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骑马、没有坐轿,带着迷迷糊糊的王五身后跟着钱老八,李大成沿着东便门在外城走了几圈,身上的伤势,开始了最后阶段的恢复,虽说依旧不能长时间的剧烈运动,但一般的行动,甚至于小跑上十几分钟,已经不会让他痛苦难耐了。
雪中的京师,尚算有点天朝上国的气象,一旦没了雪景,这时候的京师,破烂的很,虽说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但残破却是基调。
坑坑洼洼的土路、破旧的民宅、失修的城墙,没有雨雪雾霜,现在的京师就是一片萧条景象,虽说有义和团的原因,但清廷御下的百姓穷困,却是萧条的主因。
转了大半个时辰,在城楼被焚毁的崇文门上了马车,李大成示意钱老八回贝勒府,和约签署之后,老娘们要回銮,桂顺这边的事情,要等老娘们回来才会有个定论,李大成本想等着老娘们的,可问了一下顾其行老娘们回銮的时间,老顾那边的说法是,最快最快也得三五个月,弄不好就得一年两年。
时间,于李大成而言,依旧金贵,在京师坐等一年,那就是浪费生命,不仅是浪费自己的生命,而且还会浪费很多人的生命。
这个时候,对桂顺而言,虽说是关键时期,但只要防住了老娘们回銮之前某些人的阴暗心思,桂顺这边应该没问题的。
守护桂顺的安危,以李大成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就是个笑话,对付几个普通人他也很费劲,就别说跟杀手较劲了。
出谋划策,他在与不在都一样,在外城转了一圈之后,李大成的心里也有了定计,在老娘们回来之前,他决定暂离京师。
东三省苦寒而且还有抗俄的战斗在打,正在痊愈的身体,受不了那边劳碌,东三省那边现在还属于小打小闹,算是适应期,他去的太早,发动的规模太大,也殊无益处的,因此李大成决定,近期去山东转转,趁老娘们回銮这段时间,简单的在山东布布局。
回到贝勒府,选了一百经历过战火且相对可靠的鬼头刀,布置了一下桂顺的防卫工作,这个李大成也很拿手,相信有了自己的布置,这个时候,很难有人可以突破他所设下的警戒线。
李大成突兀的动作,让桂顺觉得有些不妥,虽说早已经知道,两人必有一场诀别,但桂顺觉得不是现在。
"二爷,你要走了?"
屏退了身边的人,桂顺有些哀伤的问道。
"怎么?看上老子了?
但老子看不上你!"
虽说只是暂别,但李大成也没有明说,桂顺总要独自面对一些事情的,总有依靠心里也不成。
"滚!
宛如的肚子还没音信呢!咱爷们儿的福晋,可不能白让你睡!"
桂顺提到了宛如,李大成也翻了个白眼,从津门下来以后,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数个来回,一月之前走路都费劲,就更别说玩女人了。
"暂时出去一趟,老娘们回来之前,我还得回来的。"
这次暂别,李大成可没打算带上宛如跟孙家丫头,这次出去,只是去山东趟趟路而已。
"去哪?
别给老子说是东三省,听说那边的勇营正在跟老毛子较劲呢!
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利索,这个时候的东三省,撒尿都能冻住了,你去找死吗?
宛如怀不上,你哪里也不许去!"
桂顺口中的东三省勇营,也只是朝廷晦饰的说法而已,真正在跟老毛子护路队干仗的,大多是东三省的江湖人物,只因里面有不少前次沙俄入侵时流散的勇营兵,所以才有了勇营跟老毛子较劲一说。
李二爷的悍不畏死,桂顺是见过的,如今李二爷才是桂贝勒府的顶梁柱,万一去了东三省再来一场津门那样的变故,桂顺觉得,李二爷还没那么好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与阎王爷争命。
"不是去东三省,这次要去山东,以后我打算在山东的胶澳扎根。"
带着部分振威军扎根胶澳这事儿,李大成也不瞒着桂顺,这样的事儿也瞒不住,之前,差齐世铎去胶莱一线坐镇时,李大成就跟桂顺说过这样的安排。
"去山东?去山东?
二爷,这段时间还是别去了,我听老顾说,这段时间,咱们不仅要韬光养晦,还得谨慎出行,整个大清的眼光都放在咱们身上呢!
攻讦,咱们不怕!但是怕有些人铤而走险呐!
平常行走,你也不能带兵,万一..."
桂顺的安危,李大成想到了,顾其行也一样想的到,现在对桂顺而言是个关键期,这大清有许多不想看着桂顺上位的人。
老娘们回来之前,这些人还是有机会的,以如今桂顺的权势,谁也不能在老娘们没回来之前,在官场上扳倒他,官场的路走不通,暗杀未必不成,一旦桂顺死了,振威军的规模再大,又有什么用呢?朝中无人,就是无根飘萍。
如李大成想的一样,桂顺也有这样的想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二爷才是桂贝勒府的顶梁柱,一旦李二爷倒了,桂顺知道,自己离着倒霉也就不远了,在他这个位置上一旦倒了霉,肯定就是万劫不复,李二爷这个时候要游历山东,桂顺肯定是不放心的。
"无妨!前段时间,王勇钦已经正式接了河督的差事,和约第一件事儿,便是复开漕运,冬季正好是运河的枯水期,王勇钦在这个时候巡视河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再者,老娘们回銮,还不知要走哪条路呢?万一走的是运河,这时候出了岔子,对咱们的谋划也不利。"
别人不知道老娘们銮驾的行踪,不意味着桂顺这边也不知道,据山西那边太监传回来的消息,据说老娘们这次回銮想走河南。
这个虽说也不确定,但有些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老娘们回銮的时候借道河南走运河,运河不畅,管他是什么原因,第一个倒霉的都是王勇钦,这也是李大成不愿意看到的,拉到一个服服帖帖的朝臣也不容易。
河道总督可不是个小官,从一品的外放大员辖数省之地比之督抚也不差分毫的,自打大运河淤塞之后,河道总督的职缺归了漕运总督,年前漕运停止之后,漕督也成了摆设,之后所谓的河督,也就只能管管北方的河道了,黄河历年决口不断,北河道总督的职衔,也被一步步的淡化,成了只管海河流域的直隶官员。
津沽大战之时,李大成跟桂顺,将王勇钦暂时推到了北河道总督的职缺之上,大战之中,因为要借助漕运的缘故,经桂顺请旨,老娘们点头,王勇钦现在的职缺,可不是北河道总督,而是河道总督,主官南北漕运,原本的南河道总督、北河道总督、漕运总督,三个从一品或正二品的大帽子,都扣在了王勇钦的头上。
一旦大运河、黄河、海河三大水域开始了重修,那王勇钦头上这顶河道总督的帽子,比之寻常的总督、巡抚都要金贵的多。
不说别的,就说说已经被废除的南河道总督吧!辖下四道、二十四厅、二十四营,道厅是官员,营盘是兵员,未来的南北河道总督,也是南北方之间的一大霸主呐!
这样的帽子,谁会看不上呢?一旦开始争夺,战局必然是惨烈的,借老娘们回銮之事,拉王勇钦下来,暗地里那些人未必做不出来的。
"王勇钦?
我记起来了,就是这老小子,送了我一副南北河道总览图。
妈的!人家送礼都送宋元古画,就这老小子抠门儿,送了老子一副河道图,我还想着让他下去呢?"
自个儿手底下有多少人,桂顺肯定是不知道的,王勇钦现在的职位,应该是桂顺手下职权最高的,也是未来最有发展前景的,王勇钦送来一副河道总览图,可能是没钱,也可能是别有深意,只是桂顺不清楚而已。
给了桂顺一记凌厉的白眼,李大成仔细的跟桂顺说了一下未来河督的权力,桂顺依旧不感冒,在他看来,什么一省督抚、当朝一品,屁都不是的货而已,这段时间他张张嘴,许出了太多三四品的职缺,换来的好处自然也是不计其数的。
"若是筹谋得法,南北运河以及黄河、海河,一年的收益,大几百万两银子,或许上千万也有可能。"
说道理桂顺不听,李大成便说利益,一说到利益,桂顺的眼珠子也就瞪圆了。
"这你不早说?那王勇钦不成,送礼都没眼色,换了他!"
对于官场桂顺没什么心思,对于搂钱,他的心思可是不小,虽说花不了多少,但看着一屋子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古董珍玩,他高兴呐!
想及王勇钦送他的那份河道图,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玩意儿,没眼色的东西。
"这事儿老顾怎么说?"
无奈的摇了摇头,李大成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的桂顺,无心于官场也无心于清廷,只醉心于刮地皮,对他来说是好事儿,但对清廷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老顾说王勇钦还是有这个资历的,之前他是三品闲差,之后在直隶当了北河道总督,再做河道总督,够资格了!"
说到这个,桂顺没了之前的糊涂,这些是他必须要记住的,往上顶人,也得看资历的,在朝廷你不可能把一个白丁瞬间推上当朝一品的位置上,别说当朝一品了,就是六品以上的职缺都不可能,除非冒名顶替。
不明白这个,桂顺也就没了财路,会影响财路的东西,桂顺是相当在乎的。
"那就让他去做!
王勇钦没什么家产,想要坐稳河督的位子,需要银子,你给他一百万的官票,让他上下打点一下,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一群人支持,他坐不稳河督的位子。"
王勇钦、周帧这俩水利口的官员,李大成不仅有印象,还了解过他们的根底儿,王勇钦圆滑,但苦于之前没有门路,虽然有个熬资历熬出来的品级,但闲差的品级再高也是没屁用的,只能混个心理安慰而已。
周帧的日子跟王勇钦过得一样拮据,但周帧这人是很正直的,做事也相当有棱角,这样的人,在清廷注定是要被埋没的。
河督一职,王勇钦一人来做,不好!两人一正一副才正好!王勇钦负责打点上下,周帧负责技术管理,这才是完美的配合。
打点就需要银子,津沽一战之中,漕运李诚有的人在做,王勇钦自然没有油水可捞,让桂顺给他些银子上下打点,这个时候也很必要。
"什么?我给他银子?还一百万两!
老二,你是在说胡话吧?"
王勇钦是靠谁起来的?还不是他桂贝勒,桂顺只听过下官给上官送孝敬银子打点上下关系,从来没听说过上官给下官孝敬银子,让他们打点上下的。
"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银子?"
桂顺手里有多少银子,李大成也没数儿,但前前后后,他从桂顺这里拿了不少的古董珍玩送到山东,也给了他现银五六百万上下,能用的银票怎么也得七八百万之数,这段时间,桂顺跟顾其行推一些人上位,也发了一笔,一百万对桂顺来说,不是大钱。
"多的没数儿了!可再多,咱也不能这么花啊!我的二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