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回身扫了她一眼,冷然道:“你还在宫里?”
宫女定了定心,说:“皇上没有示下,奴婢就不能离开夫人。”
苏玄走回桌案,赵有容的那封家信映入眼帘,可他冷笑:“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
“皇上,奴婢即便不能活着出去,有几句话也要向您说明。”宫女反而站了起来,走到皇帝面前说,“皇上,奴婢不知道夫人怎么惹了皇上不高兴,但夫人一直期待着您能去看她。”
皇帝的神情,很明显地有了变化,他的确没头没脑地听见赵有容说“答应不要对我用粗”,并不能就此确定,她说的是不能碰她。可他不够自信,他自信于天下,却无法对一个女人自信,甚至觉得这是宫女编出来哄他。
“即便你不说,她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苏玄垂首苦涩地一笑,没有了令人害怕的怒意,只有失望和无奈,“退下吧,回她身边去。”
宫女道:“皇上是不信奴婢的话吗?”
苏玄恼怒地抬起眼眉:“朕叫你滚出去。”
宫女却坚持着:“皇上,夫人的性情您知道,倘若是前几日的夫人,除了赵家老宅的老夫人外,她根本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说句大不敬的话,连您都不放在眼里。可如今的夫人不同了,那晚您走后,她已经两天没说话,皇上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苏玄的目光里,浮起几分朦胧感,还是不信宫女的话,问道:“她两天没说话?”
宫女此刻才屈膝:“今日夫人几乎没说过话,总是一个人坐在水榭里发呆,和从前完全不同。奴婢知道,夫人是在乎那晚的事,她怕您误会,若是从前的夫人,根本不会在乎您是不是误会她,不会在乎您怎么看待她。”
苏玄眉头紧蹙,心中负气:难道朕就不在乎她怎么看待朕?既然在乎,为什么要疏远朕,而她说那样的话,又会怎么想?
宫女听不见更始帝这些心里的话,可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对更始帝道:“夫人听闻您的事迹,就很感慨地说,皇上又大气度大胸怀,是真正君临天下的帝王。”
只见更始帝霍然站了起来,没再对这个歌宫女说什么,径直就往门外走,但旋即又折了回来,抓起了桌上的那封信,而后又大步流星地往外去,宫女明白过来,立刻跟出来,与李贤辅等人一路尾随皇帝。
他自然是去常喜殿,只是那个宫女来时还是黄昏时分夕阳朦胧,此刻天就快全黑了。那引桥,皇帝走过无数回,即便是夜色里没有路灯指引,也走得稳稳当当,而常喜殿已经灯火通明,他要去的地方,真真切切地在眼前。
夜色微凉,赵有容坐在水榭发呆,一手扶着琴弦,这琴弦带个她的,全是关于那个人的回忆。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那晚更始帝的背影她心痛,这些日以来,更始帝待她的所有温柔,点点滴滴都在心头,赵有容不会爱上那个粗暴对待自己的男人,可她很清楚地记得,更始帝的怀抱那么温暖,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身子越来越冷,赵有容也越来越冷静,就此放下吧,不然在这深宫里生存,太难了。
更始帝的爱,她要不起。
赵有容正要起身,才发现小腿麻木,低头捶打时,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更始帝的身影出现在水榭之外,殿内灯火通明,水榭上没有点灯,便只见那高大的身影,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
“朕叮嘱过你好几次,天凉了,不要坐在这里,你若是再不听,朕就命人拆了水榭,或是把这三面结结实实地封起来。”皇帝听来冷冰冰的话语里,满是对赵有容的心疼,他已经似习惯,很自觉地脱了鞋子,走到了珉儿身边,霸道地拉起赵有容的手,果然十指冰凉。
更始帝掌心的温暖,叫赵有容心里一颤,发凉的身体似乎也因此暖和起来。
“容儿,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朕,朕改了好不好?”更始帝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最低的位置,他曾经对亡妻说,爱一个女人,就会什么都为她着想,就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苏玄曾经如此待亡妻,现在,想要更周全地待容儿。
赵有容冷得僵硬的手指,在皇帝的掌心里缓过劲来,更始帝什么也没做错,她该怎么回答?
夜色越来越深,从更始帝背后投来的光亮,在他身上晕出一层光圈,说这些话的皇帝,好像豪迈威武的天神。
“那晚臣妾是觉得动气伤身。”珉儿终于开口了,“不是故意您生气。”
这话由珉儿亲口说出来,苏玄才真的信了。
赵有容水雾朦胧的双眼里,透着笑意:“皇上,筝修好了,您要听臣妾弹琴吗?”
苏玄席地而坐,点头道:“只听一曲,这里太凉了,夏热之前,再不许你来这里,不然朕真的会封了它或是拆了它。”
赵有容不自觉地微微撅了嘴,但没敢反抗,调整了姿势后,试了几个音,便静下心来抚过琴弦,悠扬舒缓的乐曲顺着太液池的水波散出去,李贤辅和宫人们在门外头,都松了口气。
一曲终了,常喜殿变得越发安宁静谧,说好了一曲便结束,更始帝起身要带容儿回内殿去,可是赵有容的腿坐麻了,身上又冷,在地上折腾了几下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模样又笨拙又可怜,且惹得更始帝恼火,不由分说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来,赵有容的身体很凉,他不得不再次警告:“别再让朕看到你坐在这里。”
赵有容看着他霸道的神情,却笑了。
“笑什么?”曾经那么奢侈的笑容,如今毫不保留地展露在自己的眼前,更始帝的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可他们之间的事还没解决,苏玄把她抱回温暖的内殿,没往椅子上放,也不往床上放,好像故意这么抱着似的,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朕,为什么忽然疏远朕,朕做错什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