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带着景成明他们赶路,因为他们自己是有马车的,所以他们并不担心脚程的问题,不过很久,他们就到达了云深竹溪。和柳如烟想象得没有区别,他们的师父正在那里无所事事,晒着茶叶。见到柳如烟他们来了,江云溪的表现十分的奇怪,有些理所应当,更多的还是惊讶,柳如烟朝自己师父招了招手,十分高兴地喊道:“师父,我回来了!我不再离开你了!”
江云溪眉角跳动,咬牙切齿:“一个柳如烟也就算了,再加上一个林浩我也认了,景成明,你怎么好意思回来?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当初做下那等欺师灭祖的事情,居然还有脸面回来?”
林浩十分的奇怪,并且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崇拜问着景成明:“高手啊,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我的师父这么恶心你的?”
景成明耸肩:“做了一下小事而已,况且师父你自己到了我家里以后住了那么久,我么管吃管喝的,你见到了我也没有多嫌弃啊,怎么现在就嫌弃了起来?”
江云溪冷哼一声:“我去你家,我去你家是干什么?是去救你爹的!你看看你,现在又来糟蹋我家的房子,而且还一点不知悔改,总觉得是我欠了你们一样?景成明,摸着你的良心,摸着你的良心!”
景成明暗叹了一口气:“良心没了,被狗吃了!而且,师父,这一次可能又要你救一救我的父王了,对了,还我母妃。”
江云溪怔了怔,少见的有些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景成明看了一眼一边的柳如烟,并不打算说话,江云溪就只好看着柳如烟,柳如烟好久才嗫嚅着说道:“我解决掉了狗皇帝,蓝家叛乱,逼宫去了,但是他爹还在皇宫里面,师叔为了救他爹,从当年你们出来的那条暗道又回到皇宫里面去了。”
江云溪还是恍惚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景成明,又看了一眼柳如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了解你如烟,你是不是和蓝家的人做交易了?”
柳如烟低着头没有说话,如果江云溪不提的话,她永远不会说这件事情。但是江云溪说了,她不会去否认。江云溪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事情结束了再收拾你!”
说完,他又说:“蓝家人,绝对不能做皇帝!绝对不能!”
林浩就是顺口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就被他以前的亲师父给瞪了一眼。林浩悻悻地低下了头,柳如烟没有说话,但是她清楚自己师父的心情。她有所耳闻,蓝家以前并不姓蓝,而是姜,姜块的姜,不是江云溪的江。不管是自己师父的个人情绪,还是蓝家的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他们自己与蓝家的梁子,无论如何,蓝家是不能做皇帝的。
柳如烟那个时候并未想到这么多,主要的原因就是,她太想要杀死那个狗皇帝了。已经很多事情都来不及考虑。江云溪想了想,说:“你们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要走一趟了?”
林浩不解:“去哪里?”
江云溪说了一个和景成明意向之中截然相反的地方——山海方寸!那是哪里?对了,卫子姝就是那里的人。林浩撇了撇嘴,景成明眼睛亮了亮,十分正大光明地高兴了一下。江云溪十分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别高兴得太早,她早就跟我大徒弟结成连理枝了,你没有机会了。不对,就算不是这样子,你也没有机会,你才十岁不到,她等不到你长大的臭小子!”
“你的思想太肮脏了!”景成明十分失望地看了江云溪一眼,“谁说我与她是男女之情,我们不过是非常普通的朋友,或者说得更加亲切一点的话,我是她以前救过的一个小弟弟,所以这一切都是仰慕之情。再说,姐姐那么漂亮,我因为她的长相而欣赏她也不是不对劲啊,所以啊,师父,以后还是少想一些这种东西!”
“什么东西?”江云溪瞪她,“你们舟车劳顿,现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如果大概明天出发。”
柳如烟奇怪:“我听您刚才的意思,好像是要就走,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就走?你们挨得住?你说你们从京城赶到云深竹溪走了多久?去一趟山海方寸可不是去隔壁的城里那么简单!再说了,蓝家肯定占据京城很久了,一两天的时间耽误不了什么,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对策!”江云溪说,“再说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必须准备好了才能走。”
柳如烟问他:“是什么事情啊?”
江云溪叹了口气:“上坟……对了!”江云溪又看了林浩一眼,“一直没有与你说过,你知道吗?我们山后的那个空白坟冢,是……”
“是我娘的坟,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消息怎么这么蔽塞啊?”
江云溪觉得一个两个的都翻了天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了笑:“是的,你要不也跟上来上一柱香吧,至少你的母亲并不是想要故意离你而去,她是身不得以。”
林浩稍稍沉默了片刻,叹气点了点头:“我去,带路吧。我已经忘记了……”
的确,林浩离开这里已经有七八年了。这么长的时间,哪怕曾经对于这里还有一些的印象,也是非常浅薄的了,后山以前林浩闭着眼睛都能摸进去,现在他没了以前的自信。他还记得后山有蛇,师父不带着的话,他会忍不住把后山的蛇全都抓起来泡酒的,这是在南疆养成的习惯。不好的习惯。
柳如烟他们转头去整理自己要休息的地方了,云深竹溪其实并不大,他们需要好好分配一下房间。景成明就带着林浩往后山里面走。这个后山其实挺大的,云深竹溪只占了非常小一块地方,其他的地方其实也是云深竹溪的地盘,说起来云深竹溪时非常有钱的,但是这种有钱并不能非常直观的表现出来,需要你在后山走一趟你才能意识到。
这就叫富得低调,大概是这样子的。绝对不是江云溪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卖地,当然他也不想卖地,毕竟后山上面,现在葬着的,是他现在最不想伤害的两个人,坟墓至少需要保持完整。
卫裘与玲娘葬在一处,两个人相邻着葬着。江云溪是考虑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十分的熟稔,顶多两人葬在一起算是有个伴儿,并排在一起的话有些过分,所以两个坟墓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卫裘的墓碑上面刻字了,但是玲娘的并没有。
林浩十分轻易地就分辨出来了,并且卫裘的坟头上面还是新泥,玲娘的坟头草已经很高了。江云溪叹气:“坟头草实在是没来得及清理,反正你娘也是女人,坟头草长一点没有关系。”
林浩对于这个理由十分的不敢苟同,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己亲娘的坟墓,突然问江云溪:“我娘……她是怎么……死的?”
江云溪说:“病死的,当时感染了风寒,本来我也没当回事,没想到这直接要了她的命,那个时候你才一岁不到。”
林浩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长长地松了口气。林浩其实很喜欢胡思乱想,知道后山葬着的坟冢就是自己的亲娘的时候,他想过很多。是不是自己亲娘自杀死掉的?因为有江云溪保护,不该有人能下杀手的。但是那个时候,他更加担心的是,是不是因为要生下自己,所以自己的亲娘因为流产死亡。这并不荒唐,毕竟这种事情他听多了,很多孕妇都是生完孩子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村子里过。
前面一种可能是自己的亲娘不要自己了,后一种可能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亲娘,两种可能都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猜想。现在听到了江云溪亲口说,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分辨真假,真真实实地松了口气。
江云溪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些什么,说:“你不祭拜一下吗?”
林浩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祭拜过谁。因为自从他有意识里来,就没有见识过自己身边的死亡,身边人的死亡。所以他从来没有祭拜过谁,现在他也不想破例。江云溪也不强求,却见林浩走进了自己亲娘的墓碑,抚摸着上面空白的墓碑,问:“为什么不刻名字?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我知道吗?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可以把名字刻上去了吗?”
江云溪摇头:“你一开始也不知道玲娘就是你娘,我把名字刻上去了也没有关系。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为什么?”
江云溪说:“你娘已经累了,那个时候死了其实是最大的解脱。她生前不想让人打扰自己,死后也不想。”所以,就是因为这样,那次蓝三省带着人来云深竹溪搜人的时候,没有发现玲娘的坟墓,因为他也根本想不出来这个会是玲娘。他可能还觉得玲娘活着。如果那个时候蓝三省知道了,就相当于景书阳知道了,景书阳知道了的话,江云溪总觉得,按照他的脾气,肯定会把玲娘的尸体给挖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还是没有这么做,没有在墓碑上面刻上名字,好歹也是算有了一些作用。
这些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后山的坟墓里面埋着的是谁。后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再后来,林浩都知道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自己亲口告诉他的,自己亲自违背了玲娘的意愿。江云溪其实觉得,玲娘真正想要的可能并不是那种被遗忘了的宁静,而是有一些人记得她,时长会来看望她,有一些人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这一切,江云溪现在并不打算告诉林浩。林浩这种脾气,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其实是上一届的皇帝,那么他可能会做出一些让江云溪都意料不到的事情。况且,这么算起来的话,其实林浩是柳如烟的小叔,是景成明的叔叔。这种关系,实在是让人有些窒息。
林浩看着这个坟墓很久,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刻着卫裘的坟墓,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你是来看他的吗?”
江云溪点了点头,走到了卫裘的坟墓前,他看了林浩一眼,问:“你祭拜好了吗?能自己回去吗?我要单独待一会。”
林浩想了想山里的长蛇,又看了一眼自己师父的表情,还是直面外面的欲望,走了出去。江云溪竟然生生从林浩离开的背影里面看出了悲壮。
他摇了摇头,在卫裘的坟前坐了下来,靠在墓碑上面,说:“好久没来看你了兄弟,现在我们要好好地说一说了。”
墓碑并不会回答他,但是江云溪已经习惯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子和墓碑说话了。一个人住的时候十分的孤单,有时候这样子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说话,其实还是挺能够舒缓自己的。
他说:“再过些日子我也要离开了。这次走,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也不知道是竖着回来还是横着回来了。我觉得我活得够久了,年轻够久了,其实现在下去陪你也不亏。”
“子姝是谢小明的女儿你应该知道,我觉得他和那个前朝余孽好上了。当然,现在还说余孽有些过分了。不过怎么说也是我把他给救出来的,我怎么说都没有关系是不是?我还把他养大,我还教授他武功。”
“你当初就不该给我喝那滴蝙蝠血,当初你也就不该扶持景书阳上那个皇位。我知道,当初你是自己想要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但是……”
江云溪想了想,皱眉,自己把这个话头给掐断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每次来都要和你唠叨几遍。其实我也是老了,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我也需要别人和我说说话啊。我只能和你这个死人说话了,你说我冤不冤啊!”
江云溪看着墓碑:“这么久都没有问一问你了,你和玲娘碰上头了没有?见到了的话好歹在下面也有个伴儿。我知道,你可能和她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