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贵妃长叹了一口气, 总算是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她的心底一块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要说的差不多就这些了,你尽快考虑吧,我只怕祝敏那边等得不耐烦, 又另生事端。”
她喝完最后一口茶水,慢慢地起身, 冲着秦翩翩行了一礼。
“好,我尽快给你答复, 你放心。多谢你告诉我这么多。”秦翩翩亲自将她送到门口。
舒贵妃苦笑了一声, 张张嘴显然是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红衣跟在她身后重新回到内殿里, 忍不住问了一句:“主子, 您准备怎么做?”
秦翩翩的眉头一直紧皱着,显然是在思考对策, 低声道:“舒贵妃向我投诚, 我自然得给予回报。那些信肯定是要拿回来的,你有几成把握?”
红衣仔细思考了片刻,道:“主子,奴婢虽然有武艺傍身,但是这里毕竟是后宫。那些侍卫头领有好几个都比奴婢武艺高的,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有两条路, 一您跟皇上通个气,让侍卫那边睁只眼闭只眼;二您将端敏殿的人引出去,奴婢才好去偷。”
秦翩翩立刻接话道:“第一条行不通。跟皇上通气,势必就要泄露出信笺,那里面写的可是舒贵妃与另一名男子情情爱爱的,这都不用祝敏出手了,我就把舒贵妃往火坑里推了。第二条吧,容我想想法子。”
如今后宫的掌管权在秦翩翩的手中,因此她要动手,实际上还是挺容易的。
只要把几个重要步骤都精密布置完成,未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既然下定了决心,当场就与几个心腹商量了一下,果断地决定捡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实施行动。
双胞胎二人都没有休息,趁着夜色成功地避开了巡逻队。
红裳摸到了端敏殿的库房钥匙,直接打开了就窜了进去,将一些绫罗绸缎易燃的物品全部堆到一起,从腰间摸出一个酒葫芦,直接将酒倒了上去,掏出火折子直接丢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就出来了,又将库房的门重新锁好。
另一头的红衣则趁机蹿到了敏妃寝殿的瓦砾上,趴伏好伺机而动。
“不好了,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传来宫人惊慌失措的通报声,应该是库房门被关了起来,守夜的人凑在另一个屋里打牌的,所以发现得晚。
等看到浓烟滚滚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大火完全烧了起来。
这时候再找看库房门的人,却发现钥匙已经不见了,他们这些宫人惜命的很,那火苗已经开始吞噬木门了,没有一个敢过去撞门的,只端着水在门外泼,屁用都没有。
大半夜的,敏妃已经沉入梦乡之中了,她还在做美梦呢。
梦中的舒贵妃把事情办得很好,那娇弱的大皇子竟然就这么没了,秦翩翩哭断了气,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不正常起来。
聪明与有趣这些优点,全部都从秦翩翩的身上褪去,她变得尖锐而神经质,看到谁都要叫骂,甚至严重的时候还要动手。
皇上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哄她,但是秦翩翩这泼妇的行为越发严重,娇美的容貌也变得戾气十足,邋里邋遢,完全成了个疯婆子。
美貌和智慧都已经不存在了,皇上自然不会再爱她,甚至因为挚爱的大皇子去了,秦翩翩身为母妃也是有一定责任的,深爱成了埋怨,到愤恨。
爱之深,责之切。
秦翩翩最后连冷宫都没能进,直接是一杯毒酒下肚,死了之后身体都在发黑,明显是中毒很深。
后宫不能一日无主,秦翩翩这个狐狸精死了,终于轮到后宫其他人出头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她。
皇上写了一道圣旨,张显能双手捧着圣旨给她道喜,他用尖细的嗓音开始宣读。
“主子,您快起来,不好了。库房那边着火了,火势很大,奴婢伺候您离开。”流雨快速地推着在梦中的祝敏。
祝敏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渝,她只差一步就当皇后了,那圣旨上分明就写着升她为皇后,但是却被推醒了。
不过也容不得她发脾气,一听说着火了,很有可能危及到寝殿,当下祝敏就慌了。
天大地大,她的命最大。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算她之前的算计全都落空了,只要皇上留她一命,她就会锲而不舍的坚持。
“快走。”祝敏立刻就起身,匆匆地披了一件衣服。
她的鼻尖处已然嗅到了一股烟味儿,让她的心里更加惊慌,火势竟然这么大。
“今晚守夜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着这么大的火,竟然没一个人发现,脖子上的玩意儿都不准备要了是吗?”
祝敏气急败坏地往外走,她现在刚睡醒,脾气很不好,脑子也不太清醒,因此只顾着发火。
流雨低声解释道:“今晚龙乾宫那边有个大太监过生辰,所以就办了好几桌,您是敏妃娘娘,您身边的宫人自然也要好好招待一番,所以就买了两桌席面,他们都去吃酒了,喝得有点高了。”
“什么玩意儿?帮别人庆祝生辰,也不能拿本宫的库房开玩笑,火势都蔓延到这边来了,这得烧了多久……”
主仆几人的对话声,慢慢减小直到听不见为止。
因为火势太大,今晚又起了风,祝敏走的时候,只把身上穿戴好,不让自己太过失态,其余的东西来不及收拾,保命要紧。
红衣等得就是这个时候,她立刻翻身而下,冲进了内殿里。
众人都在急慌慌地跑去库房救火,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声音,这内殿里完全空了。
主子都跑走保命了,没有她们还留在这里的道理。
当时祝敏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信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避着舒贵妃,所以红衣直奔抽屉,抽出了几封信,但是所谓的信物却没见到一个。
她又四处找了起来,以敏妃的谨慎态度,那些信物肯定是收起来了。
就在她从床头的一个暗格里,翻出一个木匣子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但是因为救火的声音太过嘈杂,等红衣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直接快步缩到了墙角里,进来的人乃是流雨,想必是祝敏逃出去之后,没了人身安全的威胁,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想起自己要挟舒贵妃最重要的东西,自己不敢回来取,只有让最信任的人流雨回来。
流雨直接往床头跑,不过她还没赶到那里,就感觉后颈一阵钝痛,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红衣快步走到床头,把暗格里的木匣子取出来,打开来一看果然瞧见一些香囊的零碎小物,想必就是舒贵妃与那神秘男人的信物了。
两样东西都到手了,红衣稍微松了一口气,将两样东西裹在包袱里收拾好,她才转身离开。
但是一低头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流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人就如此放在这里,明显不妥。
红衣动作麻利地将内殿弄得乱七八糟,能抽开的抽屉都抽开,又顺走了百宝阁上的几个小零碎古董,还顺手砸了两个,造成小贼闯进来,惊慌失措地偷东西场景。
办完这一切,她才转身离开了这里。
黑夜还在继续,但是对于端敏殿的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大火烧得很旺,连赏桃阁都惊动了,秦翩翩立刻派人去救火。
红衣回来之后,偷偷走了侧门,望兰亲自等在那里迎接她,二人直接往里面走。
“你快沐浴更衣,我把东西藏好。”
今晚表面上是红裳和柳荫值夜,实际上秦翩翩四个得用的人都没有休息,忙得团团转。
最终端敏殿的火势得到了控制,库房被烧毁了大半,幸好没有波及到寝殿,但是那几个吃酒的宫人,被狠狠地打了二十大板。
实际上祝敏是想直接打死他们的,犯了这么大的错,哪有脸面活在世上,她的库房里可都是藏着好东西,这几条贱命根本赔不起。
弄死他们也只是让自己撒撒气而已。
但是偏偏这几人吃的酒,是龙乾宫的大太监置办的,甭管这位大太监在龙乾宫算不上什么,但是只要沾了龙乾宫的名,祝敏就不敢下死手。
直接弄死他们,就落了那个大太监的脸面,也就是不把龙乾宫放在眼里了,这种罪责她可承担不起。
不过让祝敏更加暴怒的是,她后来让人进来找流雨的时候,只有一个晕倒的人,内殿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信笺和暗格里藏着的信物,全部都不翼而飞。
当时来回复她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神志不清的流雨,直接说的是遭了窃贼。
直到所有帮忙灭火的人都散了,祝敏才有机会询问流雨。
流雨的后颈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她的面色苍白,不知道是晕了太久,还是因为没有完成祝敏交代的任务。
“主子,奴婢该死,奴婢一进来就被人从后面给敲晕了。剩下的事情全部都不知道,如何失窃的,谁进来过,奴婢也没看到。”流雨直接跪倒在地,她的两片唇瓣都在发抖。
整个端敏殿知道她要找的真正东西,只有她与敏妃,有人趁着混乱进入内殿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当时来来回回救火的人,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流雨只怕祝敏把事情怀疑到她头上。
祝敏伸手敲击着桌面,脸上的神色十分不渝。
“这事儿不怪你,这场大火肯定是有预谋的,端敏殿仓库里的钥匙被偷了,火烧得那么旺,看门的人却躲在别的屋里吃酒。紧接着寝殿的人撤离,你返回来之前,肯定已经有人进来了,不能被你看见脸,所以要从背后敲晕你,还不被人察觉到行迹,这人分明就不是普通的宫人,至少会几下拳脚功夫。一环扣一环,究竟是谁干的?”
她神经质地咬着指甲,嘴里不停地在碎碎念。
流雨一听祝敏已经把她的嫌疑给排除了,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宫里会武功的宫人,最出名的就是桃妃身边那对双胞胎了吧?桃妃又掌管后宫,对端敏殿外围动手比较容易。外加牵连到龙乾宫的人,能请得动龙乾宫的人帮忙,只有桃妃了吧?”
祝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是,她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可是舒贵妃会去请她帮忙?据我所知,舒贵妃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原本伺候大皇子奶娘的小宫女,已经被换掉了。她走这步棋,就没有回头路了。况且给皇子戴绿帽子这事儿,可是重罪,她敢把自己的把柄,再送到秦翩翩的手里?多一个人知道,她就早死几分。这个险冒的太大了,不可能,如果我是秦翩翩,知道了这来龙去脉,肯定直接去皇上那里告一通状,直接把这俩人都打败了。”
她越这么想,就越觉得舒贵妃不可能找秦翩翩帮忙,因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你看,秦翩翩只要跟皇上一说,张显能带人来搜,把信和信物拿走之后,我和舒贵妃都讨不了好。她分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一箭双雕,这宫里自此再没人能动她分毫了。”
祝敏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如果不是桃妃娘娘派人动的手,那舒贵妃那边也没有这样的人才啊。她偷不走这些东西的,总归是有人拿走了。”流雨也纳闷了。
这后宫里的妃嫔们,除了秦翩翩身边的双胞胎之外,其余妃嫔身边都不允许留有会武功的宫人,就怕皇上与她们相处的时候出现意外。
可以说,从皇上将这对双胞胎送给秦翩翩的时候,就已经奠定了她在后宫里与众不同的地位了。
祝敏无论怎么想都是错的,实际上她已经无限接近了那个答案,但是因为她自己不敢走那一步,所以她就断定舒贵妃也不敢,直接排除了那个最有可能的选项。
最终,她也想不通今晚的一切,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