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走到钟大用跟前,抱拳道:“钟头,小的要和您告假几日,眼下秋播就要到了,家内只有老母和小妻,两个妇人怕是忙不过来,所以小的打算回家数日,忙完后立时回来!”
上去要提起杨通的身体,几个声音同时叫道:“不要!”
杨通的妻子刘氏更是扑上前来,紧紧抱住王斗的脚,脸上满是泪水,她哀求道:“王哥儿,求求你不要打了,再下去就出人命了!都是我家男人的错,嫂子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王斗停下脚步,看了刘氏半响,淡淡道:“既是嫂子求情,我今日就放过他,不过嫂子以后该好好劝劝通哥,免得他日后悔。”
轻轻地将脚从刘氏的手中抽出来,斜眼瞧向钟大用,淡淡道:“钟头,告假的事,您看如何?”
刚才的事情钟大用只是看得呆住,王斗这一问,他才回醒过来,他惊怒交加,指着王斗,半天话都说不利索:“好……好你个王斗,真是好大的胆子!……”
猛然他尖声大叫道:“还想告假,这个贱胚,老子要……”
一下子他的话止住了,却是王斗的长枪正点在他的咽喉上,钟大用一下子全身僵硬。
王斗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胆敢再辱我一句?日你娘,信不信老子一枪捅死你?”
墩内落针可闻,各人都是不可相信的神情,韩仲张大嘴巴傻呆呆的看着王斗,口水流出来犹不自知,他哥哥韩朝也是一改往日懒散的神情,眼神锐利地紧盯着王斗。连钟大用的妻子王氏都是惊呆了。
眼前这人还是原先那个胆小如鼠,怯懦忍让的王大傻蛋么?虽然众人近期感觉王斗有些变化,却没想到……
感觉到王斗身上的危险气息,众人都是下意识地离王斗远一些。
其实刚才的事情是他有意为之,他这些天查得很清楚,墩内除了韩朝兄弟外,余者都是些色厉内茬之辈,包括甲长钟大用在内。这些人,自己一硬,他们就软下去了,完全没有后患。
而刚才的打斗也证明了这个身体实在不错,自己占有他的记忆,同时继承了他的本领,牛刀小试,王斗还是满意的。
一阵风吹来,王斗心头涌起一股豪情,他不由自主哼起了歌:“为你提出男儿的本性,一心一意打拼为前程。为你献出男儿的真情,一心一意伴你过一生。靠我的双手靠我的本领,创造美满的家庭……”
……
王斗抗着自己的长枪,在路上大步行走着。
一路而去,尽是平坦的土地,从靖边墩往西走几里到董房河,过了河再往西走几里便是辛庄村,那里便是王斗的家。虽然王斗在靖边墩内当墩军,不过他的童养媳媳妇谢秀娘与母亲仍是住在辛庄内。
其实靖边墩内几个墩军大多如此,代代相传下来,每个军户的家口必然不少,墩军戍守时身旁可有妻室相陪,不过余者军余家口都是住于董家庄堡内,也不单是王斗如此。
算起来,王斗祖上并不是保安州人,而是江南人,不过自先祖王虎始,王家己在辛庄一带住了几十年,代代下来,己成为当地典型一个土著。记忆中王斗曾听家母而言,说是先祖王虎曾是天下闻名的戚家军一员,当年曾随戚爷爷东征西讨,南征北战,虽只是一个普通军士,却也在军中学得一身好武艺。
后王虎在保安州归隐,买田置地,传下来了一片家业。可惜到了王斗父亲时,家道中落,一百多亩良田卖得只剩几十亩薄田,这也是王斗参军的原因,一方面是家母不希望家传武艺没落,二也是拿点军饷补贴家用的考量,反正民户募军,不会有子孙都成为军户的危险。
王斗先前的王大傻子之名不但在靖边墩颇为出名,在这辛庄内更是闻名遐迩,毕竟王斗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这些人当然不知道王斗刚才在靖边墩内的事情,王斗也懒得理他们,抗着自己的长枪,手按腰刀,直接从吊桥堡门进入辛庄内。
辛庄的外表还不错,不过走到内中才能现其中衰破,主街道坑坑洼洼,走得很不舒服,两旁一道道狭窄的巷子,布满了低矮破旧的土屋坯房。到处是垃圾和鸡鸭猪粪,散着一股股味道。匆匆而过的男女大多脸有菜色,神情麻木,很多小孩甚至没有衣服穿,只是光着屁股到处乱跑。
王斗心中暗叹,辛庄在桑干里算是富裕的了,却也是这样,明末百姓穷困,可见一斑。
或许辛庄内最富裕的便是位于庄西面的李家了,几进几出的大宅院,周边的良田大多是他们的,很多辛庄人就是他们家的佃户。听说李氏先祖李廷桂曾中过举人,有司在保安州城内为他们建有科第坊。在桑干里一带,李家一向威望素著,连里内的里长甲们都要看他们家的脸色行事。
在王斗的记忆中,自父亲去世后,这李家曾打过他们家田土宅院的主意,都是母亲以死相拼,才能保住那些财产。
王斗低头沉思,不时有相熟的村民与他打招呼或是打趣而去,王斗只是随便应付,他的家位于辛庄的北面,就在财神庙附近。这辛庄与别的村庄民堡一样,别的不多,就是庄内的庙宇戏台多,什么财神庙、福神庙、龙王庙、观音庙、五谷庙等等,数不胜数。
刚走到财神庙跟前,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小巷上闪出,差点就撞到王斗身上。王斗赶忙一闪,却是一个秀丽的少女,脸色苍白,低着头,咬着下唇,也不说话,只是行色匆匆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王斗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