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样?
看着在山上艰苦攀爬的罗比,血瞳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罗比的精神世界,他最宝贵的精神家园。
这里哪里是什么天堂?对于罗比,这就是地狱!!
站在高高的云层中,血瞳眼睁睁的看着罗比一点点从山脚爬起,身上都被巨石砸的鲜血淋漓。他的衣服已是破烂不堪,露出下面大片的焦黑。指骨穿出了肌肤,看起来好似一只骷髅的手掌。背上的大棺材更是磨去了他的肌肤,露出大片的红色血肉。
那得是何等剧烈的痛苦啊……哪怕是看着血瞳都觉得一阵侧目。尤其是他的四肢还被镣铐束缚,让他更是连行动都变得艰难。
可就算如此,罗比仍然没有停下。就在血瞳的目光中,他一点点在山脚爬起,再次开始攀岩的过程,鲜血在他的身后滴淌,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色印记。
自赎!
不知道为什么,血瞳的脑海中突然卖出这个概念。心中一动,整个人已是如同旋风般袭过,瞬间出现在罗比的身边。
罗比正在攀爬一块尖锐的岩石。被岩石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突然发现身边多出了一只脚掌,一下愣住了。
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如此过了好久,他的目光才顺着血瞳的脚掌点点抬起,最终和血瞳对视到一起。
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是想笑,又似乎在哭。“你……来了……”
“罗比!”血瞳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弯下腰,一把抓住罗比的肩膀。“我们走,离开这里!”
“走!?”罗比的目光有些呆滞,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围。苦笑说道。“走,又能去哪里?”
“咦?”
“这是我的精神世界啊……”罗比伸展手臂,似乎在向血瞳展示着什么。“是我自己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构造的。这就是我……我可以逃避现实,又如何能逃避自己?”
“你……知道……”血瞳愣住了,惊讶的看着罗比。
留在精神世界的人很少会意识到本体的存在。血瞳只以为罗比和做梦差不多。却没想到他一切都清楚。他知道这里是精神世界,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知道这些痛苦都来自内心。甚至……他还知道这里就是他自己!
可他仍然在攀爬,仍然在棺材和镣铐的束缚中,一遍遍的接受怪石的折磨。就好像一个苦行僧,用痛苦淹没**和灵魂。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就是罪啊!”罗比低下头,又开始了攀爬。手脚被漆黑的怪石穿透,留下一个个血印。
“是我犯下的罪。”
“血瞳,你不要再劝我了。我一切都清楚。可是我没办法跟你离开。因为这就是我的罪……在爬上这座负罪之峰前,我没办法告解自己。”
“你疯了!?”血瞳一把抓住罗比,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你自己构造的山峰,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虚幻的!你怎么可能战胜自己的精神?你这不是在赎罪,是在自杀!”
“不试试怎么知道?”罗比仰起头,目光清澈无比。“吾主的牧羊人,本就该在黑暗中寻求光明。如果不能战胜心中的黑暗,又如何能给他人带去吾主之福音?”
“血瞳,能看到你真好……不过你别劝我了。我的路,终究要自己走下去。”
说着,罗比一点点的掰开血瞳的手掌,然后紧了紧背上的棺材。继续向上方爬去……他的动作很慢,看上去力气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可就算如此也毫无停歇。一步上不去,他就一点点挪,用手指在岩石间扣出一个个孔洞。大棺材在他的背后摇摆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将他拉下无底深渊。
“罗比……”血瞳呆住了。静静的看着罗比蹒跚的身影。脑海中只有罗比最后的声音。
这是我的罪……那这座山……血瞳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明悟,再看上去时,眼前哪里还是普通的山峰?那分明是一个个人体堆积成的怪物。一张张丑陋怪异的脸在岩石上浮动,发出刺耳的吼叫声。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无一例外的面目狰狞。在血瞳眼中,他们疯狂的吼叫着,伸出一双双看不到的手掌抓向罗比。
这些手掌擦过罗比的身体,就在上面留下一道道伤痕,这些手掌绊住罗比的足下,就让他步履艰辛……不知道为什么,血瞳突然想起罗比当初对双子姐弟说过的话。
“杀戮,就是原罪。”
这些怪脸……就是罗比曾经杀过的人吧?
原来他从未都没有原谅过自己。所谓的为主之荣光不吝杀戮只是借口。其实在他的内心中这些杀戮的负罪感一直存在,始终困扰着他。
他用沾满鲜血的钱在现实中弘扬主的荣光,却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承受着主的责难。
这就是……罗比的心魔吗?
仰起头,看着这座直插云层的山峰。血瞳的脸孔抽搐起来。
他能理解罗比的痛苦。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心魔之所以是心魔,就是因为它只针对本人。除了本人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帮他解开魔障。在这个世界中有多少天才就是因为心魔而陨落?又有多少人在心魔中痛苦挣扎?
从这座山峰中血瞳能够看出罗比的精神强大。可是他的意志却没有匹配的坚强!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迷失,只为了寻找一个解脱的借口。
可实际上血瞳却很清楚,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永远也别想爬上这座负罪之峰。
因为这就是他为信仰做出的牺牲!
他的力量来源于信仰,他的精神也同样依附信仰!和血瞳这样从末世中走出来的男人不同。罗比的一生几乎都在信仰中存在。从睁开眼睛他都沐浴在主的荣光中,注定要为信仰付出一切!
可当信仰和现实冲突时,罗比却无法解开自己的矛盾。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行使着背离教义之事,一边在内心接受着信仰的拷问。
用他的话来说,这就是罪!他必须赎罪!
可是……血瞳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愤怒的火焰。
这叫什么罪!?
存在于这个弱肉强食的宇宙,谁又能独善其身?为了散播信仰而投身杀戮,又岂是罗比的本意?如果这都叫做罪,那又有谁能无罪!?
贪婪,淫欲,杀戮,背信!
谁敢自称无罪!?
谁又能定罪!?
是你吗?
血瞳抬起头,猛的直视上空的云层,那一片光芒普照的天空……是你吗!?罗比心中的神!?
可是……血瞳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暴戾的目光。
你在我心中……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不过是罗比精神构造的一个象征,一个虚幻的神!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享受罗比的信仰!?
在罗比浴血奋战中,你在哪里?
在罗比用伤痕累累的手给孩童带去食物时,你在哪里?
在罗比救助一个个生命,给他们带去阳光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不过是一个虚构的存在,一个罗比精神中的寄生虫!!你凭什么给人定罪!!
你……有何资格!!
轰……的一声,血瞳的思感突然爆发出来,目光几同实质一般撕裂了云层。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都在颤抖!狂风无中生有般出现在周围,疯狂的呼啸着,席卷着一切光芒!一股恐怖的气息从血瞳的体内涌出,仿佛魔神般君临于这个世界!
这是彗星级强者的精神啊……哪怕在罗比的精神世界中,仍然高高在上,宛如神祗。和这个气息相比,上方的光芒显得那么的黯淡,就似随时可能熄灭一般。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血瞳的暴怒放大了他的思感,让他原本就极强的精神充满了暴戾与攻击性!所以只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开始颠覆,大片大片的裂痕出现在虚空中,就仿佛蛛网一样扩散!
云层沸腾,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大地撕裂,出现了一个个裂痕。
整个世界都摇晃着,宛如末日。
血瞳凭空悬浮,狂怒如涛!短发在狂风中猎猎飞舞,眼中爆射出狂怒的目光!他静静的望着天空中摇曳不休的光芒,嘴边流出嘲讽的笑容。
既然……你以为自己是个东西……那么……就让我亲手把你打碎!
让你知道,人类的命运,永远只属于自己!
双手抬起,血瞳缓缓对天空做出一个抓紧的动作,紧跟着就要撕开……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罗比的叫声。一声他从未听到过的,属于罗比的惊慌叫声。
“不!!”
“罗比?”血瞳一愣回头,却看到罗比正挂在山峰的边缘,对自己露出惊慌与恐惧的表情。
“不要这样做,血瞳!”
“为什么……你还要为它求情!”血瞳停下双手,对罗比轻声说道。“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它只是一个虚构的东西。它不存在!”
“可是……它到底是我的信仰!”罗比拼命的抓紧山岩,在狂风中挣扎的叫道。“信仰是无罪的……有罪的,只是我!”
“你太懦弱了,罗比!”血瞳一声冷哼。却果然没有继续下去。
下一刻,他就猛的出现在罗比身边,一拳惯向了罗比身后的山峰!!
“既然如此……”
“我赦你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