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尧坐在龙乾宫的椅子上, 等着人把那两个接生婆带过来, 不过他还没等来接生婆,先把皇贵妃等来了。
“皇上,皇贵妃在外面求见,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张显能轻声通传了一句。
萧尧皱了皱眉头,虽然不知道祝敏在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不过还是让她进来了。
祝敏一进来之后,就立刻跪倒在地, 非常郑重地道:“首先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再有臣妾是来请罪的。”
她肃着一张脸,语气一本正经,直奔主题。
对于她的前半句, 萧尧还来不及高兴, 就听到这下半句了,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你要请什么罪?”他沉声问道。
“今日桃妹妹生产的时候, 中途出了意外, 候在外屋的接生婆里面,其中有一个是刺客,小低昂要冲进里屋去刺杀桃妹妹。另一个则及时阻拦住了她,被刺伤了。”祝敏一口气都没喘,直接将之前的冲突说了一遍。
萧尧的眉头挑的老高, 听闻此言,脸上露出几分讽刺的冷笑来。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这才多长时间,你就把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朕记得这事儿是严禁泄露出去的,不知道贵妃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啊?”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似乎很不高兴,其实不怪他生气,要知道如今皇贵妃掌管后宫,她对后宫把持得这么严格,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清楚的话,对秦翩翩并不算有利。
萧尧生在后宫长在后宫,虽说先皇对高太后一向很维护,但是女人之间的斗争从来都是硝烟弥漫的,甚至因为高太后的得宠,争对她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秦翩翩若是一个人的话,萧尧相信以她的聪明才智足以应付,但是如今秦翩翩是母子俩,要照顾孩子还要面对后宫这些琐事儿,他怕她有所疏漏,所以才会想着警告皇贵妃。
祝敏一听男人用如此阴沉的语气跟她说话,而且话语中的意思,就是一副明摆着来者不善的架势,不由得打了个颤。
“臣妾不是故意打探,而是这两位接生婆是臣妾安排进赏桃阁的,臣妾怕出差错,所以才会很关心,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祝敏沉下心来,冲着他行了一个搭理。
萧尧脸色急变,大怒道:“什么?是你安排来的?你竟然把此刻安排进赏桃阁,你找死!”
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到祝敏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翩翩的肚子里怀的是朕的孩子,就这样你也敢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用力地收紧了手指,力道极大,完全是一副要把她给活活掐死的架势。
祝敏这才感到深深的恐惧,男人是真的想把她给掐死,并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立刻双手抓住皇上的手指,勉强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话来:“皇上,臣妾有话说,这是误会。”
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她已经面红脖子粗了,眼前一阵阵发黑,随时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这种窒息感,像是整个人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一般,没有一丝光亮,到处都充满了绝望。
萧尧拧紧了眉头,猛地一甩,就将她扔到了地上。
祝敏完全被摔晕了,躺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眼眶通红,显然是快要被逼出了眼泪来,整个人面色通红,像是血管都要爆掉一般。
“什么误会?说清楚,你若是说不清,出了这道门你直接回静思庵带发修行吧,等着佛祖他老人家原谅你才是。”
萧尧的声音更加阴冷了几分,明显是对她十分看不惯。
面对皇上如此绝情的话,祝敏不由得打了个颤,她的心底更加凉了几分,原本她还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如今只剩下赶紧把此事解释清楚,一丝一毫侥幸的心理都没有。
皇上已经用他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其他人,谁敢动秦翩翩,简直就是找死。
“那个刺客不是臣妾的人,是娴贵妃要臣妾安排的。臣妾之前许诺过她,有什么需要臣妾帮忙的,只要跟我说一声能办到的就一定帮忙。后来她听说桃妃在找接生婆,于是便请求臣妾帮她塞个人进去。臣妾当时觉得不妥,毕竟这接生婆是非常敏感的,万一要是桃妃在生产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儿,那臣妾也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娴贵妃求了几次之后,见臣妾一直不答应,便恨声说臣妾不帮她这个忙,她就去找别人。”
祝敏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只不过是稍微碰了碰,那股针扎一般的疼痛感便立刻袭来。
她轻吸了一口气,鼻子又有些发酸,既怕又觉得委屈。
“接着说。”萧尧冷声催促了一句,对她脖子上发红的痕迹熟视无睹,完全就当没看见一样。
祝敏如今咽口水都觉得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儿里,一直刮嗓子一般难过。
“臣妾觉得这样不行,她要是找别人或者换了招数,桃妃还是有危险。不如就把这事儿揽到自己手里,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也好及时阻拦住。因此臣妾便在接生婆里面安排了两个人,一个是娴贵妃的,另一个是臣妾自己的人。臣妾先前就叮嘱过她了,接生婆准备了五个,若是桃妃挑中了娴贵妃的人,一定要想方设法破坏掉,不让她选中。”
祝敏再次咽了咽口水,她的嗓子已经开始哑了,显然是被皇上给掐伤了。
“但是臣妾万万没想到,那个接生婆不是趁着接生的时候下毒之类的,反而直接准备刺杀。幸好臣妾派去的人还算机敏,拦住了她,但是终究让桃妃受了惊吓,所以臣妾来请罪,还请皇上责罚。”
祝敏边说边再次跪了下去,她来的时候信心十足,想着一定能成功。
她想玩儿一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虽说这人手是她安插-进去,但她也是迫不得已的,皇上肯定能明白她的苦衷。
并且她的人成功阻拦住娴贵妃派过去的刺客,皇上应该嘉奖她才是。
祝敏把一切想的都太过美好了,等真的到了皇上面前时,她才察觉到自己有多么可笑。
方才她只是说了一句那个刺客是她安排进赏桃阁的,皇上就不再听她的解释,差点把她掐死,足以见得皇上对这件事情要求的有多么严苛。
她真的是怕了,并且内心的直觉告诉她,她所设想的那些美好场景,可能都难以达到。
“你如何证明,那刺客是娴贵妃的人,而不是你栽赃陷害她的?”
萧尧沉吟了片刻,冷声询问道。
祝敏毫不犹豫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递了过去。
“在娴贵妃让臣妾安排人之后,臣妾就一直在调查她。直到最近才有进展。这是臣妾从她贴身侍婢身上搜出来的一封密信,一封勾结宫外贼子的信。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臣妾并没有去她的寝宫里搜索,想必她那里还私藏了许多。臣妾也是今早才确定的,听说桃妃已经生了之后,臣妾大惊,生怕刺客得手。后来得知母子平安,才放松了些。”
她的嗓子越来越疼,基本上连讲话都困难,但是到了这种地步,有些话她必须得说,如果不说,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直到得知您回了龙乾宫,臣妾才过来禀报,以免惊扰到桃妃和大皇子。”
祝敏轻咳了一声,只觉得嗓子里面藏着一把刀片,都快咳出血来了,就疼到这个地步。
萧尧上下扫过这封密信,面色越来越阴沉,像是都能滴出水来一般。
“张显能,派人把娴贵妃传过来,朕倒是问问,她的胆子是否有天大。外加带人去她寝宫里仔细地搜一遍,连一块地砖都不要放过!”
皇上一声令下,张显能立刻出去安排人手。
娴贵妃正在发脾气,她听说秦翩翩生了个健康的小皇子,而且自己派过去的人完全失败,连产房都没能进去。
她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恨恨地叫骂道:“秦翩翩是不是有毛病?她找了那么多的接生婆,结果却一个都没用上,那找接生婆做什么?早知道她不用,本宫就想别的法子了。还有不是说给我派来最厉害的死士呢?就被一个接生婆给阻拦住了,这算什么死士?纯粹是为了坑本宫吧?”
娴贵妃不仅是生气秦翩翩竟然能顺利产下皇子,更气这个刺客是个没用的东西,被人轻轻松松就拦住了。
但是她却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只希望不要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了,让这事儿就不了了之最好,跟苏婉仪的事情一样,当初就算惹起轩然大波,最后也风平浪静了。
她只要平安地度过这个风头就好。
“娘娘放心,那个人已经死了,如今完全是死无对证。就算查到您头上,您只要咬死了不承认,皇上也不能弄个冤假错案啊。”倒是旁边的宫女轻声安抚她。
“也对。只是我这眼皮一直跳,就怕是有什么坏事儿要发生。”娴贵妃紧皱着眉头,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甚至由于太过紧张,她的心跳都开始加快,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娘娘,不好了。皇贵妃去了龙乾宫求见皇上。”一个小宫女匆匆地跑了进来,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
娴贵妃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个人一晃,差点站不稳。
“她去龙乾宫做什么?”娴贵妃如今分明是做贼心虚,就怕皇贵妃把她卖了。
“娘娘,皇贵妃掌管后宫,太妃娘娘又刚诞下大皇子。她必定是去皇上那里商讨庆贺的事儿吧。”
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瞧见她这副脸色惨白的模样,立刻轻声细语地安抚她。
自家主子爬到这个位置上,不知道使过多少手段了,但是从未像这次一般惊慌失措,以前的游刃有余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很明显对着独占皇上的秦翩翩,娴贵妃都是提心吊胆的,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听得她的安慰,娴贵妃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不等她把板凳坐热,就见张成领着人来了。
当她看到那一群人的时候,整个手心都被冷汗给浸湿了,心底马上涌出了无数的战栗感。
她知道这回恐怕讨不了好了。
“张公公,有何贵干?”她轻咳了一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轻笑着问了一句。
张成冲她笑了笑,一挥手,身后的太监就一哄而散,前往寝宫里的各个角落,显然是在搜索什么东西。
“娴贵妃,皇上有令,立刻搜查您的寝宫,连一片地砖都不放过。”他扯着嗓子开了口,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神色,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接着道:“皇上还有令,请您即刻前往龙乾宫,他有话要问您。别耽误了,皇上如今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听着他这尖锐到刺耳的声音,娴贵妃只觉得一颗心一点点往下沉。
娴贵妃坐在轿辇上,浑身冒冷汗,她不停地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旁跟着的宫女也一直在小声安抚她。
但是当她下了轿辇,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龙乾宫里面走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敢心存侥幸,张成带人搜查的行动,以及他方才那番话,其实已经给她透露了许多东西,于她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刚进去行了礼,萧尧就让她抬起头来。
男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那张俊脸阴沉似寒冰,让她生生地打了个颤。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他猛地一甩手,一封薄薄的信纸就这么直接飞到了她的脸上。
因为皇上用了很大的力气,那信纸的侧边划过她的脸,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都冒出了血珠子。
娴贵妃顾不得喊疼,立刻捡起信纸,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从看到前几个字起,她的脸色就骤变,完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这一瞬间,娴贵妃的脑子里划过太多的思绪,她坚决不能暴露自己,否则根本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死磕到底,不能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