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原先定好六月十六成亲的日子越近,相思发现宅子里奇奇怪怪的人多了不少,问过陌篱发现都是些他找来伺候自己的下人,相思以为这些人都是陌篱的属下,实质上是用来在暗处保护自己的,可随着每日的饮食,衣着起居,生活状态的提高,相思才确认,这些人的的确确只是府中的下人,只不过人家还附带一身武艺罢了。
一开始相思还觉着有些受宠若惊,可很快由简入奢易,她便也就不那么惶恐,反而坦然接受了。
原先的嫁衣换成了金家姐妹所制的百鸟朝凤,头饰也精致到连何氏见过都要惊叹的地步,陌篱就像不懂财不外露一般,所有能拿的出用的到的,必要给相思准备最好的。
相思无奈,但并非不知好歹,这也是她今生唯一一次婚礼,心头自然是甜的,谁不盼着夫君将自己放在手心里?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相思自己的错觉,她总觉着陌篱近来越发让人看不透了,曾经待她还有些小羞涩,可不知道是不是婚期越来越近,原先对情事很是懵懂的少年,最近总有些小动作,让她略带恍惚。
“在想什么?”
微凉的指尖滑过相思已经发烫的耳尖,淡淡好闻的气息包裹住相思的四周,让她有些呼吸不稳。她侧过头,看着陌篱将她的发拨到她的耳后。
“没什么,只是最近常常想起京都。”虽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这话到也不假,她现在常常想起在京都的这辈子和上辈子,那是她回忆最重的地方,毕竟上辈子可没活着离开京都。
“你若想要回去,等战事结束,我们总要回去看看的。”陌篱伸手拉住相思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轻抚,目光温柔。
相思只觉着这会儿只要自己说,陌篱什么恐怕都会答应。
“没事儿,燕州挺好,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家乡。”相思不愿意增加陌篱的负担,在哪里都好,只要他在。
陌篱轻叹,手指弯曲触了触相思的脸颊道:“你幼弟与薛姨娘已经在来燕州的路上,婚期赶得上。”
“是你让人带他们来的?”这下相思真是吃了一惊,她对孟四郎只是有些许担心,毕竟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人,可也没亲近到需要将他们接到燕州来,她的其他家人已经受了陌篱的照顾,再多就连她都觉着不值。
“你幼弟很喜欢你。”陌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那个孩子对谁都不太亲近,可确实真心想念相思,他希望相思眼里只有他,可他也很清楚相思也是渴望亲情的,定安伯一家虽然已经给了她父母手足之情,但说到底只有四郎才是相思的亲弟弟,如果接到身边教养,相思往后也就没有任何遗憾或是后悔了。
总是这样……相思眼底又湿润起来,不用她说,他总像是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对她好的没有一点道理,比她自己想的都要面面俱到,这样的男人居然让她拥有了两辈子,当真是老天太疼惜她了。
“你这般,对我太好了。”相思忍不住伸手环住陌篱的腰。
陌篱顺从的抱住她,不那么紧也绝不宽松,就像是他恰到好处的护着她,又不远不近的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一处,每一次她感觉到不快,他宁可退一步都不忍让她伤心,只要是她喜欢再出格的他都陪着她做,上辈子如果不是她想要报复,恐怕到死他都不会勉强她。
愿意放她去飞,不干涉她的所有想法,可她从来一转头就能看见他在身后,伸手就能握住他的手。再没有如此能让她安心的人了。
“我喜欢对你好。”陌篱淡淡的笑道,他从上辈子开始,就想要对她好,一辈子不够两辈子也不够……他就是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只要她心里有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相思紧紧抱住陌篱,哽咽着在他怀里蹭了蹭道:“那你一定要保重身体,陪我到老!”
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上辈子陌篱只是个商人,这辈子有时候还要出去冲锋陷阵,她是真怕了他身上的那些伤,觉着心都要碎了,如果陌篱哪一日真的回不来,她当场都能灌了毒药下去。别和她说什么没了这个男人还能活,像她这样被一个男人宠了两辈子,那么生死相许什么的,就是她欠他的,再没有人比他重要了。
“当然了,定是要活得长长久久。”陌篱摸着她的发,感觉腰间被她勒的很紧,眼睛里都是笑意,他最喜欢相思这样死死缠着他的感觉,就像是害怕他消失一般,只有她在乎他,对他有占有欲,他的心才是热的,才觉着活着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情。没有了相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不念和尚永远都不会赢,因为他不懂情。
相思啜泣了一阵,觉着有些丢脸,她刚想掏出帕子擦眼,陌篱已经从怀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呵护她的双眸,最后一吻轻轻落在她的眼皮上。
“别胡思乱想,好好等着做我的新娘。”
成亲的日子,瞧着不近却又很快来临,明明陌篱提早准备了那么多年,可真正到了成婚的这一日,他依旧有许多地方不满意,哪怕给相思预备了十里红妆,哪怕宅院中几乎重新翻新一遍,哪怕所有他之前想到的都已经实现,可他还是不满意,不满意红绸的质地,不满意地面的青砖,不满意喜服上一个细微的绣花,太多不满意了。
“你太紧张了。”虽然觉着有些可笑,可是兰九卿还是在陌篱即将上马接亲之时,善意的提醒道。
陌篱坐上高头大马,身穿红色喜服,本就气质出尘的青年,冷漠中难得带出了丝忐忑,精致的容貌搭配艳丽的红色,妖冶的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就像引人犯罪的妖精。
“去吧!新郎官,你盼了多年的姑娘今儿就属于你啦!”兰九卿一拍陌篱的马屁股,笑着喊道。
陌篱下意识牵着缰绳就往前走,随后跟着他的便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这些日子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的路线,陌篱忽然一下变得茫然,若不是前头有人领着,他恐怕就要呆愣在当场。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紧张到几乎不能呼吸,满脑子都是不好的事情,就像是即将触碰最美的幸福,却害怕这幸福只是虚幻,一碰即破。
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陌篱糊里糊涂来到王府门前,李见珅已然和众人在门口等着,喜娘高声说着吉利话,旁边的尔西已经开始让人取了红包过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像突然将陌篱从噩梦中惊醒,他都不知道自己如何下的马。
“赶紧的,新娘子在里头等你呢!”陪着他的付宁准推着他进去,为了让他成婚的时候大家心情都不错,陌篱还特意提早一个月将付将军从边城一个偏远的山村找到,就为了安付宁准的心。
陌篱跨过门槛,里头早就全是人,孟霍然作为娘家人拦在前头,孟四郎小小年纪也绷着个脸不愿意将陌篱将相思接走。
“对不住了。”孟辛桐的夫婿还有孟奇珍的夫婿毫无同僚之心,挡在陌篱跟前毫不心软。
陌篱忽然之间笑了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无论如何不管是不是梦境,他也要先将相思抢回家再说。
陌篱认真起来,这世上是他对手的还真是少有,无论是文是武,相思这些娘家人当真都是白给,就是庄晋元这个家伙在后故意拖后腿,陌篱也没止住接人的脚步,他已经三天没有见着相思了,若不是何氏说这样能压的住福气,就算是王府他也毫不犹豫的夜探。
相思成灾,她对他不是灾,而是劫。
“新娘子来啦!”也不知道谁在后院喊了一声。
陌篱猛地停下脚步,所有人都跟着他往里头望。
一身彩凤的少女盖着不知用什么丝线绣成的盖头,在阳光下五光十色,晃得人不敢睁眼却又忍不住再看。
这时候无关容貌无关身材,就光那一身的行头,已经赛过这世上几乎所有的喜服了。
“新娘子好福气,跟着姑爷去拜别长辈吧。”喜娘在旁边笑道,今儿她的荷包那是满当当的。
何氏站在一旁,由孟辛桐扶着哭得差点晕过去。
都是熟人,究竟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相思跟着陌篱拜过李见珅与沈佳丽,便出来拜别定安伯与何氏,他们虽然在名册上不再是她的亲人,可实际上却是养大她的“父母”。永昌侯老夫人因为身体的关系没来,老侯爷便代她前来观礼,相思嫁人当然不会不拜外祖父。
老侯爷端坐在一旁,看着外孙女一步步走了出去,脑海里却是当年女儿出嫁的场景,只是不同人就更不会同命罢了。
“新娘子上轿!”
轿门拉开,相思忍着泪听见陌篱在她耳边说道:“别担心,你有我。”
相思心一暖,原先还有些迟疑的脚步顿时变得坚定,她迈步入了轿门,手中牢牢握着苹果。
陌篱这次也没迷糊,利索的上了马背,回头再看一眼迎亲队伍里的八抬大轿,嘴角终是露出一丝笑意。
从今儿起,你便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