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的工作组的确是来了临江,甚至还专门跑了一趟江左,不过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包括革委会主任邢智启在内许多人都完全摸不着头脑,谁也不清工作组回来临江到底是要干什么的。不管怎么,过年了,谁也不希望真的出什么事,就算心里有什么不安,总要过了这个年再。
初二的时候,张望山一家和张望海一家到了江左。
“茅台?老二,你阔气了,都可以喝上茅台了,不想大哥,就是偶尔想喝个地瓜烧都要让你嫂子管着。不得了呀,到底是国家干部,当上了车间主任就是跟之前当个普通工人不一样。起来还是老二命好呀!咱爹当初那是走一道给孩子起一道的名字,咱爹进了山,我就叫望山,咱爹进了城,老二就叫望城,后来咱爹又去了海边,老三就叫望海,老人这名字定一生,都是封建迷信,是四旧,我看也是有些道理的,你们看,我叫望山,就只能在山村里当个教书匠,还是个民办的,当初哪怕是高毕业也要算知识分子了,大哥我好歹也上过两年高中的,一辈子都只能窝在山里边,老三叫望海,是进了城,其实还不是在城的边边上,跟乡下能有多大差别,要出去大鱼,整天风里来浪里去的。还是老二命好,一辈子都在城里,不愁吃不愁穿的,现在更不得了,响当当的国家干部,就是公社主任还不是要高看一眼。”张望山单只是听老二如今当上了干部,而且阔了,却想象不出是个如何的阔气法,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不但有鱼有肉,而且居然有茅台。起茅台,张望山见过,可没喝过,十几块钱一瓶,自己一个月的工分都没那么多,还别,比自己从前喝的那些地瓜烧可要强出太多了。
“就是呀,二哥。过去不是都有吗?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还有土豆烧牛肉啥的,二哥你现在也就差个电话了,要是在给装上,二哥可就提前进入**了,就是给个资本家都不换的。要也都同样是主任,看二哥这气势,比我们渔场那个主人家可是要阔气得多了。大侄子和大侄女也都争气,现在也都是大学生了,今后看来也都是前途无量的。”张望海也趁机道,着,又转过身对张卲伟,“伟呀,你也要努力呀,看你大哥大姐他们,你年纪还是没有错,可也不要整天在外边晃荡,能有什么意思,赶紧的考个学,或是让你爸去找找关系,赶紧进工厂工作才是正经,这时间可耽误不起呀,要知道一晃就二十岁了,再一晃就三十岁了,再一晃一辈都过去了,真要到那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别的不,没有个工作,人家姑娘的谁愿意跟你过一辈子的。整天那么吊儿郎当的像什么。不要不好意思,如今你爸也是车间主任了,正经的国家干部,还是有一些面子的,去求求人,工作的事总是能安排下来的。还有,看看你穿得像个什么,正经人家过日子的哪有穿成你这样的,土不土洋不洋的,比那些街边的混混还不如,都不知道你整天是怎么想的……”
“爸,卲伟兄弟戴的表好像是雷达的……”张望海还在数落着张卲伟,他的大儿子张跃进突然怯生生的插了一句嘴,他也有22岁了,来江左却还是第一次,而且挺大的伙子,居然还有些怕生,只是张嘴了一句话,自己却先脸红了,活像个姑娘一样。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张雪在一旁很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
“老二,国家干部有那么好捞?你跟大哥实话,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错误吧,现在去自首会不会来得及?”张望山一脸关切道,声音却明显的比刚刚了许多。雷达表他是没见过的,也不知道张跃进的是不是真的,不过来的路上他也曾听人起过,一块雷达表起码也要将近一千块钱,而且就算是有钱也很难搞得到,张望城当上车间主任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张卲伟居然有钱买进口手表了?!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匪夷所思了。还有今天这顿饭,再仔细想想,虽然是自己家做的,只怕也要将近一百块钱吧,那岂不是张望城差不多两个月的工资这一顿就吃下去了?
“要真的指望我哪儿死工资,单只是今天只顿饭就已经要了老命了。不过大哥你放心,咱们老张家人别的没有,骨气还是有一些的,不该伸手的地方绝不会胡乱伸手。要起来这一切还都亏了我们家老二,起来也惭愧,要不是他,别的就不提了,大哥和三弟好不容易来江左一趟,当兄弟的我就连一桌像这样的好酒好菜都是置办不起的。”张望城简单的把张卲伟这一年多来的事情介绍了一下,不其他人,很多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切来得那样的不真实,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总怕那一天突然醒来,所有的一切就这么在眼前凭空消失了。人并不害怕贫穷,人过一出生就十分贫穷,身边的人也大多是如此,很多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来是这样的,最害怕的就是身边的人都有一些了,自己却还是那样的贫穷,而更糟糕的则在于本来很贫穷,突然有一天发了财,享受了没几天却又重新穷下来了,那才真的是让人受不了。张望山张望海都是一脸震惊的样子,甚至比孩子们还要显得更加震惊,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从前的那些资本家,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而且那些家伙似乎也没有眼前这个看不出跟别人相比有什么特别的侄子这么会赚钱。
“这样啊,那我可不可以进卲伟兄弟的工厂里去共工作?到底都是自己人,总比那些外姓人要好得多,别的干不来,给卲伟兄弟打打下手总是可以的。”一个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默。话的是张望山的儿子张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