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下来众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虽然钟时国说的只是个看似好笑的笑话,但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这何尝又不是经济落后所带来的无奈?
杨立民作为一个后世的人更是深深的震撼了,他没有想到现在的人们为了一顿饭居然可以做到如此的程度。
要知道,在后世里可是食用的食品可谓是五花八门,别说一顿米饭,就连猪肉有的人也是不屑吃的。说什么脂肪高,胆固醇重......吃了会长胖。
可是除了一些老辈们还坚持着节约的理念之外,又有谁还记得那个艰苦的岁月?
彭刚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才道:“所以啊都不容易!农民们有农民们的苦处,咱们工人也有工人的苦处。虽然说咱们捧了个铁饭碗,可是见天哪一样不花钱?喝水有水费,用电有电费,吃菜要菜钱,连在外边尿憋急了上个厕所还要五分钱的入厕钱!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今年土地包产到户农民们好歹有了点儿盼头,可是咱们呢?咱们还不是只能守着班上,高不成低不就的混着!”
“是啊!厂里边那些工人也就只好偷偷的做点儿鞋拿出去卖了!”马向前补充了一句,说道:“所以啊,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咱们也没办不是?”
“谁说不是呢?”这时候王英这会儿正端着一盘子炒鸡蛋走了过来,她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道:“厂里的双职工还好说,两个人加一起一个月也有八十来块钱的工资,可那些单职工可就老火了。三、四十块钱要吃要喝,还要管老管少,平日里还好,可要是有个生疮害病的还不是到处借钱?
就包装车间的老、胡你们知道吧?上个月他媳妇晕倒在了家里,要不是王大婶路过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后来一帮子包装车间的人忙前忙后给送去了医院,结果一检查居然是营养不.良严重贫血。你们是不知道啊,两口子就在医院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哭天喊地!”
对于包装这件老、胡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人一出事第二天满厂就传的沸沸扬扬。虽然最后厂部开会帮忙把老、胡的媳妇安置在了厂里的大集体企业爱民劳动服务公司里,但是更多的却是其他单职工家属的悲戚之感。
因为老、胡家的情况和他们何尝不是一样?
只是劳动服务公司毕竟只是厂里的附属企业,更何况还是一个只亏钱从来没有盈利过的附属企业,就算是工资再低能容纳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听了王英的话杨立民没来由的心里一紧。他是没有经历过这个艰苦的年代,但是就只是从这片面之语间也能够了解到老、胡两口子的痛苦。
他不禁问道:“婶儿,不是说那些工人私下里会做一些鞋出去卖吗?难道他们家没做?”
“你以为是个人都会做鞋啊?”马向前没好气的看了杨立民一眼。
显然,他对杨立民问出这个没有营养的问题很是觉得丢人。
不过看着杨立民一脸茫然真的不懂的样子还是解释道:“鞋厂和其他工厂一样,也是分为技术工和普通的。技术工就是诸如下料、上案以及下案这三个工种。至于其他什么打磨、包装之类没有技术含量的都是普工。你也是会做鞋的,你觉得只是会打一下包装难道就能做出鞋来?”
杨立民这才回想起来,这个年代的工人也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每一个工人都是全能小刚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业余时间去学习其他岗位工作的。
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的问道:“马叔,可是咱们厂里那么多家属难道就没有组织起来做点儿鞋出去卖的?我在城里的时候就看见不少个体户,都在售卖一些产品呢!所谓衣食住行,咱们做的鞋勉强也能算在‘行’字上,不可能没有生意吧?”
正如杨立民所说的那样,我国79年随着包产到户的同时国家也放宽了经商的门槛,不少个体户就如雨后的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
虽然这些人只是小打小闹,但是随着改革的春风吹遍神州,个体户也渐渐迎来了最好的时代。
做鞋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技术含量的行业,但是作为生活必需品它的前途还是非常不错的。
而且就杨立民来看,爱民厂职工的技术不错,做出来的鞋自然质量也是上佳,那么就意味着在外销售自然也不会太差。
有着厂里的免费材料和工具,哪怕一天一个人只做两双鞋,一个月下来指不定比一个工人的工资都高,又何至于落得一个因为生活太差造成营养不.良而晕倒的情况。
“生意到是有,可是那儿有那么多的材料啊!”钟时国苦笑了一下,说道:“如果只是做布鞋还好一点,虽然做面料的边角料不多,但是至少不用大底和鞋跟。这样做出来一双鞋好歹也能卖上个一块两块钱。可要是做军胶或者皮鞋可就不行了。就算是遇上大货生产有那么点儿报废,可是毕竟也只是少数。所以嘛其实就算是工人家属们有心做,一个月充其量做个三无双鞋就顶天了。算下来也就不到十块钱!”
十块钱看似不少,其实也不多。
最重要的是一大家子就算有了这十块钱能够改善的生活也是很有限的。
不过有了这十块钱也总比没有的强不是?
三人谈论了一阵,对于这种事情虽然各有心思,但是毕竟也管不了权当饭后的谈资当了一回愤青罢了。
杨立民自然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些问题,都说屁.股决定脑袋,他如今虽然已经成为了爱民厂技转科的副科长,但是毕竟还未上任,就算上任了还是一个新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个看客。
不过经过这次的闲聊杨立民也了解到了爱民厂的一些基本情况,总体上来说工人还是可爱的,领导们也算是清明的,在这个充满着机遇的时代中却依旧是前途渺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