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非逼着我跟你回去,我就死给你看,到时候让你一尸两命!”
宋铮一脸为难,看着仿佛一头母狼般的王瞳,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瞳瞪着宋铮,过了一会儿,表情渐渐松弛,变得哀泣:“爷爷!我闺女已经没有了,你就真的一点儿念想都不肯给我留?你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我,情愿做督军大牢的七爷吗?”
看着痛哭失声的王瞳,宋铮表情一阵挣扎,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好!过了!”
郭老爷子心情大好,连语调都变得轻松起来,宋铮赶紧调整情绪,扶起了坐在地上的王瞳。
刚刚这场戏,王瞳的表现简直没得说了,她这一版的杨九红虽然不像何塞飞老版那么风尘,但是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至少要比原版《大宅门1912》里的何青好得多。
至少那股子狠劲儿能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这样才符合杨九红这个人物在经历了女儿被二老太太抱走的一番打击之后,应有的状态。
像何青原版中那样,一下子变得温柔贤惠,还忍辱负重的,谁能想想她会和原版当中的杨九红是同一个人。
“怎么样?”王瞳抹掉眼泪,笑着对宋铮问道。
宋铮挑起大拇指:“没得说!”
宋铮上辈子没怎么关注过王瞳这个女演员,只是知道她的演技非常好,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那部《扁担姑娘》,其他的新闻少得可怜,属于那种一门心思扑在表演上的演员。
谁能想到她的演技居然好到了这个程度,根本就不需要酝酿,往镜头前面一站,整个人立刻就能融入到角色之中。
王瞳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土,道:“你演的才好呢,刚才你的表情真到位,我都好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演的一点儿都不费力气!”
演员就是这样,能不能演得好戏,自己本领过硬只是一方面,搭档的表现也是关键因素。
如果自己演了半天,搭档根本就跟不上,只会拖后腿,自己演的再好,整个戏给人的感觉也一样不行。
而宋铮和王瞳演戏,也有一种感觉,就是舒服。
本来宋铮以为,像王瞳这种只知道修炼演技的演员,私下里肯定是非常不好相处,简单来说,就是孤僻。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王瞳是个非常善于交流的,不拍戏的时候,她虽然不是剧组最活跃的那一个,但是跟着谁都能处得来,特别是宋铮两口子,三个人没事儿就在一块儿。
通过接触,宋铮也渐渐的对王瞳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王瞳最初的梦想并不是成为一名演员,而是幻想着做一名舞蹈家,她自小喜爱舞蹈,小学毕业后,就考进燕京舞蹈学院附中学习舞蹈,之后进入东方歌舞团,正式成为一名舞蹈演员。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能进入东方歌舞团,那可是很多舞蹈演员梦寐以求的事情,那里工作稳定、体面,也有不少机会。
但是作为一名舞蹈演员,王瞳知道自己的艺术生命很短,一般到了二十五六岁之后,就基本不怎么跳了。
在东方歌舞团,王瞳认识了她现在的男朋友刘江,那个时候刘江的身份还是歌手。
刘江毕业于燕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和许情,蒋文丽她们是同班同学,他从专业的角度对王瞳说,以你的容貌,你应该去做影视演员,那个更有出路。
就在说这话不久以后,刘江成为了王瞳的男朋友。
在刘江的鼓励加“忽悠”下,王瞳决心学影视表演,她选择去燕京电影学院上表演系的进修班。
在进修班,王瞳的眼界一下被打开,也深深地爱上了表演。
可与此同时,坏消息传来,东方歌舞团的领导得知她去上学,很不高兴,打算叫她下岗。
下岗这个词在1993年才刚刚兴起,一向大胆的王瞳觉得没什么,下岗就下岗吧。
于是在亲朋好友的瞠目结舌之中,王瞳亲手砸碎了自己的铁饭碗,成了自由职业者,再然后成了“北漂”大军当中的一员。
但是很快幸运之神就降临了,第六代导演王晓帅要拍摄电影《扁担姑娘》,选来选去选上了王瞳做女一号,男一号则是当时的当红小生郭韬。
那时的第六代导演正风生水起,在国际上屡获大奖,一个刚出道的演员能出演第六代导演新作的女一号,那肯定意味着她的星途一片灿烂。
当时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对王瞳说:你要红了!
但是《扁担姑娘》拍完之后,因为审查等原因先闷了三年,之后无缘上院线,只是在燕京电影学院等场合小范围内放了放。
王瞳的星途也没有因为《扁担姑娘》发生改变,生活照旧,她跟其他刚出道的年轻演员一样到处见组,偶尔拍拍小戏。
这期间王瞳跟那个当初“忽悠”她当演员的刘江结了婚,有很长一段时间,这对年轻夫妇的日子都很不好过。
作为歌手的刘江要到歌厅去唱歌,但是内心深处他又很不愿意唱,于是每天晚上一到八点,就胸闷、恶心,因为只会唱歌,不会调节气氛,跟观众也不怎么互动,所以刘江也不像其他歌手那样有小费。
王瞳的朋友们都觉得王瞳过着这样的日子很不值。
王瞳和宋铮他们两口子说,当时有一位关系特好的闺蜜就跟她说,你这过得什么日子嘛,我什么时候想吃肯德基,就什么时候去,你能吗?
宋铮和林欣如听了都很好奇王瞳是怎么回答的。
王瞳笑着说:“我不能,但是我可以不吃的。”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给宋铮和林欣如带来的触动更是巨大的,相信她的那位闺蜜当时也有一样的感觉。
甘于寂寞,甘于清贫,或许只有王瞳这种始终怀着处事淡然的人生态度的人才能做到了。
虽然天生就是“乐天派”的王瞳觉得这种清苦的日子没什么,但是有一阵子刘江自己退缩了,觉得给不了王瞳好日子,犹豫着要离开王瞳,但刘江越是退缩,王瞳就越是主动。
再后来,王瞳的演艺事业虽然还是没有太大的起色,但是每一部作品都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也算是逐渐在圈儿内有了些名气,而刘江也终于走出了歌厅,朝着他的梦想一一导演,逐渐迈进了。
王瞳不像别的人那样,对自己的私生活讳莫如深,相反的,她非常愿意聊一聊自己和刘江的事情,和宋铮,林欣如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经常会提到。
刚刚下了戏,这三个人又凑到了一起,现在的天气渐渐变得炎热,拍戏的时候,要穿着厚厚的衣服,只有这会儿才能稍微凉快一会儿。
三个人刚坐下,任童就立刻送来了冷饮,李悦现在逐渐开始朝着文职转了,林欣如以后的活动不多,她继续做助理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林欣如做主,让她给尚捷做了秘书。
王瞳一直都是个个体户演员,从来也没请过助理,不过任童看得出来,自家老板娘跟着这位大姐关系处的近,就连带着一起照顾了。
接过冷饮,王瞳笑着说了谢谢,反倒是弄得任童挺不好意思的。
林欣如灌下去一大杯冷饮,顿时感觉从心里凉到了头发稍,舒爽的不得了,刚刚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会儿变得精神百倍,又拉着王瞳聊了起来:“瞳姐!刚才你演的真的太好了!”
王瞳小口的喝着冷饮,闻言笑道:“好吗!?其实还是小宋演得好,他进入状态快,我也不想被他给比下去,这才咬着牙在演!”
林欣如听了,知道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儿,就算不是和宋铮的对手戏,王瞳的表现,一样能碾压全场:“我要是什么时候能像你那么厉害就好了,瞳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王瞳笑着,看了看宋铮,道:“你们家就有一个大影帝,还用得着我教啊!”
林欣如也看向了宋铮,见宋铮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气道:“就他,他只会嫌弃我!”
咳!咳!
“我说的不对吗?昨天回家你还在嫌弃我来着!”
宋铮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不是嫌弃你,是你还是跟着瞳姐多学学吧!”
对林欣如的演技,宋铮是真心瞧不上,演什么都是一回事儿,也亏得郭老爷子修改了人物设定,不然的话,整个剧组都能让林欣如给拖累死。
正说着,就看见任童拿着手机跑了过来,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哥!那个冯导电话!”
冯晓刚!?
这厮难道贼心不死还打算让他帮着给《夜宴》把关啊!
宋铮接过电话:“喂!晓刚哥!你”
宋铮的话都没说完,就听见对面传来了冯晓刚的声音,声音十分沙哑,透着深深的疲惫:“铮子!彪子没了,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明天八宝山追悼会,你看着办吧!”
宋铮闻言直接就愣住了,呆了好半晌,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付彪走了!
“这怎么可能啊!”
宋铮从宝岛回来,还曾跟着冯晓刚去付彪家里探望过,当时还说以后有机会要真正合作一把呢。
而且,当时听付彪的妻子张秋方说,付彪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这才多长时间,人怎么可能就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冯晓刚叹息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道:“就今天上午,刚走了没一会儿,我现在人就在医院呢,你”
“我现在就过去!”
宋铮没等冯晓刚说完,就飞快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林欣如看着宋铮,见宋铮一副慌张的模样,忙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宋铮好半晌才道:“付彪老师走了!”
宋铮说着站了起来,道:“我去跟着郭叔请了假,去趟医院!”
说完,宋铮就朝着郭保昌那边走了过去,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郭保昌道:“走!开车拉着我去趟医院,付彪走了!”
老爷子说着起身,叹了口气,道:“多好的演员,多好的人啊!可惜了!可惜!”
老爷子话没说完,眼角就已经泛起了泪花。
宋铮跟在郭保昌的身后,心里也非常难受,他和付彪来往的并不密切,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颇有点儿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感觉。
对付彪这个人,宋铮也非常欣赏,无论是作为演员,还是作为一个朋友,付彪的身上有着非常独特的人格魅力,一言一行都能让人感觉到格外真诚。
郭保昌老爷子跟着宋铮要去医院,这个戏自然也就没办法拍下去了,只能宣布收工,林欣如本来也要跟着去,结果被宋铮给拦住了。
“你跟着干嘛去啊!那边现在肯定特别乱!”
安抚好了林欣如,宋铮开车,和郭老爷子一起到了医院,这个时候,媒体已经得到了消息,医院门口围满了人,宋铮的车刚停下,就看到葛大爷也到了。
“郭导!”
葛大爷走过来,毕恭毕敬的给老爷子问好。
老爷子擦了擦眼泪,道:“走吧!没见着最后一面,去送送他吧!”
三个人一起进门,上楼,到了楼上,刚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好些圈儿内人士都在这边,见郭老爷子到了,纷纷上前问好。
郭老爷子摆了摆手,道:“都别忙着说话了,这边怎么样了!”
冯晓刚忙道:“彪子媳妇儿和孩子,我已经让人送回家了,这边太乱,还有好些记者,他们在这边也是跟着一起乱!”
郭保昌点点头,道:“彪子的事儿,安排好了吗!?”
冯晓刚道:“都安排好了,明天开追悼会,该联系的,我也都联系了!”
郭保昌闻言,叹息了一声,招呼着宋铮道:“行了,都别扎堆儿了,走,咱们也去看看彪子!好演员,好人,就是可惜了!”
宋铮扶着郭保昌,俩人一起到了病房门口,付彪此刻就静静的躺在床上,虽然不能走近,但是能感觉到,他走的时候,非常平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