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山重水复
远远的,看着目标下车后,便在那个车站继续等车,赵忠义的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
目标名叫杜建章,是宣传部的一名科长,主管人事档案这一块,也就是他,与给报社写批评文章的周晓东和郑波不仅都认识,而且在事发前都有过频繁的接触,据调查,这个杜建章近期还给周晓东的妻弟解决了工作调动问题,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幕后的指使,但从这种种的迹象和证据来看,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些情况和线索不是什么秘密,但要查出来,却也不是一件易事,关键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赵忠义在调查时还不能动用自己‘神矛局’的身份,甚至连‘公安’的这层身份都不能随便动用,而他要查的这些,又都属于一个人比较隐密的私事,哪怕是旁人,与不相熟的人一起也是很少会议论这些是非的,因为这很容易得罪人,也亏得是那两个目标人物平时就喜欢打小报告,身边的人缘也是极差,否则赵忠义还真未必有机会能套出这些情报来。
锁定了嫌疑人,并不意味着案件就有了结果,安全情报工作与公安办案的区别也就在于此——这个嫌疑人,单从他的身份来看,应该就不是什么‘大鱼’,甚至都不能绝对的肯定他就是幕后的指使者,就算有着嫌疑,也不可能把他抓回局里去过堂审问,至少目前不行,那么,如何从他身上找到更多的线索,也就成为了接下来最大的难题,若非如此,赵忠义与王珂也就不用苦熬这好些天,硬是把自己熬成副‘熊猫眼’了。
连续一周的跟踪,嫌疑人的表现都是一切正常,这让赵忠义也是越来越心急——倒不是熬不住,而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这样凭白消耗,但工作性质的特殊性却又决定了他根本就没办法去控制自己办案的节奏: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盯错了人,那他就只能等目标自己露出破绽,才有打破僵局的可能,否则,就是再怎么急得吐血,也只能咬着牙坚持。
情报工作,真的是一点也不浪漫,这其中的压力,是外人绝对无法想像的。
眼下,目标终于有了异动,这对赵忠义而言,真的就像是茫茫迷雾中的一丝亮光,几天来所积累的疲惫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满是血丝的双眼紧紧的锁定着车站前等待的目标,把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每一个眼神与动作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特工的接头,很多时候根本就不需要直接的接触,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手势,一次不经意的擦肩而过,就能完成一次情报的交接——目标虽然是在等车,但谁又敢保证,他等的真的是‘车’?
幸运的是,今天是星期天,大多数的单位都是不用上班的,所以这时候车站的人并不多,站台前,与杜建章一起等车的就只有两名年纪在六十开外的老人,与他始终都相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并没有什么交集,若是像平常那样,那可就真的没办法排查了。
片刻后,另一条路线的公交车开了过来,停靠在站台前,杜建章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上了车,赵忠义则在第一时间里,就将这趟班车的路线在脑海中调了出来——可以确定,这条路线,是目标过去几天从未走过的,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商场或公园,这看起来越发的有趣了。
跟着公交车走了半个多小时,杜建章在一个小巷口的站台前又下了车,这一次,他没再继续等车,而是径直走进了小巷,赵忠义与王珂急忙跟了上去,却是差点就跟丢了目标。
倒不是这杜建章有什么反跟踪的技巧,而是这北京的胡同巷道本就七弯八拐四通八达,尤其是这些老城区,百年的老建筑跟新建的楼房相互参杂,一些地方简直就跟迷宫一般,如果不是住在附近熟门熟路,外人进来被转晕那都是经常的事,再加上赵忠义他们跟踪时又不能跟得太近,在这种环境下,如果不动用某些特殊的技术手段,就算是再厉害的跟踪高手也是要头痛的。
好在这时候人不多,昨天又刚下过一场小雨,路边还有些积水,顺着目标留下的足迹,俩人最终还是在目标进入一栋小楼前将他盯上,并确认了他的目的地就是这楼里的一个单元。
有些奇怪——赵忠义与王珂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有些疑惑:如果真是特务接头,通常都是会选择一些公众的场合来见面,是很少会有人把见面的地点订在某个人的家里的,而杜建章之前的表现又明显不像是走亲访友,否则,他又何必换乘公交车来掩示行踪?
杜建章所进的这栋小楼,只有三层,看起来也就是九户人家的样子,他所在的房间是二楼靠左侧的那间,这时候如果再跟上去,一个外人那就相当的打眼了。
绕着小楼看了看,王珂很快便有了主意,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窃听器,站在楼下背面的窗户处,试了试手感,一挥手,便将窃听器稳稳的扔在了二楼的窗台边,却是丝毫没有惊动房间里的人。
赵忠义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佩服——能将这么轻,这么小的窃听器刚好扔上窗台,而又不碰到玻璃发出响声,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前辈呢?这手里确实有绝活。
窃听器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科技产品,体积虽小,功率却远远超过了目前国内同类的型号,稍微调试了一下,很快,终端就传出了清晰的声音。
“你是不是忘了我了,这么久都不来。”
“我这不忙吗……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是图你这些吗……”
……
起初的时候,气氛还十分的凝重,可是听着听着,赵忠义与王珂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尴尬,因为这些声音明显就是‘少儿不亦’,虽说他们都已是成年人,但听这样的墙角,也着实有些丢脸,可偏偏出于工作的需要,还不能不听,否则万一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这责任也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其实尴尬倒是小事,关键是,这情况与他们预想的完全就不一样,虽然还不能完全作出结论,但赵忠义的眼中已经透出了失望——明摆着的事,这杜建章一大早的跑到这里来,根本就不是接什么头,而是来私会的,虽说作为党的干部,还是有家有室的人,干出这种事也是要受到党纪国法处置的,但这却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也就是说,这本以为会有所收获的‘惊喜’,终究还是空欢喜一场。
这时,王珂突然开口说道:“你去查一下这女人的底。”
回过神来,赵忠义点了点头,随即向着巷道口走去——进来的时候,他记得那里有一个书报亭,一般而言,像这些开在街边的书报亭都是附近年纪比较大的居民来管理的,这些人或许没什么见识,却往往都对当地的情况十分了解,公安办案时最喜欢质询的就是这一类人群。
怎么打听情报,这自然是不用操心的,赵忠义在进入专案组之前就是一名老公安,这本就是他的强项,没过多一会儿,他便转了回来,显然是有了答案,只是神情间却有些异样。
“问清楚了,这女的名叫唐雪晴,二十多岁,没有固定工作,现在在附近的一家包装厂里当临时工,据说是帮着搞搞设计什么的,人挺有才,样貌应该也是不错的,就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这些年没少受罪。他们俩人来往应该有不短的时间了,不过周围的人并不清楚杜建章的身份,只知道这个男人在政府单位里工作,还是个当官的,所以倒是帮她省了不少的麻烦,但周围还是有不少的闲话。”
听赵忠义讲完,王珂笑了笑,随口打趣道:“这家伙倒挺会玩的,外面藏个女人,家里和单位却是一点口风都没漏,在单位上据说还是模范丈夫,不知道他老婆要是知道这事,会怎么想。”
赵忠义苦笑道:“他老婆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局长那怕是没法交差了,你知道我这心里怎么想吗?”
王珂却是显得十分轻松,轻笑道:“这有什么,咱们又不是没尽力。干咱们这行本来就这样,十次网撒下去,能有一网打到鱼都算是走宏运了……放心,局长顶多也就是诉咱们一顿,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赵忠义当然知道这是安慰,苦笑摇了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窗户,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还要继续盯下去吗?我现在都有些怀疑,咱们究竟是不是盯错人了?这都一周了,他都没跟那两人见过面……”
刚说到这里,王珂的表情却是突然一变,急打了一个手势让赵忠义停止讲话,另一只手则在接受器上按了下‘倒退’和‘重播’的键,接受器中随即又传出杜建章的说话声。
“……放心,再过一阵,我们就不用这么躲躲藏藏的了,到时,我们一起去国外享福。”
听起来,只是一个男人为了讨好女人而许的空头支票,但这话听在赵忠义俩人的耳中,却如惊雷一般,俩人的眼中瞬间就透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喜。
区区一个宣传部的小科长,就算要跟自己的女人吹牛,最多也就是吹吹自己在单位怎么神通广大,又或者自己跟老婆如何不和,正打算离婚之类的,又怎么会扯到‘出国享福’?说难听点,就他这样的身份,别说带人出国,单位组织出差旅游,这名额都未必能落在他的头上,他有什么资格给出这样的许诺?
答案只有一个:有人答应他,将会为他安排好这一切,而这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说白了,这种手段,正是近年来境外的间谍组织在国内活动时,最常用的招数——就凭这句话,这段录音,赵忠义和王珂这些天的辛苦就算是没有白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