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我想活下去
美国,德州,某公立医院化疗科。
在妻子的陪同下,比利就像往常一样,办好了手续,等在化疗室的门外。门口还坐着好几个跟他一样的病人,大多都有家人的陪同,所有人都强挤着笑脸,说着一些充满希望的话。
要坚强,上帝会保佑我们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医生说你的病情已经在好转了……
很温馨,也很感人,但更多的,却只是一种悲凉,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这种病,是根本治不好的。
化疗,的确可以抑制癌细胞的扩散,但它对身体的伤害同样是巨大的,就拿比利来说,他在得病以前,曾是社区有名的棒球高手,那时的他,是那样的健康,活泼,充满朝气,他有着运动员一般的身材和肌肉,还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凭着这些,他才追到了如今这位漂亮贤惠的妻子。
但这些,都随着他的这身病,烟消云散了……自从得了这白血病之后,运动就再也与他无缘,为了能抑制癌细胞的扩散,为了能多活几天,他每天不得不像吃饭一般的吃药,各种药物的副作用反应让他苦不堪言,而一次又一次的化疗,更是将他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干瘦的身躯,苍白的面孔,虚弱的身体就连多走几步路都会摇摇欲坠,那一头曾让他无比骄傲的金发也早已掉光,但即便是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他体内的癌细胞却依然顽固的增涨着,不断的侵吞着他仅余的一点生命力。
不止一次的曾想过放弃:就算不放弃又能怎样?他的这种病根本就是治不好的,所有的治疗手段都只是在延缓时间,代价却是这日复一日的痛苦和如流水一般被耗尽的家产——为了治病,他几乎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现在全靠妻子那点微薄的工资在支撑着,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妻子的工资虽然在德洲来说,也算是平均线以上的白领,但要想负担这昴贵的治疗费用,还是很勉强的。
所以,何必这么苦撑呢?反正迟早都是要走的,不如早点放弃——妻子还这么年轻,孩子又小,他们将来总是要生活的,总不能欠着一屁股的债去过日子吧?
就这样想着,比利甚至已经把枪管含进了嘴里,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扣下扳机。
不是怕死,而是舍不得死,在这个世上,他实在有太多的牵挂,他的妻子是那样的爱他,哪怕被他拖累得苦不堪言,却也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他的孩子是那样的懂事聪明,总是在问他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能陪他一起去打棒球,小家伙现在已经是校队的主力队员,学习成绩也是优秀,这几乎是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最大的幸福,他都已经拥有,试问他又怎么舍得去死?
坚持,再多坚持一下,哪怕是能再多陪在他们身边一天也是好的……比利现在已经不再奢望能把病治好,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孩子能从学校毕业,考上一所好的高中,只有这样,他才能受到更好的教育,将来才能有更好的发展和前途。
就在比利想得出神之际,一名护士突然走了过来,对他说道:“比利先生,太太,乔治医生让我来通知你们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有关于您的治疗方案的问题,有些新的情况,他可能需要征求您的意见。”
愣了一下,比利感到妻子挽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一紧,安慰的轻轻拍了两下,对护士笑道:“好的,谢谢您,我这就过去。”
在妻子的掺扶下,比利站起身来,却还没忘安慰说道:“放心吧,我自己感觉挺好的,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
妻子笑了笑,表示相信,但沉重的气氛却还是在俩人之间挥之不去——这样的经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次,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意味着他的病情在进一步恶化。
办公室离得并不远,很快,俩人就见到了他的主治医生,不过让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医生竟真的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是这样的,比利先生,有关于你的病情,您也知道,在此之前,全世界都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治疗的,所以我们只能采取这种保守的疗法,不过现在,有一家医药公司研发成功了一款新的药物,从临床实验效果来看,这种药对于您的病,是有着非常好的疗效的,而且因为使用了全新的靶向技术,它的副作用也很小,有些服用药物的病人,甚至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不过因为这是一款新药,它的具体效果我也只是从资料上有过了解……”
“您说的这种药,在哪里有得卖?”
没等医生把话说完,比利的妻子已经迫不急待的问道,而比利同样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医生……虽然不是很相信奇迹会真的这样出现,但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是产生了那么一丝的希望。
俩人的反应,医生并不感到意外,依然是公事公办的说道:“是这样的,这种药名叫格列卫,它是由一家中国的医药公司研发生产,目前在我们国家还处于实验审批的阶段,但正好,我们医院就是临床的实验地点之一,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只需要签订一份免责协议,就能拿到这种药,而且因为是进行新药的临床实验,所以在药费上,还可以得到优惠。”
听到优惠两个字,比利若有所悟,小心翼翼的问道:“这种药……很贵吗?”
医生不置可否,却是说道:“任何新药上市,价格肯定都不会便宜的,因为研发一款新药往往都需要投入巨大的成本,还要承担失败的风险,而且这款药一旦开始服用,就必须长期的吃下去,所以在签字前,你们最好也能考虑一下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不要太过勉强。”
妻子咬牙答道:“不管多贵,只要这药是真的有效,我们都能接受。”
医生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你们要想好,这款药的售价是两千美元一盒,一盒只能吃一个月,也就是说,如果你们选择了服用这款药,那么每年就得吃掉至少两万四千美元的开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只要人还活着,就必须一直不断的吃下去。”
“两千美元?”
这个数字,任凭夫妻两人早有心理准备,也依然被惊得目瞪口呆,要知道,他们夫妻现在全凭着妻子的这点工资生活,而妻子一个月的薪水也就只有两千多一点,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总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拿去吃药吧?那一大家子吃饭怎么办?孩子上学怎么办?日常的开销就算再怎么省,也不可能靠喝西北风过日子啊!
看着妻子,比利一时间纠结无比:理智告诉他,这样的药费,是他的家庭根本承担不起的,如果选择服用这种药,结果只会把整个家都给拖垮;但感情上,他又实在不愿放弃这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机会,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沉默了数秒,妻子似乎便作出了决定,咬牙问道:“您刚才说,如果我们是签协定,是可以用优惠的价格拿到药的?我想知道,能优惠多少?”
医生想了想,答道:“我可以尽量为你们争取,大概可以争取到百分之五十的减免……不过你得明白,这种优惠是只限于实验观察期以内的,一旦这种药完成临床检测,拿到正式的批文,那你们的优惠也将取消,而且在优惠期间内,你们也只能购买当月的份量,不能多买屯积。”
百分之五十,也要一千美元,比利的心中不禁又生出一丝希望,虽然这样的支出依然有些吃力,但已经是他的家庭勉强可以负担的了,不过,想了想,他还是问道:“如果我吃了这种药,那现在的药和化疗,是否还要继续?”
医生想了想,说道:“有几种并发症的药还是要吃的,但化疗可以就不需要了。”
听到这句话,比利的眼睛顿时一亮——化疗的费用可不低,而且实在太痛苦了,如果这种药真能帮他摆脱化疗,那一千美元的费用倒也不算白花。
“我们愿意接受这份协议。”
比利还在犹豫之时,他的妻子却已经作出了决定,看着妻子那坚定的表情,比利心中也是越发的温暖,这也让他对这种新药更添了几分期待。
……
签完协议,拿着用家里几乎所有的现金买来的第一盒新药,从医院出来,比利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就像压着块巨大的石头,看着妻子那憔悴的面容,还有那一身廉价的衣服,心中只觉无比的愧疚。
曾经的妻子,是那样的美丽,时尚,在俩人相恋时,她几乎是每周都要去购买最新款的时装的,家里的衣服甚至多到两个大衣柜都放不下,可是现在,自从他得病以后,妻子就再没有买过一件新衣,而家里值钱的首饰和财物,也大多都变卖套现,用来给他治病了,到现在,俩人唯一还算值钱的资产,也就只剩下那套房子——那是他的底线,曾经妻子也不是没想过要把房子卖掉,以便让他能得到更好的治疗,但比利却是以死相逼,才逼得妻子打消了这个主意。
在美国,一套位于市区繁华地段的房子,代表的不单单是一个人的财力,更是社会地位与阶层的象征,有这套房子在,他们就算再怎么穷困,也依然是属于中产阶层,走出去不会被人岐视,可一旦卖掉了房子,那他们就只能搬去被称为‘贫民区’的廉价安置街区,到那时,他们就只能与那些吸毒仔,黑帮小混混为伍,好的公司不会聘用你,你的子女也不可能进入好的学校,得不到好的教育,将来长大十有八九也会变成一个烂仔,吸毒者,这是比利绝对无法接受的。
“对不起。”
抚着妻子的手,比利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
妻子笑了笑,用力的捂着放着药的皮包,说道:“会好起来的。”
用力的点头,比利满是期望的说道:“我想过了,如果这种药真的能让我停止化疗,那以我现在的身体,是完全可以出去找一些轻松的工作的……或者我也可以在家里接些稿子来写,你知道的,我在大学就曾经是校刊的记者,这样的话,多少也能赚些钱,帮你减轻一些压力。”
妻子笑着,听比利充满希望的讲述着他的规划,虽然她并不认为这些规划能够实现,但能够看到丈夫重新焕发出希望,却还是很欣慰的。
不知道这种药是不是真能像医生说的那样好……还有这价格……如果真的有效,那以后长期的吃下去,自己现在的这份工资是肯定不够用的。
想起曾经收到的那张名片,妻子的眼中不禁浮现出几分挣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