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谣言,便是忠勇伯可能与贼奴勾结,最不济的,也是彼有养寇自重之心,锦州大战,故意放奴酋一马,否则的话,以靖边军的骁勇善战,鞑虏怎么可能大部退却?
要知道,从草原那方,忠勇伯麾下,可是逼去十万大垩军,这前后夹击的,鞑虏不全军覆没,实属不正常。
这也可以理解奴酋感激涕零之下,为什么将义州庞大的粮草留给忠勇伯了,不杀之恩,恩重如山啊,区区粮草回报算什么?
至于忠勇伯将粮草分出一部给余镇官将,这更证明了他的诡异心思,这是欲盖弥彰,意图转移视线啊。各镇的忠义将士被他利用了,作为彼不诡之心的挡箭靶,其心思之阴狠,惊世骇俗。
这个谣言在有心人推动下,更在京畿延伸出若干连环版,比如谣言还拿近期的闯贼说事。
很明显的,王斗就是与流贼有勾结的痕迹,最不济的,一样有养贼自重之心!
以王斗的武勇,区区流贼,岂是当年舜乡军的对手?
事实也证明了,王斗当时在洛阳城下,将闯贼杀得大败,俘虏降卒,以数万之计。
只是奇怪的,当时死的都是闯营的虾兵蟹将,闯贼领老营大部逃脱,内骨干大将多人,这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之事?
又有,忠勇伯素以飞扬跋扈,肆无忌惮闻名,杀起俘虏来更是毫不手软。
比如,这次锦州之战,他就不经圣上与内阁诸公许可,擅启边畔,私遣十万大垩军偏师攻向辽东。
他更不顾金自点等人是朝鲜国重臣,杀之之后,极有可能让彼国君臣兔死狐悲,更紧地投向清虏怀抱,又当场杀了数干计的朝鲜兵俘虏,这样的人,这样心狠手辣的性格,会是害怕屠杀降贼之辈?
当时俘虏的贼兵,他为什么不杀?
降卒再反,就是流贼快速再兴的最重要原因,而且往日这些降卒,经旧年饱掠后,个个不存安分之心不说,还富有战力,在他们内应下,闯贼势如破竹,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多个城池。
闯贼快速收容一只十数万垩人的军垩队,这只大垩军,拥有比旧年更强的战斗力,这都是当年忠勇伯留下的祸垩害啊。
福王之死很大部分,要算在王斗头上。
这是谣言大众,内还有什么忠勇伯自蛆天下无敌,有黄袍加身之意,更有鼻子有眼地谣传,王斗出生时,真是仙音缭绕,紫气盈盈啊,其子王争出世,一样霞光万道,鸟语花香。
东路百姓一直传扬王斗是星宿下凡,其实不是星宿下野,辅助圣君,而是真龙下凡,预与今龙搏杀,争夺天下。
这些传言虽只一闪而过,但让人棘然而惊。
听着谣言的内容,再一次从温达兴口垩中报出,众人便是看过一遍,仍是个个愤怒无比,靖边军为国血战疆场,营中将士死伤惨重,便是眼前的温达兴,都失去了右臂,想不到,却是得到这个结果。
高史银与沈士奇又差点跳起来,高史银吼道:“气死老子了,不用说,就是一个字,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他个血流成河!”
沈士奇也咆哮:“就两个字,杀!”
看众情激奋,王斗冷笑不语,赞画秦轶连忙道:“诸位请冷静,不可中了贼子之奸计!”
他问温达兴道:“温将军,贼子之奸计谣言,让人思之心惊,不知情报司,可有应对之举?”
温达兴看向刘本深,刘本深对王斗恭敬道:“京师谣言出后,我情报司立时应对,大体以谣言制谣言。”
现京畿各处,可谓谣言沸腾,有传说,靖边军在义州缴获的粮草不是数万石,而是超过一亿石。
各茶楼酒肆,沸沸扬扬的,也在津津乐道新奴首多尔衮纳嫂之事,各版本,有鼻子有眼的谣传。
言多尔衮兄弟,如何强占洪太之妻妾,如何霸占侄儿豪格之妻妾等等,还有人展示图纸画册,有若新版金瓶梅,收集之人若潮,甚至有人为收集到全版,一掷千金。
又有,谣言的重心,还转向了准驸马周世显,传扬他包养小相公,丑事败露后,坤兴公主大怒,皇家震怒,还有什么内阁集体**等等,让众百姓大呼过瘾。
坤兴公主乃是皇家的掌上明珠,崇祯帝与周皇后视若珍宝,因年岁到了,县家也为她妙选良家。
看来看去,崇祯帝等看中太仆公之子周君都尉名世显者,将筑平阳以馆之,未想出了这事,周世显成为驸马的希望泡汤不说,坤兴公主玉洁冰清,又哪能容流言伤害9
因为种种原因,先前关于王斗的谣言在京师流传,少有人管制,此时涉及到皇族与内阁声誉,势力只余下京师的锦衣卫开始出动调垩查,只是越调垩查,各种谣言越是乱飞上天,关于王斗的谣言,反被人忽略不少,很多话题已经被引开。
王斗微微
一笑,情报司的应对让他满意,谣言这东西,避谣是没用的,古今中外,不论中垩国还是外国,不论什么人种肤色,都有一种劣根性,喜好传播谣言流言。
官府越是禁止,越是津津乐道,唯一的方法,只得以谣言对谣言,越荒诞,众人的清醒就越快速。
只是情报司的应对,涉及到了坤兴公主,王斗脑海中,闪过她的身影,那只是一个长于深宫,乖巧,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小女孩罢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斗心中不免有些歉仄。
王斗询问京师百姓的反应,刘本深答:“谣言初兴时,一些百姓被煽动,加入了质疑谩骂,不过还是有许多京师百姓士子,站到大将军这方,双方争论激烈,甚至相互扭打,随着情报司的应对,各类谣言满天,很多人己是不知所措,犹豫彷徨,不知该听谁的。”
王斗点头,听起来,有点类似王粉与王黑争斗,然后中间之人摇摆不定,或是跟着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样子,有支持之人,必然有反对之人,便如后世的粉丝,是没有理智的。
支持自己的人,就坚决支持,反对自己的人,比如那些因利益受损,或是东路之事后逃离的余孽,就坚决反对了,然后一大波中间派,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
总体而言,因为先前的谣言传播,对靖边军的光明形象,还是有很大损害的,便若后世,便是清白无暇,只要一直监狱,或被请去说话,此后别人看来的眼光总是怪异的,真是掉进茅坑,不是屎也是屎。
在这个以道德衡量一切的国度中,经此谣言后,王斗与麾下靖边军,可谓从此沾上污点,以后不论做什么,旁人都会以怪异眼神打量分析,传播谣言之人垩心思狠垩毒啊,直接从声望与道德上,打在自己要害处。
不过王斗还是快速冷静下来,毕竟这类事情,后世见得多,听得多了,比起身旁各将,多了许多免疫力。
他淡淡道:“内阁怎么说,皇上怎么说?”
刘本深答:“内阁保持观望,只有陈本兵为大将军说了两句,似乎谣言中的大将军擅自出塞,屠杀金自点等人,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的言论,对皇上颇有刺垩激,义州粮草之事,皇上也有了疑心。”
“王德化王公公,回到京师之后,倒是为大将军极力辩解,还有消息传来,坤兴公主为大将军鸣不平,哭求到周皇后处,希望皇后能在陛下面前分说一二………”
帐中各人集体嘀了一声,刘本深垂下眼皮:“谣言多日后,皇上下了圣旨,言谣言种种,皆是奴贼之计,不可误信传扬,免得寒了忠勇将士之心,再谈此种,以居心叵测论处。”
“不过京师谣言不停,想必皇帝心中,有了芥蒂猜疑,那是肯定的。”
“还有,因谣言之事,廷议中关于大将军封侯之举,暂且停止,很多言官呼吁,希望大将军到达京师后,在朝议中辩说明白,再作处置,而各镇将官的封伯之议,也一样停了下来。”
“情报司分析,皇上欲大举封伯,朝中各官担忧国朝再次出现强大的勋贵集团,议起时便阻碍甚大,连陈本兵都不支持,借此谣言,各将封侯封伯之议,便趁此停下,后续种种,情报司在密切关注………”
钟显才眼中流出泪来:“这不公平,大将军对朝廷的忠心,我等都是看在眼里的,从靖边堡,舜乡堡时,就与奴贼血战,转战大江南北,兵发辽东处处,多少将士为之殉国?到头来,却要遭受此等不公,天理何在?”
温方亮也是叹道:“真不知诸公是怎么想的,谣言种种,他们看得不明白吗?宣大那些奸商,所作所为,他们心中不清楚?为什么如此放任?”
韩朝冷笑道:“他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内阁诸辈,哪个没有收受他们好处?”
谢一科心有疑惑:“我靖边军兴起来,无往而不利,连鞑垩子都被打得大败,那些奸商酸儒,凭什么与我等对抗?”
王斗站起来,在帐中踱步,他淡淡道:“他们享受荣光久了,错误估计了形势,以为现在是万历,嘉靖年间?利令智昏,一帮贪婪又愚蠢的家伙!”
想起历史上那些京师人等,文官武将们,为抗击流贼,崇祯帝让他们捐助,得款寥寥无几,结果李自成在京师抄出数千万两的白银,利益集团,素来如此,不见棺材不掉泪。
走了几步,王斗脸上浮出冷笑:“他们以为我是谁?出什么题目,我就要接下?封侯,我希罕吗?下令大垩军,直接转往昌平,从那处回到东路!”
众将恍然大悟,都是大笑,高史银更是狂笑道:“不错不错,我们直接回家,让他们干瞪眼好了,什么言官,什么朝议,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在众人的欢笑中,王斗看向刘本深:“还有,回到东路还需多日,那些奸商可能己然行动,他们以什么手段对付我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