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黄绍箕这厮时,陆鸿看到小妮子一脸怪兮兮的笑意,立刻以飞快的动作捏着鼻子做了个怪脸,顿时把小妮子给惊呆了,不过片刻之后,又露出一排贝齿和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回眸一笑甩头而去。.org
结果,呆在黄府一天的陆鸿,除了仔细绘制了几幅一级采集系统的图纸外,这一天竟然无所事事,而当晚黄体芳很晚才回府,又把陆鸿叫了过去。
等到了正厅,陆鸿立刻发现黄体芳似乎满脸的疲态,莫非自己提供的伪造佐证出了什么纰漏,那玩意自己可是反复琢磨过的,在天津卫也是找专业报馆花了不少银子才搞定的原稿,而且经过翻拍后,更是难断真伪,应该不可能出问题的!
他立刻开口打听起来,“黄公,昨天拿给你的那些个照片,派上用处了没?”
黄体芳冲着陆鸿招招手,指指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陆贤侄,这件事情的困难,出乎我的意料,东西我给了李兰孙(李鸿藻)看了,军机处的译员也把内容转译妥当,这日本人的狼子野心确实昭然若揭……李大人也认为必须小心应对……只是……”
他抬眼看了看陆鸿,眼前这年轻后生的神情却出乎他意料的冷静,这让他不禁又心中多了几分赞许,寻常人听到这里,早就迫不及待的发问了,“只是,我与李大人去见翁大人,却未能说服于他!”
翁同龢的眼力见这么差劲?这结果有些让陆鸿莫名,自己伪造的证据加上黄体芳做的推演,若还看不出日本人极力想要开战,那这脑袋还真有些问题了……问题是,这老翁不是状元郎嘛,难道状元郎的脑袋都是榆木做的?
他想了想,看起来自己还是得亲自出手,“黄公,看来这些佐证还有些欠缺啊,只是,此事关乎国家,岂可半途而废……我昨夜草拟了一份文案,乃是我游学泰西时听闻和回国后所了解的一些军方情况……其中还有一些改良措施,若是可以,可否请黄公您代为转呈翁大人!”
“改良军队……”黄体芳听了陆鸿这话,不禁吃了一惊,这可不是小命题啊,而且这话题在如今的朝堂上可是敏感的很,大清朝百万战兵,除了不到三十万的八旗军外,其他大多都是淮系改编的练军,而清流最诟病的,无疑就是淮系拥兵自重的做法!
他将信将疑的从陆鸿手里接过那文案,看了几句之后,黄体芳就笑道,“陆贤侄,这似乎不是你的文笔吧!”
再多看几行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越来越严肃,看几句又问了陆鸿几句,两人絮絮叨叨的谈论到深夜,让陆鸿先去休息后,黄体芳又在正厅里拿着那文案反复看了几遍,直到外面传来碎碎的脚步声,木门一开,黄绍凝端着参汤进来。
“绍凝,早些去休息吧……”黄体芳拍了拍手中的文案,忽然开口问了句,“这陆鸿,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这话问的多少有些问题,小妮子正在倒参汤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还盯着文案沉思的小老头,这才感觉自己多心了,不禁莞尔一笑,脸上飞上了两片红霞,心中不禁浮现出陆鸿白天做的怪想……
“陆公子啊……他真是个奇怪、有趣的人!”小妮子不假思索的开口笑道。
黄体芳一听小妮子这么说,也是愣了愣,琢磨了片刻也是一拍脑袋,这件事情上自己也是考虑太多了……既然这陆鸿另有良策,那就不妨让他一试!
今天自己和李鸿藻去见翁大人,呈上那些个佐证后,他们两个都是力主立刻就此质询日本公使小村,最好能通过英国人、法国人向日本施压,迫使日本做出明确的表态!
翁同龢看了这些佐证,又听了黄体芳的解释后,沉吟了还一会儿,皱着眉头说了一番倭人狼子之心可恶之类的言辞,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位掌握着整个帝**事大权的重臣,在考虑一番之后,却冲着他们两人说了一番他们都意想不到的话。
“兰孙、漱兰,李鸿章整日嚷嚷着海防之事,耗费两千余万两白银的水师,至今未尝一战,现在,北洋有海军陆军,正如火如荼,倭人闹腾出些动静,倒是正好让李鸿章去展展身手!”
黄体芳和李鸿藻都有些被惊呆了,忙开口辩解,这战事非寻常小事,切不可轻启战端,而且北洋水师7年未购新船,战时恐怕未必能制得住日本人。
结果翁同龢立刻表明了他的态度,“兰孙、漱兰,李鸿章拥兵自重,我正想让他到战场上试一试,看他到底是骡子还是马,将来就有整顿他的余地了!”
这位清流大佬一发话,黄体芳和李鸿藻都是没了声音,又各找了一番理由,却是根本无法让这为翁大人改变任何的做法,反正这位也不管日本人是何居心,要打仗就让死对头李鸿章上。
而翁同龢听黄体芳和李鸿藻的意思,照着如今的情形,要把日本人打败罗的机会真不大,这一点,他翁同龢明白,那个老奸巨猾的李鸿章岂会不明白,到时候战而不胜,或者是小败,自己都可以趁机好好的让这位老对手出出丑!
这位掌握帝国权柄的重臣,此刻根本未担心过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大中华可是有着百万雄师,就是北洋水师,那也是泰西各国都承认的亚洲第一,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加上历年水师、练军的操练、报告都是粉饰的成绩,他这高位者反而是十分的跺定。
第二天一早,黄体芳早早就出了门,不过,陆鸿和秦天民在黄家府邸里等了一天,却毫无消息,黄体芳晚上回来后,也只是让他静候,说是文案已经找李鸿藻看过了,觉得确实是个好方案。
陆鸿显然高估了这大清帝国朝堂上的效率,趁着这档口,他让秦天民在府里等消息,有消息了东交民巷这边找自己。
西牌楼下面的隆盛茶馆,十来个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年人,或三两人、或一二人围坐在茶围子旁,点了三五碟小吃、一两式点心,脑袋凑在一起低声嘀嘀咕咕起来,这就是如今盛世下京师里的洋买办现状。
由于北京这边根本没有所谓的产业,这些买办的主要营生就是替衙门和达官贵人们引介洋行,一旦引介成功,则能获得一笔酬金,好在三十年“同光盛世”的表象下,虽然厘金捐税扼杀了民族产业,但对于只需缴纳5%关税和2%行厘的洋货来说,确确实实造就了一片繁盛的经济,这倒是早就了北京城的这份新职业。
稍晚时候,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茶馆门口,小二忙上前招呼,“这位爷,小店的春卷、麻团那是招牌点心,要不要来一份,新上市的西湖龙井也有,给你来一壶尝个鲜,好不?”
刚刚走进茶馆的陆鸿,对于自己早先打听的消息多少有些怀疑,指了指旁边一张靠窗子的桌子,伸手拿出1块鹰洋在伙计面前一晃,“小二,随便上两样,我有两句话问问你,能说清楚了,这就是你的!”
伙计一看,就知道今早可是碰到财神了,这边茶馆吃上一天也用不了300文,毕竟都是些茶水、点心,一脸笑意的招呼陆鸿到旁边,“这位爷,这东交民巷周边的事情,我倒都能说上一二,其他的可就难了!”
“我听说这边洋行的买办常在你们这茶馆等客人,不知道是不是?”
伙计一听就乐了,这问题可太简单,他忙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一转头指了指另外一边那一群嘀嘀咕咕谈话的老少爷们,“这位爷,那些可不就是嘛!我要不还给您介绍一二,靠着西面窗户、那个穿蓝色马褂的,那是陈和风陈爷,他和法国洋行熟,他后面那个胖爷们,穿浅色马褂的,那是王朝成,他专门做日本人生意……”
陆鸿很仔细的听了伙计的一番介绍,把那块鹰洋放在他手里,然后又拿出另外一块鹰洋,低声说道:“伙计,再跟我聊聊,那几个买办办事在这边声誉较好,等我证实了,这块鹰洋那也是你的!”
伙计乐得直搓手,今天可是撞大运了,来了可是土豪啊,忙给介绍了一番,稍晚些时候,陆鸿找上了独自坐在墙角、头上戴着个洋毡帽的买办司马其。
“你叫司马其?我有比买卖,想找洋人问个行情!”陆鸿开门见山很直白的投石问路。
这个三十来岁年纪的男人,脸上修刮得干干净净,在这个喜欢留胡子以示风雅的时代,并不算多见,而一个辫子也是盘好了由帽子盖着,他似乎也早注意了陆鸿,此刻见生意上门了,他微微一笑,“我就是司马其,客人贵姓?”
“我姓陆,刚才我问的伙计,他们觉得你还行!”陆鸿说完之后盯着对面这个男人看着,他总觉得这厮有些奇怪。
司马其忽然笑了,笑得十分诡异,“陆先生,我看到你给了伙计赏钱,只是,你可能不知道,我早跟伙计说了,他把买卖介绍给我,我给他2两银子的赏,所以,你才会做到我的对面!”
这番话让陆鸿也是大感意外,不过,对于这个司马其的兴趣,也是大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