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珏感觉到一丝心猿意马的同时, 高煜也有了异样的感觉, 被碰到的嘴唇灼热发烫,这一股热力从嘴唇传导到心口,心脏跳动的频率陡然加速,呼吸随之变的急促,小麦色的面颊染上一层红晕。
高煜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心跳是因为什么,只是心底的渴望让他下意识的抓住慕珏的手。
被握住的手掌传来浓厚的能量,慕珏浑身一颤, 尾椎骨有小股的电流窜遍全身,令他腿都有些发软。
但是看着少年懵懂清澈的眼神,慕珏还是定了定神, 坚定的抽出自己的手, 正色道:“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我好像不记得有给过你我的家庭地址。”
高煜得意的嘿嘿一笑道:“我偷偷翻过你跟我妈签的合同,上面有你的所有个人资料,包括你家的地址。”
慕珏又问:“你不是说你没有带钱出来, 从你家到这里有十几公里, 你是怎么来到我这儿的?”
高煜低咳一声:“我只记得你家小区的地址, 但是身上没带钱, 手机也没拿,没有办法, 只能一路找人问路,就这么边走边问,慢慢的找过来的。其实也没有很远啦, 大概就走了三个多钟头吧。”
慕珏低头看看高煜沾满泥灰的大脚丫子,虽然少年体力好,但一口气走这么远的路,也是够辛苦的。高煜找到他的小区,慕珏正好出去找他,两个人就错过了,结果高煜在楼下又苦等了几个小时。
慕珏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道:“时间不早,你应该回家了,我现在通知你母亲来接你。”
高煜一听到回家,浓黑的眉拧成一个“川”字,大声道:“不,我不回家!”
慕珏看他情绪激动,还隐隐有些焦虑和暴躁的倾向,就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听你妈说,你跟你父亲起了冲突?”
高煜的眼神浮现一片阴霾,紧紧抿着嘴不说话,暗能量像一团黑雾萦绕着身体。慕珏也不催促他,自顾自的收拾了碗筷。
过了几分钟,高煜自己憋不住,主动说道:“其实,你之前对我说的话,我都有听进去,我其实不想动手伤人的,特别是对自己的家里人,但是……老头子说的话实在太气人,我控制不住怒火,才……”
其实高翔霖还不到五十岁,因为面部表情总是很严肃,所以给人威严长者的感觉,没想到到了高煜嘴里就成了老头子。
慕珏继续问:“他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他说……”高煜吞吞吐吐,抬起眼皮看了慕珏一眼,“心理咨询都是骗人的,对我这种人根本没有用,他还说……”
慕珏听了心里也忍不住有点火气:“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要送我去部队里,过几个月苦日子,收一收筋骨,我就知道做人的规矩了,呵呵……上次他们送我去什么军事夏令营,说是问题少年进去训练一两个月就能好,结果根本就是狗屁!那个教练,只要没给钱打点他,就瞅着空子整你,还对女同学毛手毛脚,人品差到极点。还有一个自以为很吊的煞笔,喜欢拉帮结派,要拉我入伙,被我拒绝后,就在背后散布谣言,还下绊子坑我,结果被我揍了一顿,吓得尿了裤子!”
高煜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反感:“参加这些活动都是浪费生命,我一点不想去,但老头子坚持要这样。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他那副嘴脸,好像天底下就他最了不起,他说的话都是对的,什么都要听他的,照他的说的做!从小到大,就没有管过我,现在他才开始关注我,恐怕也是因为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丢了他的脸吧,哼,假惺惺的!”
高煜的情绪明显有些偏激,看得出来跟他父亲的关系很糟糕,慕珏虽然心里也不满高翔霖的做法,但这时候总是不好火上浇油,还是安抚高煜道:“你父母虽然用的方式不对,但的确是想为你好,你别钻牛角尖。”
高煜却梗着脖子,愤怒的说道:“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就在背后乱说你的坏话!他平时说说我,也就罢了,谁让我是他儿子!但他凭什么这样说你,这也太过分了!”
“所以,你是因为我,才跟你父亲起了冲突?”慕珏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其实他跟高煜相处也才一个多星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信任和尊敬自己,努力的维护自己……
高煜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这个人有很多毛病,性情孤僻,脾气暴躁,也不成熟。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没有人愿意搭理我。我妈是很疼我,但也是把我当做生病的小孩一样照顾。只有你,把我当做一个正常人,平等的跟我交流。你说的一些话,虽然我不一定都能理解,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为了我好,也愿意倾听我的心里话。虽然跟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我很喜欢你,在内心里把你当做朋友。我不能容忍别人诋毁你,说你的坏话,哪怕他是我亲爹也不行!”
慕珏听到高煜的心声,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其实他接近少年的动机并不纯粹,没想到少年却如此赤诚以待,这让慕珏生出一丝内疚,也更坚定了要帮助他的信念。
慕珏伸出手,安慰性的拍拍高煜的肩膀,犹豫了一下问道:“真的不想回家?”
高煜顺势揽住慕珏的肩膀,像大狗一样黏着他,在他肩头亲昵的蹭了又蹭:“不想回去,回家就像个囚犯一样,天天被关着,一点自由都没有,还要面对讨厌的老头子!我不想跟老头子打架的,更不想伤了他,但是看到他的臭脸,就会忍不住生气……好哥哥,你就行行好,收留了我吧?”
这一声“好哥哥”叫得慕珏呆了一呆,没想到高煜还会撒娇这一手,慕珏的脸皮都发烫了,嘴上却叱道:“不许乱叫,也不许乱蹭,给我站好了!”
高煜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眼神有些委屈,但还是听话的站直了身体,亮闪闪的黑眸满怀祈求的看着慕珏。
慕珏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实在拿他没办法。不过坦白说,高煜现在对父母甚至他的家,都有一种抵触情绪,这种情况下,他确实不适合再回到父母身边,因为他的父母不能给他正面影响,反而会刺激得他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短期之内,留在自己这里,好好的疏通引导,慢慢帮助他客服心理障碍,才是对高煜更好的安排。
但如果要高煜留下来,慕珏的顾虑不仅仅是要应付高煜父母,还有他自己内心这一关要过。
不管前世今生,慕珏都是习惯于独来独往,虽然他为了修炼,获取暗能量,不得不寻找炉鼎并与之发生亲密接触,但不代表他愿意让他们侵入自己的私人领域。
在他眼里,跟人睡觉和跟人同居是两个概念,后者无疑是要更亲密。虽然他对这个少年怀着同情和好感,但是住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对,能不能相处愉快,可是一个问题。
他目前在s市租的这套公寓不大,只是个一室两厅的小户型,里面的租客多是单身白领,他看中的是方便的地理位置,又想着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但如果高煜搬过来,那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高煜似乎猜到慕珏的顾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很好养活的。晚上我不跟你抢床,只要睡客厅打地铺就好,我吃东西也不挑,还可以帮你洗衣洗碗、打扫房间。”
“你真的会做家务?”慕珏充满怀疑的问道。
高煜被拆穿后,脸颊有点发红,厚着脸皮道:“虽然还不太会,但可以学的嘛!我很聪明的,你教我一遍就会!”
慕珏好笑的摇摇头,心里倒是做了决定,说道:“做不做家务倒不要紧,你想留在我这里,要保证三点。”
“哪三点,你说!”
“第一,要听我的话,不随便乱跑;第二,每天我会给你讲课,你要认真学习;第三,保持个人卫生,不许把衣服鞋袜乱扔,东西要摆放整齐。”慕珏严肃的问道,“这三点,你可以向我保证做到吗?”
“没问题,我保证听你的话,认真学习,保持卫生!”高煜拍着胸脯,向慕珏保证。
“要是你做不到,我就赶你走,你到时候可不要耍赖。”
“不会的,我一定能做到,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慕珏看到高煜态度诚恳,满意的嗯了一声,拿起手机拨通了张慧的电话:“喂,是张女士吗?高煜在我这里,我让他给你说几句。”
高煜把手机递给高煜,嘱咐道:“给你母亲说一声,报个平安,免得她为你担心,然后给她说一声,你会暂时住在我这里接受心理辅导。”
在慕珏鼓励的眼神下,高煜拿起电话,跟张慧说了起来,虽然沟通的过程有点长,张慧开始不同意,但是终于拗不过儿子的坚持,慕珏也在旁边跟着劝了几句,张慧终于同意让高煜暂时留在慕珏这里,接受心理辅导,而她每天会抽空过来看望高煜。
挂了电话之后,高煜欢呼一声“万岁”,朝着慕珏猛跃过来。慕珏灵巧的一躲,闪开他的飞扑。
高煜收不住脚,扑在地板上,索性不起身,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那憨傻呆萌的样子,活脱脱像一条撒欢的小狼狗,逗得慕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