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珏睨了一眼:“关心他做什么,也不也不怕朕多想?”
古灵初道:“我天天在您眼皮底下,皇上能多想什么?”
皇帝在灵初脸上捏了一把:“你又来了,朕说一句,你偏要顶一句。看来在平山,吃得教训还不够。”
古灵初却软软地一笑:“若能永远像在平山那样的日子该多好,可惜还能去了。这到底是皇上的命,还是臣妾的命?”
苏珏目色暧昧地看着她,但这一次他学小心了,谨慎地问:“身体好些了吗?”
灵初点头:“好些了”
皇帝眼眉一挑,像是又可以大胆放肆了,古灵初笑着推开他:“不方便呢,皇上别想得美。”
两人正欢欢喜喜要进门去,李贤辅忽然从前头来,着急地说:“皇上,二殿下掉冰窟窿里去了,刚救上来。”
这么冷的天,孩子掉进冰窟窿里,事情可大可小,苏珏不能不管,灵初也不能漠不关心,帝后一同赶往海棠宫,路过他们方才一起堆的雪人,雪人依旧笑悠悠地守着长桥,可走过的人,已经再没有堆雪人的兴致。
这皇城里,永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并不单单因为她们是女人。只能说恰好都是女人,都是女人的是非,轿子晃晃悠悠去向海棠宫,古灵初多希望二皇子能快些长大,早早去他的封地,带着他的母亲一起走。
这样操不完的心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不是灵初不愿操心,而是不愿为了自己爱的男人的其他女人和孩子操心。这一点上,灵初没有做妻子的觉悟,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把皇后妃嫔们放在眼里,她的母仪天下,只是对江山黎民。
海棠宫里,已经有太医赶来,宫人们都紧张地在院子里张望,皇帝一进门见乌泱泱的人群,心里就烦躁,古灵初朝阿兰示意,把他们都驱散了才好。
门里头,惊慌失措的许美人已经腿软无力地跪坐在床边,太医们正在为孩子把脉,众人见皇帝元妃驾到,纷纷迎上来,灵初道:“太医还是先为二皇子诊治,不必拘礼。”
太医则道:“二皇子受了惊吓受了冻,不知有没有喝入冰水,眼下虽然脉象平稳尚看不出什么,但要观察几日,兴许今夜就要高烧。”
他话音一落,就听见许美人哭泣的声音,可不是所有女人的眼泪在苏珏眼中都值钱的,至少此刻他不愿看到有人哭泣,但身为帝王岂能在人前对一个弱女子恼怒,何况古灵初常说,喜怒不形于色。
“你们再看看,便退下,派一人守在这里,仔细照顾二皇子。”苏珏忍耐了不悦,吩咐后走向床边,受惊受冻的孩子双眼紧闭,他也怕死,但瞧着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滚动,显然没睡着,皇帝便唤了几声,“英儿,是父皇。”
二皇子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满目胆怯和委屈,轻声道:“父皇。”
苏珏没有大动肝火地责备他为什么会掉进冰窟窿里,等身体好了再追究不迟,好生哄了几句,让他听话吃药踏实睡,一直儿子再次闭上双眼睡去。
灵初安静地站在一旁看,这个曾在自己面前毛躁不会做父亲的男人,不是做得很好吗?她的人生里没有父亲,哪怕看着别人家的爹,也无法想象到底该怎么做父亲,这上头古灵初帮不了皇帝,但是他越来越好了。
“我们走吧。”苏珏起身要离开,瞥了眼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的许美人,没有责怪和抱怨,只是严肃地说,“你自己若看不好,就别怪旁人了,他这么小,却正是开始淘气的时候,男孩子淘气些才好,但你要告诉他什么是危险,别只会犯傻。年节里事多,一切礼仪都免了,先好生养着身体才是。”
许美人怔了怔,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在元妃身上,是因为元妃在,皇帝才变得这么温和吗?过去一年里,他要么不管儿子,要不管起来就是打骂训斥,简单又粗暴,以至于任何人都觉得,皇帝不喜欢二皇子。
不过苏珏还是问了:“他怎么掉下去的?”
许美人低下脑袋,怯弱地说道:“正月里您赏给他的一块玉掉了,他去捡起,不想一不小心就……臣妾日后会看紧的。”
古灵初闻言,不禁看向皇帝,他赏给二皇子的一块玉?
苏珏道:“胡闹的东西,醒来后你告诉他,日后长大了正正经经念几本书,朕便高兴了,别说一块玉,就是旁的朕也会赏。”但到底心软些,又说,“朕明日再来看孩子,你别哭哭啼啼,他不爱见你掉眼泪。”
这般说话,皇帝才带着古灵初离去,有惊无险总算都定了心,再回长桥路过那憨态可掬的雪人,才又都露出了笑容,灵初则轻轻拉了苏珏的衣袖道:“皇上给二皇子玉了?”
苏珏冷冷道:“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玉,朕看着精致。”他捏过灵初的手道,“来年咱们的孩子一出世,要是男孩子,朕送他一把刀,女孩子,就一块玉,免得咱们的儿子将来娇气。”
“二皇子还小。”灵初笑,但愧疚地说,“我差点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你会不会怪我?”
皇帝呵呵一笑,在灵初脸上摸了把:“怎么会?到底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眼波婉转,情意绵绵,总算又回到两人的世界,今晚虽不能尽兴云雨,但一盘棋一杯茶,坐着说说话,之后相拥而眠,也是难得的清净。而这天之后,从除夕到元日,光是灵初与皇后带着六宫妃嫔就要应付各种各样祭天祭祖的礼节,皇帝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两人能闲下来喝杯茶,已是数日后。
这一天,灵初与白雅儿在清凉殿向皇后请安,之后结伴散步,恰好遇上从明显阁而来的郭况。那件事之后,他们几乎没再见过面,而郭况也好好地坚持守在皇帝身边,不到被送走的那天,绝不露出马脚。
新年正月,郭况一身喜气,被恩准前来清凉殿看皇后,见了她们也是灿烂地笑着;“娘娘和白小姐这就走了,不如再喝一杯茶,与皇后娘娘一同赏梅。”
灵初笑笑不语,看了眼云裳:“妹妹,要回去赏梅吗?”
白雅儿摇头,虽然不喜欢甚至讨厌郭况,可已经学会并习惯了京城里人人都端着说话的姿态:“心里记挂年前那盘棋,再迟一些,妾身又要输了,赏梅还是下一回吧。”
灵初便朝郭况看来,他识趣地让到一旁,但是二人从面前走过时,郭况故意道:“再过几天,臣就要离京了,白小姐若有心赏梅,这几日可一定记得来清凉殿。”
郭况本想着,听说自己要走了,这两人一定特别开心,而这开心的背后就是对自己的忌惮。可是元妃脸上淡淡的,白雅儿亦如此,她们只简单地答应下,没再多说半句话,就远远地走开了。
“宰相大人……”边上的宫女见郭况脸上乌云密布,担心地问,“您没事吧?”
郭况恍然醒过神,恢复平日里的温柔应道:“没事,皇后娘娘等着呢,走吧!”
而这一边,走远后,元妃才问雅儿:“想回头看他一眼。”
白雅儿道:“最好一辈子都别再见到他。”
灵初轻轻一叹:“其实现在想来,我处理锦绣的事,到底是太激进了,迅速把皇上和郭家的矛盾推向风口浪尖,原本至少能再维持一两年,皇上的实力也能更雄厚。不过话说回来,由着郭况在京城惹是生非也不是办法,事有轻重缓急和利弊权衡,总不能面面俱到。”
不过这些话,白雅儿就没什么兴趣了,珉儿见她淡淡的,便没再继续,但冷不丁地问:“你和青松,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锦绣的事之后,雅儿虽然不再为青松的“背叛”而难过,可也找不到他们之间感情的入口,彼此算不上是冷战,实在见到了,问好还是有的。但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交流,至少再那之前,雅儿还会故意去问青松,有没有要向元妃交代的,或是故意告诉他元妃挺好的。
那些事看着傻乎乎,可就是她想和青松沟通的本意,不过是做出来,看着莫名其妙。
白雅儿苦笑:“我明白,娘娘这里不是避风的港湾,我不能辜负您。”
古灵初摇头说:“是别辜负自己,雅儿,你已经半分热情和勇气都没了吗?”
“是怕稍稍用力,他就跑了。”白雅儿苦笑,慢慢说起她向青松表白那日的事,古灵初只知道那时候的白雅儿泼辣热情,逼得青松连回家也绕行,谁知青松会那么无情,为让白雅儿死心还动了手。
“他竟然对你动手。”古灵初惊讶,青松那么温顺的人……
白雅儿道:“他不动手,难道被我吃了吗?”
古灵初噗嗤一笑:“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就放心了。也是看见郭况,替你担心才着急说这些话,本不该插手的,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她们走近太液池边时,见一个孩子在那里东张西望,而很快就有人赶来找她,是皇后身边的嬷嬷急匆匆跑来找儿子,没想到遇见元妃和白雅儿。
“疆儿,找什么了?”古灵初见孩子向她行礼,亲切地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温和地嘱咐,“大冷天别在水边转悠,听宫里的嬷嬷说,今年不及往年冷,水里的冰没冻结实,不能忘上头踩。”
孩子很乖巧地答应:“娘娘,儿臣知道了。”
嬷嬷在一边,谨小慎微的模样,可目光一直逗留在皇子的身上,待元妃和白小姐走开,她忙拉着皇子就要走,可是苏疆却一步一回头地看着上阳殿,嬷嬷忍不住问:“你这么喜欢上阳殿,喜欢元妃娘娘?”
小家伙实诚地说:“上阳殿又大又好玩,元妃娘娘漂亮温柔,怪不得父皇那么喜欢皇后娘娘。”他朝着嬷嬷眨眼睛,孩子本该认为自己的母亲才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但事实和感情,终究不是一回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