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白洁,身上穿着棉质的家居服,蓝色拖鞋,满脸倦意,神情暗淡,夕日精爽的短发也有些凌乱。
“怎么了?没休息好吗?”我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白洁直愣愣地盯着茶几上的杯子,“传闻市委组织部长可能要出事儿。”
“他出事儿不是更好吗?免得以后再有人骚扰你。”我不加思索地说道。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呀?”白洁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他真的被查,我过去和他的关系就会曝光,当年为了提副县,我还给他送过钱,这些事如果都纠出来,也是很严重的。”
我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不会的,你已经好几年不搭理他了,不会牵扯到你的。”
“如果我真的受到牵连,你还会对我好吗?”白洁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悲凉。
我迎着她目光,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会的,如果你失去了权势,我会竭尽所能为这找回尊严;如果你失去金钱,我会养你一辈子。我现在有这个能力。”
“谢谢!我的小男人!我的宝贝!真的舍不得你。”白洁双手勾住我的脖子,两行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在脸上留下两条忧伤的轨迹。
“放心吧!既使你失去了一切,我也会对你好的,不要总觉得我是被你保护的小男人,或许能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就是我。”
白洁动情地扑到我的怀里,边哭边说道:“我感觉自己很悲哀,为了权和钱奋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得到了什么?没有家庭,没有孩子,我的前半生到底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
“人生没有绝对的成功和失败。”我轻抚着她的后背,继续说道:“如果仅就一件事而言,会有成功和失败的说法,成功就是事情办成了,失败就是没办成。然而把一件事放大成一个人生则不然,人生路漫漫,再大的成功和失败,都会随时间变成片片记忆,到头来人生成败需要自己用心去衡量。”
白洁静静听着我说话,沉默了很久才喃喃地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即坐起身,用手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两只手捧起我的脸,“我的小男人长成男子汉了,有思想、有担当。”
“得到你的夸奖不容易呀!”我笑着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说:“大美妞儿,我饿了。”
白洁立刻站起身,温柔地一笑,“说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中午咱俩儿喝点儿。”
说话间白洁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传来白静的声音,“姐,你在哪儿呢?”
“在家呀!”
“我就在你家楼下,按半天门铃了。”白静提高了嗓门。
白洁吱吱唔唔地回答:“哦,我在陈治家呢。”走到门口按下对讲门铃开关,打开了防盗门。
走廊里传来上楼梯的声音,我的心里有些紧张,站起身走到门口。白静很快开门进来了,大眼睛在我的脸上狠狠盯了一眼,目光落在白洁的脸上。
“姐,你怎么了?”白静边换鞋边问。
白洁脸一红,“没怎么。”
“别骗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白静说着又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急忙转脸避开,不敢正视她。
白洁轻轻叹了口气,“哎!说来话长了,咱们先做饭吧,中午在这儿喝点儿酒,慢慢和你说。”转身走进了厨房。
白静侧过脸盯着我,小声质问:“口是心非,你俩倒底咋回事儿?”伸手在我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等会儿让你姐说吧。”我抓住她的肩膀向厨房门口推过去,转身换好衣服下楼。
在小区附近的熟食店买了几样熟食,顺便带回来一箱啤酒,上楼回家。
白洁已经炒好两个菜,白静坐在餐桌旁发呆,她一定知道了姐姐面临的危机。
我把熟食放在餐桌上,拍拍她的肩膀,“别发呆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也不是想象的那么严重。”
白静没说话,起身拿出两个盘子放在餐桌上,从塑料袋里取出熟食撕成小块儿,放在盘子里,突然抬起头盯着我,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吗?能不能想想办法呀?”
“别急,咱们慢慢商量一下。”
白洁摆好几个菜,我取出一瓶红酒,三个坐下来边喝边谈,开始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话也不多,很快把一瓶红酒喝光了。
白静的脸有些微红,看着白洁问:“姐,如果老部长进去了,真的会牵连到你吗?”
“会的。”白洁淡淡地回答。
白静有些着急了,大眼睛里泛着泪光,“你到底有多大事儿啊?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白洁轻轻叹了口气,“不好说,免职,开除公职,也可能坐牢。”
我的心头一震,急切地问道:“真有那么严重吗?”
白洁点点头,回身拿过三瓶啤酒,递给我和白静每人一瓶,苦笑了一下,“如果老部长全交待了,我就会开除公职,要是深纠我的事儿,坐牢就难免了。”
白静的眼泪滴滴答答滚落下来,仰起脸看着我问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无论如何不能坐牢呀?”
我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说话呀!你平时鬼点子不时很多吗?”白静伸手推一下我的肩膀。
我长叹一声,“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事态的发展很坏,一定要判实体刑,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有什么办法?”白静含着眼泪问。
白洁也瞪大眼睛盯着我,似乎看到了希望。
我又干了一杯啤酒,看着白洁说:“还记得《刑法》关于缓刑的法条吗?”
“记得呀!”白洁的眼前一亮。
“对于被判处拘役、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怀孕妇女,如果犯罪情节较轻,有悔罪表现,没有再犯罪的危险,宣告缓刑对所居住社区没有重大不良影响,应当宣告缓刑。在缓刑考验期内,如果没有再犯新罪也未违反有关缓刑的监督管理规定,缓刑考验期满,原判刑罚就不再执行。我记得没错吧?”
“没错。”白洁点点头,疑惑地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如果一定会判刑,我们就要利用缓刑的相关规定,争取判缓刑,这样便不用入狱服刑了,考验期一满就恢复自由了。”
白静抓住我的手,兴奋地问:“怎么争取缓刑呢?”
“三年以下实体刑,有悔罪立功表现,宣判期间怀孕或在哺乳期,就应当缓刑。”
白静一愣,转头看着白洁,“我姐也没办法怀孕呀?”
“现在考虑这些还早,静观其变吧。”白洁抬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眼睛里露出坚毅的目光。
“可是也要早做准备呀!万一真的需要这样做怎么办呀?”白静焦急地看着姐姐,忽然眉梢一挑,“姐,要不你快点儿嫁人吧?”
白洁冷笑可一声,“嫁给谁呀?总不能随便找个就嫁吧?再说嫁了也不一定马上就怀孕啊?”
白静不说话了,默默地低头喝闷酒。
“你们不要太悲观,事情不一定发展那么坏……”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静打断了。“不能心存侥幸,必须早做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白洁看着满脸严肃的妹妹,无奈地笑了笑,“小静,你不用替我着急,这些事千万别跟家里人说,只能咱们三个人知道。”说到这儿转过头看看我,凄美地一笑,“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就给你生个孩子。”话一出口,眼泪随即滚落下来。
我的鼻子一酸,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滴滴答答掉在桌子上,落在酒杯里。
白静瞪大眼睛看着姐姐,“那怎么行啊?他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啊!”
白洁端起酒杯,一仰脖喝了下去,看着妹妹说:“事到如今,姐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很喜欢陈治,早就是他的人了,给他生个孩子我愿意。”
白静惊讶地看看白洁,又看看我,从她的眼神里,我读到了愤怒、哀怨,还有无奈。
我的脚面上被她狠狠地踩了一脚,我忍住疼,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