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倒是不难!挖下壕沟就好,只是这洋鬼子何时进兵却是关键,一旦壕沟挖的不零不落,振威军上下疲惫不堪,反而易被洋鬼子所乘呐!"
装备不济打平原战事,就只能用土工作业了,但城防东南的地域太大,即便振威军上下有二十万人,土工作业没有三五天的时间很难做完,一旦差事儿做的零落了,被洋鬼子打了疲敝之师就要闹天大的笑话了。
"二爷,标下以为,洋鬼子的人马最迟两天之内就会自大沽口而来,进犯津门城防..."
聂士成的话还没说完,他扎在紫竹林一带的人马就跟租界那边交了火,谁先打的谁是分不清的,但密集的枪炮声,还是可以清楚的听到的。
"这...二爷,这半月以来,双方之间互有交火,此事算是正常!"
最迟两天的话还在耳边,聂士成就让下面的人打了一个耳光,刚刚的炮声他听得清楚,正是武卫军的七生半克虏伯的声响,此次交火,无疑是武卫军寻衅在先,租界那边趁势反击。
"正常?武卫军无将令就敢擅自发炮,罗军门你说这事儿正常吗?"
谁先打得谁分不清,那是对普通人来说的,刚刚的炮声一响,李大成就看向了远处的武卫军阵地,硝烟还没散尽呢!谁先开的炮糊弄不了人的。
"这..."
罗荣光也被李大成问了一个腚墩,自打闹了义和团,兵不兵将不将的,手底下的人马对将令阴奉阳违的事情可是多了不少,这话该怎么说?说聂士成御下不严?还是说义和团在军中的影响甚大?
"既然罗军门说不上来?聂军门你来说说,为何你的人马如此激愤呢?
想着打进租界区?想着振奋军威?若是如此,就让他们打吧!你的武卫军有枪有炮的,一个时辰打进去足够了吧?
打不进去么?照着振威军的军规来!这战场上死谁不是死?
聂军门下令吧!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打进租界区,打不进去就不是军法处置的事儿了,全家连坐!女人照旧发入鸡寮。"
淡漠的看了一眼聂士成,李大成也想给他立个规矩,一军之帅被底下的兵将逼成这样,这兵将不要也罢!
振威军需要令行禁止,武卫军也是一样,再者城下的武卫军数量也不算太多,正好用人头震慑一下武卫军上下。
"四千人!下面是四千人呐!二爷,为了号令军规就要折损这四千人?"
"四千?不多!即便是四万、四十万又如何,不听号令就别从军呐!
照做!"
振威军刚到不适合参与战斗,武卫军这边又撩扯了租界区的洋鬼子,零敲碎打会影响李大成在津门的布局,四千武卫军正好给洋鬼子敲敲警钟,也能为振威军赢取一定的时间,现在每多一天时间,振威军的战力也就多一份,为了这个死四千武卫军,值了!
"标下领命!"
单膝跪礼之后,聂士成转身就走,这逼宫的手段李大成不吃还不成,现在武卫军可以死,但聂士成不能死,聂士成死了武卫军就散架了,别小看那两万武卫军,这是此战能否打成血海地狱的关键。
"你要去哪?"
"打租界!与下面的武卫军共存亡!"
"哼!要挟老子不是?老子就认了你的要挟,此事作罢!
你下去料理武卫军吧!告诉下面,今日之后,老子不想听到武卫军之中有义和团的坛口,若明日还有连坐其族!
你聂士成的武卫军要敢给老子拖后腿,那老子也就不守津门了,老子会散了振威军,让他们拿着武卫军所属的花名册,挨家挨户的搜杀你武卫军的家属。
津门守不住,国差不多就亡了,到时候老子看你聂士成如何收场!
传令下去,振威军所属到津门城防东南扎营,胆敢有哗变者,有一人杀一人,有一军杀一军!"
聂士成的逼宫,让李大成有些不上不下,武卫军不死,就只能死振威军了,此举很冒险,一旦租界区的洋鬼子全线压上,长途行军之后疲敝至极的振威军必然要大范围的溃散,一旦振威军溃散整个京津地区就完了,前有振威军残兵败将,后有洋鬼子四处追杀,时局将比任何人想想的都要惨不忍睹。
"二爷不可!"
还没走上马道的聂士成又跪下了,他同样也能觉察出此中的危险,振威军长途行军之后,本就孱弱的战力十不存一,一旦洋鬼子全线压上,津门就完了。
"这是你的决定,不是老子的,既然你要保武卫军,那就只能让振威军上了,你最好乞求满天神佛保佑洋鬼子不会大举压上,一旦振威军垮了,他们还是之前的义和团。
老子说过,振威军上下只有一条军规,不听号令者,死!
今日过后这条军规同样适行于津门,老子估计洋鬼子会知难而退的,若是不退,老子就要拔腿离开津门了。"
李大成与聂士成没有真正的上下从属关系,但振威军不同,他的军令即便错了,也要不折不扣的执行,将振威军扎在津门东南,险是险了一些但未尝不可吓退租界的洋鬼子,这就是赌大小了。
李大成不管不顾下了城墙,自有鬼头刀去传达军令,望着绝尘而去的轻骑,聂罗二人再次面面相觑。
"功亭,你不该啊!
钦差行辕,真正说了算的就是这位二爷,他是不管津沽百姓死活的,他要的只是他口中所说的血性之战,今日他要的是旗开得胜,振威军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振威军需要时间,紫竹林的武卫军这么一打,洋鬼子必然要压上来,他这边没了时间,可不需要武卫军顶上去吗?
武卫军不上,就只能振威军上了,你这逼宫大不该呐!
赶紧勒住武卫军的人马,将格林炮、赛电枪架到城头之上,一旦振威军溃散,杀之!"
罗荣光也是带兵之将,有些东西他看的明白,振威军上下需要时间形成战斗力这是肯定的,桂顺跟这位二爷带着这么多人马进驻津门,津门的各处武库还没打开呢!振威军能有什么战斗力,这才刚开始,就让洋鬼子逼到了城下,桂顺能好受?这位二爷能好受?
一旦武卫军顶不住洋鬼子的压力,洋鬼子的军队打不下津门必然会窜向西沽一带,这样一来振威军上与不上,都是一样的结局了,一旦振威军溃散满盘皆输呐!
"耀庭老哥,他们真敢不顾津门百姓的生死,如此行事?"
聂士成不是不明白,他也是在赌,赌李大成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舍几十万津门百姓于不顾,舍百万京津百姓于不顾。
"唉...功亭,你这是糊涂了,大沽口已经陷落,洋鬼子的人马也在集结,租界的洋鬼子军队看似在守,可他们转身就能强攻啊!
一旦你的武卫军挡不住,明后天洋鬼子的攻势必然会到津门城下,那时候振威军上下军心不稳,弄不好就是一触即溃的局面。
那位是在为振威军上下争取时间呐!津门百姓的死活?他们会管才怪呢!津门丢了,京师离着丢就不远了,老佛爷还在京师呢!"
罗荣光一语惊醒梦中人,紫禁城中的老娘们才是关键,莫说是京津了,就是整个直隶的百姓也不及京中的老佛爷重要呐!为了她,下面的人什么事儿不敢干?现在轮到聂士成不上不下了,一旦振威军溃散别说是武卫军上下了,整个大清,京畿一带就全完了。
"那就让武卫军上去!"
咬了咬牙,聂士成决定依着李大成之前的说法行事,葬送下面的四千武卫军。
"晚了!振威军前锋已动!"
两人几句话思虑局势的功夫,西门外的振威军已经开始了动作,望着远处的烟尘,聂罗二人面如死灰。
"他怎么敢?"
"他怎么不敢?为了以后的战事,此事不得不做啊!
功亭,咱们小看那位二爷了,他不仅是心机歹毒,而且在军略上有过人之处。
刚刚入营的时候,你见过振威军的旗帜吗?那是銮驾的仪仗,而且是分八旗的,几万仪仗旗帜,几十万人马齐聚津门之下,此事应当可成。
如那位二爷说的一样,现在咱们只能祈求满天神佛保佑了!
一旦洋鬼子压上来,振威军溃散,丧国之罪呐!咱们谁也担不起的。"
听完了罗荣光的分析,聂士成也算是明白李大成的苦衷了,为了让振威军有时间形成一定的战力,要么投入武卫军要么投入振威军,聂士成逼宫了,人家不管不顾就投了振威军,可这样做的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即使此事有九成九的胜算,万一遇到了那一分,也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带着懊悔冲到武卫军的阵前,聂士成尽了最大的努力约束人马,而罗荣光那边,也在号令自己的残军,将城内不多的格林炮、赛电枪架到了城墙之上。
此时的李大成也在充满血腥味的府署大堂里慢慢踱着步子,让振威军扎在津门东南,此事虽太过行险,但不得不做呐!
振威军到达的消息只怕瞒不住洋鬼子,一旦振威军裹足不前,就是怯战,若是没有紫竹林的枪炮声,拖一夜没什么的,但武卫军那些人不让人消停,他们那边开打之后,振威军再不上去,就是露怯了,四千武卫军的作用不小,但武卫军现在的军心有些涣散,硬让他们上去也怕露怯呐!
聂士成的逼宫只是其次,真正的原因还是武卫军吓不退租界内的洋鬼子,振威军数量太大,即便手里没有武器,再配上几千武卫军,洋鬼子也该害怕的,现在只能玩虚张声势的手段了,但愿洋鬼子们能慑于振威军的人数,选择后撤吧?
战争,当你的战略用完,敌方的情报用完之后,就是一场押上全部身家开盅看大小的豪赌,其中的不确定因素有很多,当你无力可施的时候,只能祈求好运气站在自己的一边了。
当双方不得不兵戎相见的时候,就没有稳赢的战争,赢了结果你或许会输掉过程,输掉结果或许你也能赢得盆满钵满,如何来区分一场战争的输赢,很难!很难!
有了一条军规,振威军的行动毫不犹豫,留给李大成、聂士成、罗荣光三人的却只剩了煎熬,他们三个都怕租界区的洋鬼子们不管不顾,来试试振威军的深浅,振威军现在就是一浅水湾,一阵急促枪炮打上来,必然要溃散的,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中军前锋已达驻地,更多的振威军还在不断涌向津门东南角。
为此李大成拖延了对义和团的剿杀,为此罗荣光站在城头挥汗如雨为溃散做准备,为此聂士成死死的盯着租界区,一旦洋鬼子压上来,就是赌上一切的决战!
眼看着一队队振威军在城防东南扎住阵脚,一面面代表着銮驾的旗帜,分八旗被钉在荒芜的土地上,受煎熬最大的无疑就是聂士成了,此事因武卫军而起,虽说刚刚已经杀了擅自开炮的十几个将官士兵,可即便是掘了他们八百代的祖坟又能如何?于事无补啊!
聂士成现在只能依着李大成说的,乞求满天神佛保佑了,乞求的过程之中,聂士成还不断望向租界区的教堂,希望那些乌七八糟的洋神,也能保佑保佑津门这个地界。
"二爷!成了,租界区的洋鬼子军队退却了,振威军的旗帜扎下去之后,洋鬼子退守英租界的驻防区了!"
一路飞跑到官署,也难为罗荣光这个大胖老头子了,听了这话,李大成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终是人多势众占了上风啊!
"天佑我等武夫!
下令,津门全境剿杀义和团!
以城外聂士成武卫军所部为侩子手,违令者全队连坐!阖家连坐!"
吐气开声,李大成就对津门左近的义和团下了手,吓住洋鬼子只是一时的,少则两三天多则五六天,真正的战争就要临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