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士彦看了温方亮良久,忽然觉得眼前的侄儿好陌生,他叹道:“忍小利而图大业,亮儿能这样想,很是难得。”
看他神色自若的样子,温士彦又是惊讶半响,自嘲地道:“难道为叔老了?”
他叹气道:“卫城死水一坛,同僚人心思动,皆想前来州城谋事。人言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为叔年近天命,却是一事无成,思之愧疚。”
他对温方亮道:“对了,如有良机,亮儿可在参谋司给为叔谋一赞画之职,为叔为定国将军出言献策的能力还是有的。”
……
此时在张贵的宅院之内,看着张贵书房内琳琅满目的书籍,田昌国不由摇头晃脑赞道:“未想张老弟收罗这么多兵书农书,如此好学,为兄实是钦佩,钦佩。”
张贵一屁股坐在自己座位上,叹道:“不学不行啊,眼下我舜乡军人人皆要识字,稍一松懈,就会被甩到身后去。田老哥知道,州城内外,可有大把人眼红我这位子,我每日是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啊。”
田昌国附合道:“是的是的,大家都不容易。”
他舒服地靠在黄花梨官帽椅上,感慨地道:“今日获邀参加议事,张老弟不知道,老哥我这心啊,舒坦。”
他叹息道:“我己经过五十了,名头上是保安卫指挥佥事,州城的佥的,我名下的营操、验军职事权力,全被林道符分去了。余下一个巡捕职务,有什么趣味?保安州现在也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个月不见得巡捕一次。老哥是闲得疯啊,天幸定国将军的法眼看到老哥身上来了。”
他满足地连连叹息。
张贵看了他一眼:“良机难得,田老哥可要注意了,将军向来厌憎部下沉迷酒色。以后你还是少往青楼酒楼跑,惹来将军不喜,那可坏了大事。”
田昌国神情有些尴尬,说道:“是的是的,多谢张老弟提醒,老哥铭感五内,铭感五内。”
张贵摇头:“田老哥考虑其一,没有考虑其二,州民可以售粮,将军也可以售粮,但外地粮商若来保安州抢购粮米,那又如何?要知道,镇城,还有太原那边,财大气粗的粮商不少,他们若是大量将粮米买走,物价将会比现在涨得更严重。”
田昌国呆了一呆,脱口而出:“那就禁止他们买粮。”
张贵更是摇头:“若是如此,外地商贩就不会再将粮货运来保安州。”
田昌国不知觉也起身踱步,他反复思虑,总觉得没有万全之策。
看他出神良久,张贵说道:“这事慢慢再议吧,田老哥,有一事我要与你言明。若你真为商事科主事,为了避嫌,你名下那些店铺生意还是停了为好,寻个合适的价格,早些转了吧。”
田昌国尴尬地道:“这,不碍事吧?只是家内一些子侄兄弟做些小买卖。”
张贵拍额道:“老田,你不要糊涂啊。若你家内做着买卖,又如何管理科内之事?外人会怎么看,将军会怎么看?一些财帛事小,失去将军器重事大,时不我待啊。”
田昌国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他对张贵深施了一礼:“多亏张大使提醒,老哥我差点误了大事。”
张贵摆手道:“你我兄弟一家,何必这么见外?”
他沉吟:“今日听将军的意思,未来东路各地要设立税课局,收取商税。我看这税课局的设立,可先从州城起,向那些商贾之辈收取税款,用于养军养民之用。那些商贾在商事科掌控下,也可更好防止外贼细作。”
田昌国道:“此事怕要起喧然大*,在州城经营的商贾,多是各处官员乡绅子侄之族。向他们收取商税,怕要引起骂声一片,甚至有可能引起罢行罢市,用之要挟官府()。”
张贵冷笑一声:“我舜乡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还怕区区一些商贾闹事?他们若是敢跳出来,定国将军伸出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捏死他们”
“此事你大可放心,要不他们乖乖交税,要不就滚出保安州去,我不信他们有买卖不做我大明商税不过三十而取一,买价不及四十两还一概免税,如此轻的商税他们还不愿交纳,那就是丧心病狂此等奸商留在东路何益?”
田昌国咬牙切齿:“有张大使这句话,老哥我就放心了。**,干了”
张贵叫道:“好,你我兄弟一同进退。”
随后他叹道:“你管辖商事科还好,我若管整个民政司,恐怕更要引起骂声如潮。”
田昌国试探道:“张大使的意思?”
张贵道:“从崇祯九年定国将军到舜乡堡始,后又到州城,开垦荒地,给军民分田分地。不过老哥也知道,原来州城及各堡军官名下的田地没有动弹,也没有纳税。我的意思,是重新仗量他们的田地,按亩征粮”
“新分田地,不论军官还是小兵,都是按亩征粮,没道理那些旧有田地现在还一文不征,是该统一交粮了。”
田昌国吸了一口冷气:“此事非同小可,恐怕……”
张贵嘿嘿而笑:“若不如此,怎么在定国将军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田老哥,我堡下以前有韩朝,高史银,钟显才等人。论起打仗,我己经跟不上他们了,不在民政上干出一些事,未来又如何在我舜乡军中立足?”
田昌国看了张贵良久,重新评价这个外人眼中粗鲁闻名的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