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常家的苍穹之耀被盗走了……”
“你听谁说的？不可能吧？没有苍穹之耀……”
“……”
阳光温暖, 让人觉得有几分慵懒。
常家带着群英令之人闯进山来的时候, 正是这么个慵懒的日子。
夏歌正在摇椅上看丹书, 冷不丁的院子外面一阵熙熙攘攘，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
她从摇椅上抬起了头, 还有些茫然, “外面怎么那么吵？”
顾佩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坐好。”
夏歌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外面是不是魔教的找过来了？”
从魔教溜走的夏歌第一反应就是苏缠找到她了, 毕竟之前叶泽来过, 说不定叶泽只是一个引子, 前脚试探过她在这里，后脚就带着人过来了——
“是常家的人。”顾佩玖道，“群英令。”
夏歌一听不是魔教，微微放下了心, 随后又咋舌，把书放下, “这就找过来了？”
顾佩玖“嗯”了一声, 想到了前几日感觉到的魔气, 心中似有所悟。
那是祸命的气息。
前脚感觉到了祸命的魔气，常家的人后脚就找了过来……常家和祸命，果然是有点关系的。
顾佩玖微微眯起了眼睛。
很快，院门被敲响，随后被人一脚踢开！
“有人在吗？！”
开门的是两个紫衣汉子，肌肉虬结, 精气内敛，十分有力，一看就是两个内家高手。
常刃随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闯了进来。
这院子不大不小，院西种了几棵开着花儿的柿子树和其他的植物，一排绣球树还没有开花，干干净净，只有一白衣少女安静的坐在一棵梧桐下，古朴的摇椅摇摇晃晃，乌黑的发垂在白皙的脖梗上，她翻着书，雪白的宽袖微微下滑，露出了皓腕上打着蝴蝶结的翠绿丝带。
即使有人冲进来，不惊不怒，若无其事。
夏歌躲在顾佩玖身后，整个人都被她用结界隐藏起来了，因此众人只能看见顾佩玖，却看不到夏歌。
顾佩玖抬起眼，声音波澜不惊，“不知今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见谅了。”
身后有人急躁上前道：“废话少说，顾佩玖！你把那魔女藏哪里去了！”
顾佩玖连眼睛也没有抬。
下一刻一道罡风扇过，说话那人一下睁大了眼睛，整个人被剧烈的罡风拔地而起，像是一个横向旋转的陀螺，一下滚到了天上去，随后轰得一声摔在了院外巨大的梧桐树上，枝干破碎折断的声音和那人的惨叫不绝于耳！
一时间，众人悚然，望向顾佩玖的目光带上了三分警惕和试探。
顾佩玖翻了一页书，声音淡淡的，“找个会说人话的来。”
众人：“……”
常刃一步上前，道：“顾姑娘何必动怒，只是各位英雄过来，都是为了那……”
想到了上一位的下场，虽然作为天极的高手，他并不畏顾佩玖，只是顾佩玖身负上古衣魅，怎么也要给一个面子，因此他顿了顿，道：“那魔教小祭司的下落罢了。”
却听顾佩玖恍若自言自语一般，“中不中听？”
躲在后面一直喊六六六夏歌闻言一愣：“哈？”
随后福至心灵：“不中听！小魔女魔教小祭司都不好听！带魔的都不好听！要雷锋！要小仙女！”
众人望着顾佩玖自说自话，面面相觑。
常刃又忍不住上前一步，“顾姑娘……”
回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凌厉红菱！
常刃目光也是一寒，下一刻长剑出鞘，一剑划下冷烈的弧度，然而红菱却也不是吃素的，电光闪烁，一招破了那剑弧，生生将常刃逼退一步！
常刃骤然睁大了眼睛，以他的境界，就算天诛绫是上古衣魅……竟然能一招逼退，也足以说明其强大！
“都说菱溪一峰弟子能以一挡万，果真名不虚传。”常刃若无其事的收了剑，又退了一步，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逆徒！”
这声音苍老，却浑厚有力，充分展现了一位天级强者的水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上前来，手里挂着一把拂尘，“你突然失踪，菱溪上下找你不得，竟然是与那叛徒勾结在了一起！”
正是菱溪峰掌门。
夏歌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顾佩玖，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佩玖抬起了眼，波澜不惊，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淡淡道：“她不是叛徒。”
掌门怒道：“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给那叛徒说话！”
顾佩玖放下了书，终于下了摇椅，雪白的袖口被微风吹动，她目光森冷，声音却依然淡淡的，“我说过，她不是叛徒。”
掌门捂住了胸口，深深吸了口气，“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吗？！别忘了你入门的时候发过的誓——你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发过誓？
夏歌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掌门，又看了一眼顾佩玖。
顾佩玖没有说话，天诛绫围绕在她身侧，血红的天诛和雪白的衣角，微风吹拂，她似乎毫不在意。
旁边有人附和道：“你这般掩护那小魔女，莫不是已经堕入了魔道？！”
话音一落，那人也如之前那人一般被整个掀飞，咕噜噜的滚到了院子外面，摔了个面目全非。
“哪里跟她来的那么多废话！我们人那么多，上去把人逮住严刑拷打，什么不都说了？！”
又有一面相狰狞的汉子上来，手中拎着两个狼牙锤，一脸横肉，“严掌门，容我上去拿下她！”
菱溪峰掌门姓严。
她挥手制住了那汉子的动作，上前一步，又劝道：“我们都知道你是被那小祭司迷惑了心神，一不小心入了邪道，只要你交出那小魔女，之前的一切，自然是不作数的。”
见顾佩玖不说话，菱溪掌门又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佩玖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已无话可说。”
“什么都不要说了！她已经被那小魔女迷了心神，让我上去拿下她！”
那汉子挥着狼牙棒就朝着顾佩玖冲了过去！
顾佩玖望着菱溪掌门，眼睛都没有动，身周红菱一颤，一瞬间抖开如波浪一般的波纹，一浪高过一浪，宛若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只是每一阵涟漪都带着可怖的灵力波动！
那汉子连顾佩玖五十米的距离都还没拉近，整个人便被剧烈的波动给弹开，他甚至连红绸的边角都没碰到，雷光闪烁间，整个人劈里啪啦的抽搐起来，随后一阵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
顾佩玖抬眼，声音淡淡的。
“还有吗？”
“或者，你们一起上？”
夏歌一阵心惊，虽然她在丹峰的时候经常不学无术，但也认得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其中不乏有真本事的，若是一起上的话……师姐……
又忍不住咬牙想，常刃召集那么多人讨伐她，真是一点活路都没给她留！
众人哗然。
“……看来她是已经鬼迷心窍，不会回头了！”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真的是……”
“……”
“废话不多说！一起上吧！”
常刃打圆场：“不可不可，诸位都是英雄，以多欺少岂不是昧了英雄之名？”
后面有人叫嚣：“那常家主上啊！常家主不是有苍穹之耀吗？这顾佩玖手中的天诛绫厉害，若不一起上，也只有同样的上古衣魅苍穹之耀能与之一搏了吧？”
夏歌一眼就瞅见常刃语塞了。
她在后面冷笑了一声，苍穹之耀都被叶泽妙手空空了，他哪里来的能耐和师姐斗？假装英雄被打肿脸，真他妈难看。
但常刃也不愧是老狐狸，他望向了菱溪掌门，轻叹了一声，掩去了面上的不自在，“这顾姑娘说到底也是菱溪峰的家务事……我们再怎么厉害，也真的是不便插手……”
夏歌窒息：“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系统也评价：“是真的不要脸。”
严掌门闻言，又上前一步，顾佩玖看着她，神色淡淡的，天诛绫却分毫未收。
“我记得你曾经发过誓。”严掌门道，“只要你在一日，守护这人间正道，便不会有分毫的犹豫。”
“可是如此？”
顾佩玖神色不便，“自是如此。”
严掌门声色俱厉，“那这又是如何？你醒后不见我也就罢了，你向来是重誓之人，为何如今如此执迷不悟？！”
“别说了！”后面尤有人道，“说不通的！上去打吧！”
严掌门见顾佩玖不为所动，最后叹息道：“常家主，我也不端着了……你且不用管我，拿下这逆徒，以后我们自有分辨！”
意思是就算是一堆人打一个也没关系，这徒弟替我拿下来，不用顾及面子。
这话一说，立刻有等不及的人冲了上去，“上古衣魅，早就想要领教了！”
来的都是各派翘楚，可见能发布群英令的人，确实得有点面子。
和尚轻叹了一声“阿弥陀佛”，手中金杖微抖，天上立刻降下了无数犀利光雨，那雨丝落在树上，根根犀利如针，穿叶透花毫不犹豫，只是落在天诛绫的雷阵前却显得有些无力，又有人擅长御兽，一只夏歌从没见过的，浑身艳红的双头凶兽冒着光雨朝着天诛绫冲了过去，那和尚的厉害光雨落在它皮毛上不见伤它分毫，乍一张口，满口狰狞的獠牙下，烈烈赤炎喷了出来！
……
夏歌看得眼花缭乱，在诸人锲而不舍的进攻下，天诛绫终于有了微微的动摇。
常刃看得有些变色，“不对，为什么……”
严掌门的脸色看上去也有些不好。
顾佩玖很强。
……应该说，是太强了。
进攻的人不说是有身份的，最低的也是地级强者，虽然攻击看似低调，但每一击都是实打实的地级以上，就算是上古衣魅，如果没有强大的后盾，也难以撑那么久！
常刃忍不住问：“严掌门，这顾姑娘可是一直都那么……”
他问着，眼角却有意无意的扫向了顾佩玖的身后。
刚才祸命告诉他，秦双就躲在顾佩玖的身后，被顾佩玖用结界藏起来了。
严掌门望着在狂轰乱炸下身形巍然不动的白衣少女，苍老的声音微微颤，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很强。
太强了。
仿佛已经脱离了人道束缚般的强大。
少女站在中间，朱唇白面，黑发飘扬，一双眼睛映着烟花一般进攻而来的万千色彩，最后在瞳孔深处，化作了无所谓的混沌。
“为什么攻不下来——”
“不会的……”
众人开始焦躁起来。
谁都没有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小院子都被结界笼罩了。
夏歌站在顾佩玖后面，扯着她的衣角，小声说：“师姐，你好厉害呀。”
顾佩玖没说话，嘴角却微微翘起来。
夏歌说完又想到了菱溪掌门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低落起来。
师姐以前入门的时候……肯定是发过誓的，就像她当少先队员的时候说“我永远忠于□□巴拉巴拉”一样。
她入菱溪峰的时候是无关紧要的外门弟子，没人逼她发过什么要一辈子守护人间正道之类的誓……就算发誓了她也不一定遵守。
可是师姐跟她不一样啊。
久攻不下，有个牛鼻子道士一边扔大火球一边狂躁的喊道，“顾姑娘，我们无意与你为敌，只是你为何非要窝藏魔教妖女，与人间正道为敌？！”
顾佩玖闻言，不言不语，红菱一抖，霎时间天地变色！
……与人间正道，为敌？
“轰——”
“我从未背誓。”
——吾誓，吾在一日，便护这人间正道，不为邪魔所侵，不为污尘所染，至死不渝。
滚滚红菱抖出的灿烂到轰然的白光让天地一瞬间陷入了混沌之中，无数的尖叫与怒号瞬间被湮灭，只有少女淡淡的声音，安静无虞，脱尘一刻，响彻天宇。
“她便是我的人间正道。”
——这是我从始至终，从未违背过的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