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陌篱他们的离去,道路上的马车终于开始调转马头纷纷朝着四面八方退去,相思她们的马车也终于寻到一处空隙,可以绕出人群返回定安伯府,相思想着刚刚街道上的一幕,隐隐怀念,上辈子那家伙可是亲自驾着马车在街市上飞驰,那时候单单他一人便引得无数女人失心痴迷,只可惜他后来从商,地位卑贱,就算有女子想要嫁给他,也大多是商家之女,还都被陌篱的大伯母给搅合黄了。零点看书
“姑娘……你……”
相思本是撑着头靠在一边,并未面对石榴,所以当她听见石榴闷哼一声的时候,马车的车门已经被人打开,原先只坐着两人的马车中居然变成了三人。
看了眼马车多出来的那位,相思先是过去看了看石榴,发现她只是昏睡并无大碍,才转过身没好气的说道:“陌公子到是不请自来。”
陌篱只是进门之后下意识点了石榴的睡穴,并没觉着过分,可此时与相思的双眸对视,心到底是虚了。
“我只是点了她的睡穴,过不了就醒。姑娘你别担心。”
面前的人脸盘稚嫩,目光清澈,相思觉着她似乎都能看出他此刻所想,他是记忆中那个人,又好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在上辈子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叫人看不透摸不透。如此,即便相思知道面前的少年就是前世那个人,也总让她有看见陌篱儿子的感觉,莫非她心已经老了?
“三姑娘?”陌篱见相思低垂着眸子不说话,心下一慌,他毕竟还未及弱冠,顶多算是个半大的小子,之前跟在母亲身边也曾知书识礼,这种夜半钻人闺房,大街上钻人马车的事情,那是万万不可行且越过了礼法的。面前的姑娘模样小小,也不知道是怕了自己还是恨上了自己,莫名的,陌篱心下微微恐慌。
“你是来取那日丢了的玉冠么?”相思回过神,并不看他,只道:“我晚上会将那玉冠装在盒子里放在窗台之上,你想个法子来取吧。”
什么指责都没有,什么怨言也没有,就好像他只是在她家中做客丢了玉冠,她寻着了让他来取一般,陌篱隐隐觉着他若是真的取走了玉冠,往日也再不饮那梨花白,至此之后,他与这姑娘怕是再没有交集……
心头一紧,好似呼吸都变得困难,陌篱迷茫的抬起眼,不明白自己为何一个念头竟有痛苦之感,他似乎也许并不想就此与她分别,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明明不过是才见过几次的人。
“你……我前两日只是喝多酒……”陌篱突然觉着自己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原先骑在马上想了好些的话,居然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什么都说不出了,心头因为之前在人群里对视的那一眼而隐隐升起的愉悦也随之散去,他跪坐在马车内,几乎如坐针毡。
“往后还是戒酒吧。”相思何曾见过陌篱如此尴尬,上辈子两人红杏出墙也没见他尴尬过,似乎他永远都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谁都不在乎,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见到眼前的陌篱,相思到底还是硬不下心肠。
陌篱听见她语带关心,也说不出什么缘由就是觉着心里妥帖,他看着她很自然就解释道:“我年岁不大,本就不应该饮酒,只是……有些事儿身不由己,若是,若是日后我还有冒犯,姑娘可以拿了绳子捆我……”
“你还来?”相思这下坐不住了,小心的看了眼石榴,压低声音道:“你就不能让人看住你,或者换一种酒喝么?”
陌篱一愣,疑惑的问道:“难道说,我换一种酒就不会醉酒?此事我本人都不甚清楚,姑娘又是如何得知?”
相思脱口而出之后,就知道要糟,此事不过是上辈子两人之间的秘密,她只要一看着陌篱顿时就会松懈,忍不住总要说些不该说的,就好似她只能信任陌篱一般。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醉酒,我的意思是让你换点别什么喝,万一再醉酒出现在我家,这一次两次还罢,时间长久了,你以为我家里人都是木头做的?”相思脸色未变,强撑着一本正经的掩盖道。
陌篱一双大眼定定的看着相思,如同两汪清泉直反人心,可就在相思撑不住想要闪避的时候,他反倒绕开话题道:“是在下孟浪了,到让姑娘受惊了,在下日后定会谨慎行事,可若是一时不慎……还望姑娘多多担待。”
这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她都担待两次了,怎么还有往后……
相思几乎给这家伙气笑了,这耍无赖的脾气哪怕现在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陌篱也没改了去,看来这恐怕是天生的。
“罢了罢了……”相思刚说到这里,车夫就在前头吆喝了一声,瞧这情形,应该是离着府门不远了。
陌篱也知道留不住了,所以他半起了身子最后问了一句道:“两次烦劳姑娘,若是日后姑娘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一声。”
说完不等相思回答,掀开车帘就飞身而去。
相思看着那停摆的车帘,愣愣的坐了许久,直到石榴苏醒。
陌篱一路快马加鞭也不知道是想要赶上前头的孟霍然等人,还是在发泄心中莫名的烦躁。他对三姑娘来说应该只能算是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可他如此举止不当,三姑娘也只是私下隐瞒并没有告知长辈,也算对他仁至义尽。他明明知道孟三姑娘刚刚那番反应应该是在正常不过,兴许三姑娘只是人小还不知道他夜探的后果,纯粹只是想帮他遮掩一二,日后再无来往,可他偏偏升起阵阵不满,尤其是三姑娘那副想要立刻撇开关系的语气。
他们都同床两次,这小丫头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同床共枕什么叫做授受不亲!如此的好脾气,难不成将来有别的登徒子想要爬上她的床,她也如此善良的默不作声?
越想越升起,越生气越糊涂,到了后来陌篱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生气,只是那张脸实在是闲人免进。
“你可算是来了,你不会内急了吧。”庄晋元见陌篱翻身下马,立刻过来说道。
陌篱冷冰冰的绕过他,直接迈腿而入。
庄晋元一哆嗦,整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冬日,也不知道之前谁招惹了这小子,那脾气上了人家是冒火,他是结冰!
“还好你赶上了,老师此时正和大师对弈,让我们在此候着。”孟霍然已经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跟前学习数载,今年就等着准备下场,其余几位或多或少也在这位老师跟前听过教诲,也唯有陌篱是第一次来,甚至不知道这位老师会不会有兴趣将他留下,按照这位老师的脾气,若是不合他的眼,那么就算是皇上下旨,他也懒得应付。
陌篱心里还胀得难受,只觉哪哪儿都不顺眼,他随意应了一声就站在付宁准的旁边,想着回去一定试试旁的酒水,看看三姑娘到底说的准是不准,大不了让尔西将他捆上再试,总不会给那个丫头增加麻烦。
他心里琢磨着事儿压根没注意院子大门慢慢的开启,从院子里头这时候走出两个人,一个白发白胡确实黑眉,一个一身袈裟光溜溜的脑袋。
“山长真是客气了,我不过云游一番归来,到让山长破费了。”那大和尚长得慈眉善目,看他的人总觉着亲切,可转过脸却总是忘记他的容貌。
“你此番可是要回明觉寺?”山长摸着他的白胡子,笑眯眯的说道。
那大和尚双手合十,却只道:“我已不是寺中主持,不必如此着急,到是想要叨扰山长几日。”
山长听罢,哈哈大笑,极是畅快道:“若是如此,那真是某的福气,大师想要留几日便留几日。”
两人正说着话,出了门到见着平日少见的人,四个孩子并排站着,都有一副令人羡慕的容貌。
山长扫过众人,目光甚至没在第一次入门的陌篱身上停留,他直接问孟霍然道:“今儿你们的来意?”
“老师,我们已经求得圣上,让骁勇大将军之子过来学习。”孟霍然躬身回道。
山长最喜欢法度法规,最不喜人治而非法制,所以面对圣上送来的陌生的少年,他也没多几分好脸色。
“你们几个功课可做好了?”山长说着又单独对付宁准道:“我知道你向来不注重文史律法,可就算你带兵打仗,那些该学的也不可荒废。”
付宁准连连称是,不敢多言。
等着山长再次扫过众人,这才对陌篱道:“你一会儿进来,我总要试试你的深浅,方可考虑是否将你留下。”
陌篱到是没有怨言,一揖到底道:“是,山长。”
山长而非老师,到也是个守规矩并不爱顺杆爬的,山长摸摸胡须满意了几分。
“阿弥陀佛!”
众人不解的看着山长身边的大和尚。
大和尚眯着眼睛,看向陌篱,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而后对山长道:“等会儿可否让我这个大和尚在旁一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