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舟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得坐直了身体, 先前还没察觉, 如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正常来说, 二十岁弱冠之后就能说亲了,赵柏晏如今都快三十了, 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么多年, 就没一个看上的?
赵柏晏说完了之后就瞧见少年像是被吓到了,忍不住眼底浮掠过一抹笑意:“怎么?没想到?”
巫舟唔了声, “是没想到, 他们两个……竟然能凑到一起去,朕还真没想过这茬。平日里瞧着他们也不像是多亲.密啊, 更像是……兄弟。”这两人跟赵柏晏关系好, 他只当是哥两好了,如今想来,若是赵柏晏提前早就知道了钱大人与娄大人的关系,也怪不得那会儿他跟钱大人说的投机,这赵大人专门提醒他“钱大人有心上人”了。
他那时候还以为这赵大人拐弯抹角让他做媒赐婚,可他那时候哪里知道钱大人心上人是谁?问了几次这厮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莫不是……赵大人当时以为他看上钱大人了吧?
想想也是,他招了男宠虽然当时说服了崔相等人,却不一定能说服赵柏晏,这么一想……赵柏晏每次奇奇怪怪的眼神就能理解了,头疼不已, 小声嘀咕一句:“怪不得再三提醒朕,朕就是惜才,哪里是看上钱大人了?”
赵柏晏耳朵尖,听到了忍不住笑了:“微臣知道。”
巫舟被对方这一笑,笑得没脾气,想想也就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他现在更好奇的是赵柏晏到底是不是断袖,可直接问,万一不是,岂不是尴尬了?于是,巫舟低咳一声,拐弯抹角道:“赵大人啊,你这些年就没瞧上过哪个姑娘家?你身居高位,怕是有不少给你说媒的吧?”
赵柏晏愣了下,大概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目光对上少年躲闪心虚的眼神,敛了下心神,仔细一想,莫不是皇上这是在试探自己过往有没有对哪个姑娘动心过?忍不住摇摇头,温和的笑了笑,认真道:“没有瞧上过谁。微臣这些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皇上可放心了?”
巫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放心?他放什么心?
他想解释一句自己其实不是断袖,可想想觉得赵柏晏估计也不信,加上他自己并没有穿书前的记忆,也没为谁动过心,还真不知是不是。想了想,巫舟也就没提这茬了,回宫的途中,是被赵柏晏亲自送回去的,本来想骑马回去,却被赵柏晏以崔相怕是已经得到消息,府外有对方的人监督为由,两人坐了马车进宫。
巫舟忍不住途中看了赵柏晏一眼,后者却是较之先前温和了很多,这种萦绕在周身的信任与彻底敞开心扉让对方接近的氛围让巫舟感觉到了,也诧异不已,他先前的话这么有效吗?
巫舟回到宫里没多久,钱大人与娄大人就进宫求见,巫舟与赵柏晏在御书房接见了两人。他重新换上了龙袍,瞧着两个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人,忍不住视线频频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之间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可行走间那种相互熟稔的信任,尤其是到了御案前站定时,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下,钱大人原本在前,甚至都没有回头,错开一步,娄大人上前一步,两人并排站在那里,拱手行礼:“微臣见过皇上。”连声音都完全重合,前后一致,站在那里,中间隔了半臂的距离,可站在那里拱手弯腰行礼的动作,却是默契十足,让巫舟瞧着的时候,突然竟是脑补拜天地时的鞠躬,他迅速摇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的举动让钱娄两人愣了下:“皇上?”
“咳,没事儿,两位大人起来吧,这次让你们受惊了,那些媒人没吓到你们吧?”巫舟边说的时候,忍不住视线落在两人脸上,钱大人听到这的时候,原本的能言善辩到了这里变成了锯嘴葫芦,极快地瞥了身边的男子一眼,又收回来,才道:“没吓到。这几年臣遇到过不少次,已经习惯了,更何况,这次突然一起来说媒,怕是别人故意为之,微臣心底有数,自然都推拒了。不过,娄大人这边……微臣就不知了。”说到这,表情终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可若不是巫舟仔细瞧着,还真不一定能捕捉到。
娄大人神色间有无奈极快闪过,一本正经地当着巫舟的面撒了一把狗粮:“皇上,微臣也婉拒了。微臣早有相携白首的心上人,并不打算再娶旁人。”
难得一向寡言的娄大人言辞严肃地说出这么一段,若非提前知晓,巫舟还真以为这两人在老老实实禀告呢……果然,娄杨这话一出,原本还绷着一张脸的钱大人嘴角极快地弯了下,定了定心神,也没敢看娄杨,可明显又重新恢复了那个能言善辩的钱大人:“皇上,这次的事是不是崔相故意的?听说赵大人府上也去了好几家?”
巫舟应了,随后与钱大人娄大人就这种情况仔细制定了一下措施,就让两人先出宫了,两人离开御书房的时候,依然一前一后,甚至在此期间都没有单独交谈过,可巫舟却亲眼见到娄大人将“情话”无孔不入地传递给了想要传递给的人,还不让人发现。
若非提前知晓,他还真看不出来。
等御书房重新空了下来,巫舟看了眼一直站在他身边一直没开口的男子,“赵大人啊,朕已经知道的事还是别告诉他们了,否则……估计他们再见到朕会尴尬。”他捏着下巴,望着前方,忍不住道:“没想到娄大人这样的,竟然还会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想到娄大人一本正经地说着那句话,他就忍不住想笑,却也忍不住有点羡慕,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默契以及信任,偶尔吃点小醋不过是恋人之间的情绪。
赵柏晏原本一直没出声,听到巫舟的话,再落在对方出神艳羡的目光,若有所思。
而接下来的半日巫舟发现本来不怎么愿意留在宫里批改奏折的某人,突然很是积极地留下了,不仅留下了,还以最快的速度帮他将所有的折子都改完了,不仅如此,很贴心的没等巫舟提议,就主动留下来陪他用了晚膳。
晚膳结束了,还邀请巫舟去御花园走走,巫舟还是第一次见到赵柏晏主动开口,自然欣然同意了,刚好吃撑了去走走,直到赵柏晏要离宫之前,看向少年眯着眼笑眯眯的模样,眼神也忍不住柔和下来:“皇上今日可高兴?”
巫舟想想觉得赵大人这么上道是好事,这说明他已经完全得到了赵大人的信任,对方都知道主动讨他欢心了,这以后一旦对方谋反,这不看僧面看佛面,肯定还得念着这段君臣之情,定会手下留情。笑眯眯地拍了拍赵柏晏的手臂:“赵大人若是日日都能如此贴心,朕深感欣慰。”
本来以为赵柏晏肯定不会答应,他也就是随口说说,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真的点了头:“嗯。”
巫舟回到寝殿还没回过神,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
宫里这边一片和睦,崔相那边得到消息却是差点气吐血,他怎么也没想竟然被拒绝了,还真的被拒绝了,不仅一个,是三个一起拒绝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会如此,这不合情理啊,这世间真的有不为美色所动的男子吗?
半夜柴王怒气冲冲偷偷来了崔相的书房,怒极反笑:“相爷,你先前怎么说的?说就不信这三人都是不好色的,结果呢?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却一点成效都没收回来,三人都拒绝了!本王等不了了,这都多久了?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柴王暴躁不已,等等等,他都等了这么久了,结果呢,不仅没得到任何对他有利的,反而还折了不少人。
“王爷稍安勿躁,这时候绝对不是动手的时候,万一失败了,被皇上查出来,怕是……”崔相也看出柴王是真的动了怒,可没有万全之策,他绝不会走那么一条路,若是失败了,他几十年的心血都付诸流水。
“怕什么?本王有这么蠢吗?再等下去,等到何时?等到本王辛苦安插的眼线全部都被拔出了?你可别忘了,先前就是因为你手下的陶大人,害得皇上让赵柏晏彻查宫里与外交接的探子,找出了不少本王的人,如今留下的可不多了,再等下去,你是不是要所有人都拔除干净?相爷,你到底是帮本王呢,还是在拖本王的后腿?”柴王脸色很不好看,接二连三的失利,让他耐心尽失。
“可王爷,你忘了先帝留给皇上的那些人,一旦出事……”崔相还想规劝,被却柴王直接挥手打断了。
“本王有这么蠢?就算是查,查到的也是平王。”柴王想到什么,眼底有精光迸射。
崔相愣住了:“平王?可平王不是在边境,怎么?”随即想到什么,崔相一愣,急声道:“王爷你是想……一箭双雕?”
柴王嗤笑一声:“何止?本来这条线是早就安插下来的,原本就是为了平王。本王根本当初就没把季司舟看在眼里,可没想到让他捡漏了,当了这个皇帝。平王手握重兵,可这人却让本王一直摸不透,本来是想着等本王当了皇帝之后,借着这条线来个‘谋刺’,最后嫁祸给平王。
他人在边境,可他一家老小却都在京中,这人可还真跟他府里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成功了,平王不在边境,本王自然能直接控制住他府中之人登基为帝,届时以为季司舟报仇来将人给除掉;若是失败了,这个罪名也在他头上,与本王有何关系?
本来不想这么早用,可相爷你最近的水平让本王很失望,一而再失手……这次还是让本王试试吧。”左右没什么损失,就算是失败了,刺杀皇上的也是平王,届时只要鼓动那季司舟动了平王府里的人,到时候两人势必水火不容,他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崔相被说的心动了,他先前也想过这个办法,只是太过冒险加上还没到走这一步的时候,加上他不能保证万全的措施,加上先前根本看不上烂泥扶不上墙的皇上,只着重对付赵柏晏,觉得除掉了赵柏晏,皇上也保不住那个位置。
可如今……平王既然这么说了,定是早就铺好了路,小皇帝一死,势必打乱,即使赵柏晏再有本事,他不过是臣,难道还能大得过当朝亲王?
柴王与崔相打交道这么多年,一看就知道对方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相爷放心,本王既然敢这么做,自然都打点好了。不过么,这次本王想玩点大的。”他阴郁着一双眼,望着一处,眼神凶狠而又暴戾。
“嗯?”崔相抬眼,对上这眼神,心底一骇,“王爷你想……做什么?”
“那赵柏晏不是自诩忠心么?不是跟本王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对吗?那本王倒是要看看,生死关头,他这份忠心,到底还保不保得住。”柴王冷笑一声,不等崔相开口,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其实也很简单,他最近派人跟踪过赵柏晏,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对方都会在宫里陪着小皇帝,直到宫门快要关了的时候才会离宫。
他打算借着这个关键点,一边让人动手对季司舟进行刺杀,另一边,让人掐着点告诉赵柏晏,让他眼睁睁看着他辅佐的这个新帝死在他面前,到时候,失败了也就算了,可若是成功了……他刚好能治赵柏晏一个护驾不利的罪名。
所以他先前才会对崔相说的一箭双雕嗤之以鼻,他要的,是一箭三雕,不惜将他埋了这么久的线提前暴露出来。
崔相听完了之后,望着眼神寒戾的男子,突然心底涌上一股寒颤,他与柴王是翁婿关系,可对方竟然瞒他这么深,如果……对方真的当了皇帝,会不会也会出其不意地将他给弄死?可他以及相府早就踏上了柴王这条贼船,已经下不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接下来的几日相安无事,巫舟发现最近赵大人听话的不行,他说一对方就不说二,让他忍不住一次次拐着弯挑战赵柏晏的底线,没想到对方竟然都依着自己,这让巫舟惊奇不已,与此同时是放心,男主与他关系越好,这代表以后谋反之后,他的小命越稳。
加上这些时日都没有听到系统的预示,巫舟渐渐心安下来,只是没想到,安心的太早,当晚子时一到,消失了很久的系统的预示再次来了:“温馨提醒宿主,明晚宫门关之前的那一刻,将会有宫人一剑刺穿你的心脏。”
巫舟没想到这次竟然是针对他的,看来崔相与柴王终于发现无法撼动赵柏晏这颗顽石,将苗头指向他这个“扶不上的阿斗”了。不过崔相这老狐狸怎么会这么冒险?对方这些年可都求的一个“稳”字,若是柴王出的主意,崔相不阻止?
巫舟百思不解,不过因为是刺杀自己与赵柏晏无关,巫舟也就放心了,不过为了小命着想,翌日一大早,就让刘公公偷偷避开所有人,不带任何宫人,去先帝的小金库将先帝那件刀枪不入的金蚕丝甲给拿过来。
巫舟专门强调了他一个人,刘公公虽然不知为何,可他没多说什么,当天巫舟与赵柏晏在御书房一个勤勤恳恳批改奏折一个“玩物尚志”看杂书的时候,偷偷将金蚕丝甲给拿了出来,暂时藏了起来。
赵柏晏这段时日一直都待在宫里陪着巫舟,午膳晚膳也极为自觉地陪着巫舟用,除了最近这段时间对方没再让他留宿,一切都让赵柏晏很满意。
天黑之后,巫舟掐着时间先回去将金蚕丝甲穿在了身上,这东西刀枪不入,是先帝当年为了护命的法宝,有了这个东西,巫舟还真不怕自己会有事。不过这件事因为不牵扯到赵柏晏,他并未告知对方,当晚散完步之后,就让赵柏晏提前出宫了。
赵柏晏像是往常一样朝宫外走,巫舟则是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了,才朝养心殿而去,不过目光却是一直警惕地盯着四周,对方既然要刺杀他,还是这段时间,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故意在护卫多的地方晃悠,万一对方一举不成想要在刺杀一次的时候,护卫能立刻上前将人给擒住。
而另一边,赵柏晏按照往常一样出宫,就快要到宫门口时,突然一个小太监经过,退到一边福身行礼,等赵柏晏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小太监迅速起身,匆匆往前走。赵柏晏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对方最后匆匆离开时的步子,明显轻盈很多,像是练家子。
赵柏晏脸色微变,一个小太监怎么会武功?他想到还在御花园的皇上,迅速掉转头往回走,无论是与不是他都要回去看看,走了几步觉得太慢,纵身用轻功极快地朝前飞掠。
……
巫舟就快要走到养心殿的时候,突然前方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太监,他还没到近前,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赵大人在宫门口出了些事,让奴才将这封加急的信交给皇上。”
巫舟看了那小太监一眼,他傻了才会明知是危险还往上冲,直接开口:“将他给朕抓起来!”
他这一声疾呼,立刻有护卫靠近了,将这个小太监迅速给控制了起来。小太监难以置信,“皇上,奴才……奴才没做什么啊?”
“赵大人离开的时候没带纸笔,他怎么写信?”巫舟挥手,“这个是刺客,带下去好好审问……”
“皇上小心!”巫舟这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后原本跟着他的几个熟悉的太监之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就朝着背对着他的巫舟给刺了过来。
刘公公压根没想到刺客之外还有刺客,匆匆喊了一声,巫舟回头,就对上了他寝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朝着他刺过来,脑子懵了一下:大意了。
原来那个只是幌子,这个才是真的……先前那个是为了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在巫舟身上穿了金蚕丝甲,否则今晚上还真交代在这了,不过那匕首并未刺到巫舟,就在那小太监即将刺到巫舟的心口时,一道身形骤然出现,长臂一探,揽住了巫舟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迅速旋身,带着他想躲开对方的刺杀,可到底因为要护住巫舟失了先机,那把匕首刺入了男子的手臂中,与此同时被男子随即一脚给踹出数米远。
这一切几乎是在转瞬间发生的,巫舟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整个人被死死搂在男子宽厚温暖的怀里,毫发无伤,可鼻息间萦绕的血腥味,让巫舟瞬间变了脸色,猛地仰起头,想要查看对方的情况,男子难得强势地将他死死护在了怀里,神色冷戾凝重地扫向四周,声音沉稳地发号施令:“还都愣着做什么?将人制伏住,其余人,迅速彻查宫里所有人!”
“是!”众人这才回过神,迅速分散开,皇上在宫里遇刺,幸亏没出事,否则,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鼻息间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巫舟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画面,挣扎了一下,却被男子搂得更紧,巫舟只能命令:“赵柏晏,放开朕!让朕看看你的伤……”看不到才更加恐慌,若是男主出了事……
“微臣没事。”头顶上方传来男子温柔安抚的嗓音,几乎极轻又眷恋地用下颌蹭了蹭他的额头,大概是察觉到危机解除,这才松开了些力道,却依然没放开少年。
巫舟几乎是立刻抬起头,不亲眼看到他不信,可等他一抬眼,却是不其然地对上了男子后怕、失而复得以及溢满了情意的双眸,他望入的一瞬间呆住了,直到男子借着道路两旁树枝的遮挡,安抚地亲了下他的眼,巫舟惊醒过来意识到什么,脑海里嗡的一下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