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蚁穴
上交国家当然是不可能的，蝴蝶的觉悟还没有高到这种程度，事实上在他看来，这种什么好东西都要上交国家的宣传本身就是很扯蛋的：真要是‘兰亭序’或是‘越王剑’那种级别的文物，或是传国玉玺这样具有极大的历史政治意义的国宝，那上交国家，由政府来进行保管，避免这些国宝的流失或损毁，当然是应该的，但普通级别的文物和字画，哪怕是唐伯虎的画，这种很受市场和收藏家欢迎的作品，那也只能算是普通的财物，只要不是非法手段获取的，那就是应该受到法律保护的个人财产，谁也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支高点上让你交出来。
当然，这样的想法，在这个时代，显然是不会被人理解的——不开玩笑，在这个时代，把自己收藏的国宝文物上交国家，这还真是一个被国人认可的普世价值观。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但无论是官方的宣传教育，还是民间认可的道德标准，都是以此为准绳的，虽然政府在这方面并不作强制的要求，但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将自己家藏的宝贝上交国家的人，还真是不在少数。
其实这也难怪，在这个计划经济的时代里，古董和字画的价值其实远没有人们想像的那样大，而且在计划经济的体制内，金钱的作用也远不如市场经济模式下那样强大。就拿这唐伯虎的画来说，放在二十一世纪，这幅画甚至可以在北上广那样的大都市换来一套商品房，实现无数北漂一辈子努力都难以实现的梦想，但放在这八十年代的中国，它的售价虽然对一般人而言也算是一笔巨款，但这笔钱却远远达不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的命运的地步，因为在这个时代里，很多东西，根本就不是用钱能买到的。
蝴蝶当然没有想这么多，但他却肯定不会由着方父的性子乱来，好在方父也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在他和方碧瑶的规劝下，也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提议确实有些脑抽——女婿出于孝心送来的礼物，你收不收是一回事，哪有不收礼，还劝人家捐出去的道理？这样做，不单蝴蝶会有想法，自己的女儿夹在中间，更是难做人。
想明白后，加上自己也确实喜欢这幅画，见女儿女婿都这么诚恳，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了下来。
“好画，真是好画啊，看这画工，布局严谨，造型生动，山势雄峻，石质坚峭，整幅画气魄雄伟壮阔，笔墨精湛高深，这样的画作，就算在唐伯虎的作品里，也是不多见的，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将画摊开放在桌面上，方父欣赏着画作，顿时眉飞色舞，不过他的这番评论，却显然是对牛弹琴了——蝴蝶唯一听出来的，就是老丈人对这幅画，应该是很满意，这礼算是没有白送。
“嗯，奇怪……”
正欣赏着画作，方父突然惊咦了一声，却是让蝴蝶和方碧瑶都有些意外。
“怎么了？不会是这画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我只是奇怪这画的画轴怎么会是新的……不过这问题应该不大，估计是原来的画轴坏了，重新装裱过吧？”
听方父这样一说，方碧瑶松了口气，笑道：“您说这个啊，是有这么回事，卖画给我的人，就是装裱过后再交给我的，画轴应该就是那时候换的吧。”
轻轻摇头，方父有些遗憾的叹道：“可惜了，像这样的好画，应该是配最好的紫檀木来做画轴，才是最理想的，可是看这画轴，做工倒是不错，就是这选料，却只是一般的木料，这就显得有些不搭配了。”
蝴蝶凑过头，看了看，却没感觉有哪里不搭，不过对老丈人的这种穷讲究倒也很是理解，笑道：“没事，回头我让人再裱一次就是了。”
方父急忙摇头：“那倒没必要，像这样的古画，都是经过了这几百年的岁月，纸质实际上已经很脆弱，别说装裱，就是多翻动几次，都会对它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反正这画轴也只是旁支末节，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就没必要再折腾这么一次了，这万一把画给损坏了，那就太可惜了。”
耸了耸肩，蝴蝶无所谓的说道：“行，反正这画是您的了，怎么处理，您说了算。”
接下来，夫妻二人又坐了一会儿，闲聊了一阵，见天色已晚，便告辞回家，而那幅画，也被挂在了方家的正厅之中。
……
“什么画？怎么回事，说清楚。”
“是一幅唐伯虎的画，蝴蝶和方碧瑶带过去的，这幅画是前些天，方碧瑶从外面收回来的，当时就经过了检测，应该没有问题。蝴蝶回来后，估计是小俩口经过商量，就把这画送给了他的老丈人，当时的警卫在知道这幅画是从我们这里拿过去的后，就放行了，不过事后他也打了电话过来求证。”
听张昌海将事情的经过讲述明白，老赵微皱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开，想了想，说道：“就算是这样，那也是违反了安保条令，好在问题不大，给他们一个警告处分吧，告诉他们，不许再有下次了。”
张昌海应道：“是。”
挥了挥手，让赵忠义离开，可还没等人走出办公室，老赵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这幅画，他们是从哪弄来的？”
张昌稍顷闻言，回身再次立正站好，说道：“根据当班警卫员的纪录，是方碧瑶从一个名叫肖丽丽的女人手里买来的。”
“肖丽丽？”老赵瞳孔微微一眯：“这名字很耳熟啊，上次不是让人查过她吗？怎么，她最近跟方碧瑶走得很近？”
想了想，张昌海答道：“没有，根据纪录，她最近跟方碧瑶只见过两次面，其中一次是在美容会馆偶遇，也就是那一次，她把画交给了方碧瑶；另一次是三天后，应该是双方约好了付款，两次见面，她们都没有太多的交谈，根据方碧瑶的讲述，这个女人也没有向她打听什么，双方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手指在桌子上轻点，老赵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见张昌海还在等他的命令，便说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回你的岗位去吧。”
等张昌海离开，老赵拿起桌上的电话，说道：“让李悦新同志到我办公室里来。”
片刻后，李悦新来到办公室，老赵将刚刚听到的那些情况向他讲述了一遍，问道：“你怎么看？”
李悦新想了想，说道：“这个女人的背景很复杂，她跟很多单位的领导干部及干部亲属都有往来，同时也认识不少的外商和华侨，不过我们之前已经查过她，除了这些情况比较可疑，倒是并没有发现她有从事间谍活动的迹象。”
老赵轻嗯了一声，阴声说道：“但也没有办法证明她不是间谍，不是吗？”
李悦新轻轻点头，说道：“这点，我跟方碧瑶谈过，她心里是有数的。”
沉呤了数秒，老赵缓缓说道：“方碧瑶那里，我不担心，但有些事，不是你想防就能防得住的……唐伯虎的画，可不是什么地摊货，之前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帮蝴蝶在市面上扫货吗？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幅画的消息？”
回忆了一下，李悦新轻轻摇头：“没有……不过这也不奇怪，古董圈子本来就很封闭，加上国内的环境，大多数的收藏者对于这样的好东西，都是束之高阁的，就怕被人知道。”
老赵轻哼道：“是啊，话是这么说，可是连我们都找不到的东西，却被一个女人给弄到手了……她这画是从哪来的？她那天又怎么会刚好就碰上了方碧瑶？你知道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的！”
李悦新想了想，说道：“以方碧瑶现在公开的身份，有人想接近她，这很正常，也未必就是包藏什么祸心，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要不我们就派一组人，去盯死了她，看看她究竟跟一些什么人有来往？”
老赵点了点头，又说道：“还有，那幅画也要查查，跟古玩字画圈子里的人都打听一下，看这幅画之前是在什么人手里，肖丽丽那边，也找人去试探一下口风，如果画的来源没问题，她就不该有什么隐瞒，如果证明她在这件事上说谎，那就说明她心里有鬼，到时，就得采取一些手段了。”
李悦新应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能打草惊蛇，最好是让她早就认识的人出面，而且这个人的口风还得很紧……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些为难的摸了摸额头，老赵叹道：“这事我来想办法吧，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李悦新点了点头：“行，我会尽快查清楚的，不过我这里恐怕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你也知道，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能收集到的信息其实是相当有限的……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老赵说道：“没关系，到时我这里得到答复后，你再去求证也是一样，反正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女人有没有说谎就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