧,这种话要是出口,即便是不会被送去科研机构供人研究,也会被人当成是突然神经错乱了,就算好一些的也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而张卲伟知道的,这一切还都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恐怕还要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