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无鸢母亲给无鸢的感觉就是——寡言少语、淡漠,不爱笑,却很爱这个家,很爱无鸢。
有一个早晨,无鸢的母亲在上班之前,站在玄关镜子前,突然说:“无鸢,我和你爸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有些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当时无鸢正俯身在穿靴子,她要赶着去参加一场解剖课,所以没有多在意,含糊两声:“妈,你知道我不信命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命运之说,我只相信科学,相信手下永不歪曲的尖刀和亘古真理。妈,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呵呵,没,是昨天的一场解剖叫我深有感触……,深有感触……”
“嗳,我当时什么呢!妈,什么时候你这个法医科科长也这么迷信了?”
她没有再听母亲继续说下去了,拿起包便摔门而出。
三年后,也是那样的好天气,天上飘着红彤彤的云,风是轻的。卫无鸢母亲的话才真真正正在无鸢耳畔燃起了熊熊烈火,再没什么比起亲眼目睹双亲被困烈火之中活活烧死,而要更加残酷了。
心肠俱裂,却束手无策。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纵使命运未曾放下枷锁,却原来早已埋下伏线。母亲三年前说过的话,悲悯无奈的神色,预示着有的人永远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无鸢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还有些朦胧的眼睛看着垂在白色床单上的两只手,在发呆。
她再不风华正茂了。
白皙的手背在外人无法精细望见的地方,已经裂了一条一条细细皱纹,食指和拇指指腹上的茧子再也去不掉了。近来,她总是发觉自己少眠多梦,精神恍惚,从前做过的那些事,走过的路,很多都不记得了。
二十六岁的女人,原本就像一朵从郁郁葱葱山林里开出的娇艳小花,而她却日渐感觉到了自己在凋零。日复一日冰冷的解剖刀和尸体腐败气液,将她青春的锐利和朝气一一磨损了。
她温热而绚丽的年华,就此黯然。
轻轻叹了口气,无鸢掀开被窝,从床的一侧绕到了另一侧,进了洗手间。
洗漱完毕后,她才从洗手间出来,进了与卧室相通的更衣室。
手指在衣柜上滑动着,最终停在一件深海色毛呢双排扣大衣上。无鸢是很喜欢深海色衣服的,也总觉得泛着碧波光泽浩瀚无际的大海最为宽广、最为美丽。但是现在她却突然改变主意,不想再穿这件衣服了。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昨晚那一场有些荒唐的晚宴,那位身着深海色西装的女医生,仅仅用一杯酒就把她灌醉了。
不锈钢衣架突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无鸢差点失声叫了起来。
等等,昨晚她是醉了,那到底她是怎么回到床上睡觉的!还有,这一身睡衣又是怎么回事?
无鸢从小睡相极差,读研究生的时候,曾经醉过一次,据她寝室的宿友称——无鸢酒醉,不堪回首。可想她当时的姿态如何了,上吐下泄,把整个寝室闹得鸡飞狗跳。
从此无鸢再不饮酒。
几乎是踉跄着就拔起腿往外跑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