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苏婉仪不以为意, 轻咳了两声, 还想着是自己太激动咯痰了。
但是她的嗓子越发的难受起来,咳嗽也一声比一声厉害。
再到后来,不仅是嗓子有异样, 连一张脸都开始不舒服。
痒彻心扉的感觉,她就对着镜子, 一眼看到满脸通红,甚至开始发肿, 好像起了无数的疙瘩异样。
“啊, 我的脸怎么回事儿?”她尖叫道,但是声音却变得粗哑难听。
“婉仪,您怎么了?”一旁站着的宫女惊慌失措地走上前来, 想要去碰碰她的脸。
哪知道她的手还没碰到, 就被苏婉仪一把挥开了。
“好痒。”她伸手开始抓自己的脸,并且十分用力。
长长的指甲直接将柔嫩的脸划开了, 几道血痕开始往下流,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反而因为这样抓过不再感到痒,而发出舒坦的叹息声。
“主子,您别抓了。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啊,快请太医!”宫女被她这个架势, 吓得直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满脸都是惊恐的表情。
她扬高了声音尖叫道,立刻伸手想要去拉开苏婉仪抓脸的手, 但是苏婉仪却像是疯了一样,嘴里边喊着痒边依然用力抓挠。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力气都大得很,总之这小宫女根本拉不开她,眼睁睁地看着苏婉仪的脸,被抓得一片狼藉,直接毁容了。
忽然苏婉仪又停手了,似乎不痒了,她立刻扯着嘴角开始笑。
“真好,终于不痒了。”
不过她的话音刚落,脸上那种被抓破的疼痛感立刻侵袭而来,她又开始哭着。
“快叫太医,我的脸好疼啊,太医!是不是有人要害我?”苏婉仪尖声惊叫着。
她自己正处于疼痛中或许还没发现,倒是一旁的小宫女听的一清二楚,苏婉仪的声音越变越沙哑,已经从原来娇娇柔柔的小女人,变成了粗嘎无比的男人一般,甚至都快听不清了。
“奴婢去叫太医。”小宫女等了片刻,也不见周围有人来,更没有瞧见太医的身影,偌大的殿内竟然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那些守着宫殿的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刚跑了没两步,还没出殿门,就瞧见一个人穿着披风,戴着兜帽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嬷嬷。
那人把兜帽放下来,露出一张极其娇美的娃娃脸,看到小宫女冲过来,她冲着她盈盈一笑。
“准备去哪里啊?”
小宫女一下子跪倒在地,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道:“贵妃娘娘,您快救救我们家主子吧,她忽然满脸发痒,都已经抓出血来了,现在又开始喊疼起来。”
“好,本宫自然会救她,你先出去吧,本宫有几句话跟她说。”女子点了点头。
小宫女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女子周身充斥着贵气,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是态度却是毋庸置疑的,最后她也只是行了一礼退下了。
苏婉仪都是替贵妃娘娘办事儿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况且贵妃娘娘权柄这么大,肯定能找来好的太医替婉仪诊治的。
“娴姐姐,救我,我的脸好难受啊,我的嗓子也好疼啊,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苏婉仪一抬头就瞧见了她,立刻哭喊着恳求她,只不过这嗓音异常的难听,像是半夜里吹冷风,窗户纸上被戳破了洞,一直有呜呜的风声传来。
娴贵妃一身黑色的长披风,将她从头到脚都裹住了。
她站在那里,娴雅大方,那张娃娃脸上,一直带着和善的笑容。
“乖孩子,马上就不痛了,再等等,本宫就去找太医为你诊治。”她轻声地安抚着。
苏婉仪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只觉得浑身都难受,打着颤地问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为止啊。”娴贵妃蹲下-身来,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锦帕,轻轻地按在了苏婉仪流血的脸颊上。
原本还浑浑噩噩的苏婉仪,听到这句话之后,猛然一惊,整个人都像是从梦里醒过来一样。
“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脸,我的声音”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娴贵妃,眼神里充满了仇恨的神情,边说边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剧烈的疼痛感再次袭来。
苏婉仪怒视着眼前这张巧笑倩兮的脸,再一想自己如今肯定已经被毁容了,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伸手就想去用力挠她一把。
哪知道这手刚抬起头,还没碰到娴贵妃,就已经被一把抓住了。
“这宫里会做胭脂水粉的又不止你一个,秦翩翩如今活得好好的,太医那边也不过是她用的一个障眼法而已,显然你这个不中用的失败了。但是别人可比你能干多了,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就证明她成功了,而且还很圆满。”娴贵妃站起身来,将手里沾血的帕子直接丢在一边,又从衣袖里拽出来一条,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是饼贵人那个贱-货!”苏婉仪一下子就想到了。
这后宫里的妃嫔中,之前还真的只有她一人擅长调制胭脂水粉,但是饼贵人进宫之后,就显然多了一人。
娴贵妃勾了勾唇角,低声道:“妹妹倒是聪明,一猜一个准。要不是你急赤白脸地把明贵妃拖下水,这事儿也没那么容易就查到你的头上来。可你偏偏自作主张,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就直接去找明贵妃了,她那个蠢货完全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秦翩翩肯定从她的嘴里问到了你的名字,你这么胆小不中用,下一个就得轮到本宫的名字了。”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眸光里带着十足的阴寒,看向趴在地上的苏婉仪,也充满了怒其不争的状态。
显然她是气苏婉仪坏掉了她所有的计划,要知道后宫的争斗里,向来都是一步错步步错,紧接着满盘皆输。
“与其要你这么一个不听话的蠢货,不如去找一个听话的。更何况你仗着在后宫时日久,早已不听本宫的话了,但是饼贵人可还算是初来乍到,她有没底气自然要找靠山,她可比你听话多了,又比你能干。瞧瞧你今儿抹的这胭脂水粉,可都是她亲自为你调制的,效果真是好得很呢!”
娴贵妃轻声笑开了,她手里拿着锦帕捂住嘴,却依然没能抑制住她欢快的笑声。
“你,你好狠的心啊,竟然在我用的脂粉里也下毒,我替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现在你踢开不用了,就要赶尽杀绝,你不怕日后会遭报应吗?”苏婉仪伸手指着她恨声地道。
娴贵妃没有搭理她,而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悠悠然地等着她毒发。
苏婉仪趴在地上,她感到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逝了,疼痛感快要把她逼疯了,她呼哧地喘着粗气。
“求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要活着。贵妃娘娘,您不要搞错了敌人,您应该去杀秦翩翩,去杀明贵妃啊。你现在杀了我,跟我之前考虑不周,拿明贵妃当挡箭牌有什么区别?她也会知道在我之后,还有一个人……”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发声极其困难,甚至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来喘上几口气,似乎已然闷得不行了。
“我可不像你,她不会抓住我任何马脚。你整个宫殿的人都被我支走了,方才最后离开的小宫女,估摸着已经先你一步去阎王殿报道了。至于你今日用的胭脂水粉,我自然都会妥善处理,她知道你背后有一个人又怎样,却猜不到是谁啊?毕竟掌握后宫权柄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人,你说她会猜是我还是舒贵妃呢?”
娴贵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是一口都没喝,只是慢悠悠地放在手指间把玩着,似乎只为了看那茶叶在茶水里浮浮沉沉一般。
苏婉仪面色惨白,眼前这位娴贵妃有一张娃娃脸,但是与她这副天真娇俏的模样,完全不同的是她的心机与手段。
只要她不想露出马脚来,那么就有办法隐藏自己。
“你没有那个高度,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拿捏在手里。至于明贵妃,她死不死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把她牵扯入局的。也多亏了你提醒我,叫我擅于使用贵妃的权势,你让我杀明贵妃灭口的时候,明明那么干脆,怎么落到你自己头上来了,就吓成这副德性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毕竟你替我做了那么多的事儿,至少得给你一条活路不是?”
娴贵妃坐在椅子上,目光兴味地投在她的身上。
苏婉仪整个人抖个不停,她脸上全是眼泪,面色涨得通红,显然是疼的不行了,大张着嘴巴却是一声都喊不出来。
她发现自己失声了。
而且浑身绵软无力,明明很疼却动弹不了。
她觉得自己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长夜漫漫,娴贵妃戴起兜帽,慢慢地走出了苏婉仪的寝宫。
除了那一块沾了血的白帕之外,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痕迹,好像她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一开始消失的宫人们再次出现了,当第一个看见躺在地上的苏婉仪时,尖叫声在内殿里响起。
***
赏桃阁内,秦翩翩正趴在萧尧的怀里,两人相拥而眠,呼吸平缓,显然睡得很好。
苏婉仪遭受到的一切,已经传到了这边,守夜的望兰和张成商量了一下,二人决定还是进去通传一声。
“皇上,娘娘,奴才有事禀报。”张成进去了,低声说了一句。
萧尧先醒了过来,眉头皱了皱,沉声道:“说。”
“启禀皇上,苏婉仪出事儿了。浑身不能动弹,满脸是血,除了能喘口气之外,已经完全是个废人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张成言简意赅地道。
萧尧一听这话,眉头就紧紧地皱在一起。
倒不是说他有多在乎苏婉仪,而是这状态太过血腥残忍,只怕是宫里混进了什么刺客。
“伺候的宫人呢,可有伤亡?”他立刻询问道。
“只死了一个贴身伺候的,正好是今晚值夜的宫女,其余都活着,但是他们也都一问三不知。两位贵妃不敢随意处置,等着您来定夺。”张成轻声回道。
秦翩翩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听到张成这汇报的状况,只觉得手心里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白天不过是第一次找苏婉仪谈话,还没问出个所以然,苏婉仪晚上就成这副德性了。
苏婉仪背后那人,心狠手辣到这个程度,是秦翩翩万万没想到的。
不仅毁了苏婉仪的容,还让她不好开口,不能指认任何人,就这么像个死物一样存在这个世界上,偏偏苏婉仪还能呼吸,她还活着。
只不过这种活着还不如即刻死掉。
萧尧周身冒着黑气,秦翩翩对这件事情的处置和以后打算,之前都跟皇上通过气。
如今苏婉仪变成这副德性,显然萧尧也能猜到那人的用意,顿时心底就涌起了无数的怒火,后宫里竟然都斗成这个程度了?
“朕定夺?这整个后宫都是她们俩管的,现在出现这种事儿,她们能逃脱罪责吗?苏婉仪变成这样,身边竟然没一个伺候的人,说出去谁信?”萧尧冷声说了几句,显然已经处于发火的边缘了。
“让她们俩把苏婉仪安顿好了,互相监督,如果再出岔子,她们俩就不要来见朕了。”萧尧皱着眉头细想了片刻,最终下了决断。
张成领命而去,床上的两个人已然都睡不着了。
彼此对视了一眼,秦翩翩忍不住一阵挫败:“我今日与苏婉仪谈过之后,应该让红衣偷偷监视她的,而不是找普通宫人混进去。”
萧尧摇了摇头:“这事儿谁都没想到,利用她的人下手可真够阴毒的,没想到朕的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女人。”
他的语气森寒,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角,满脸都是烦躁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