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马县车,一征而灭,此又君之功也。”————————【三国志·魏书】
这一年是建安十三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中原的纷乱已经止息了将近十年,朝廷元气渐复,而北方草原诸多部族仍是各据一方。随着汉室渐渐恢复往日的威严与实力,有眼见的如步度根、轲比能等人主动让出趁机侵占的朔方等并州故郡,归还逃亡、被俘虏裹挟的汉民,然而也有不愿意放弃侵占,继续留在汉地称王的部族,譬如乌桓。
早在灭袁绍的时候,乌桓便有出兵助袁的举动,后来虽然告罪,但这依然是朝廷与乌桓之间的疙瘩,再到攻灭公孙度,乌桓费力攻取、损失不小,却只得了一些财帛赏赐,让乌桓无比失望。加之幽州刺史种劭想仿照凉州、并州的成例,对乌桓进行汉化,遭到了乌桓上层的一致反对。随着时间的流逝,矛盾逐渐加重,双方的战争也就开始了。
首先是轲比能与乌桓激战一场,损兵折将、仓皇败逃,然而领兵的汉将鲜于银已死,谁也不知道轲比能出了多少力,现在轲比能回复阎柔说自己已经尽到了诏书上该尽的义务,怎么也不愿再出兵了。素利倒是肯出力气,他夜袭乌桓大营,大胜了一场,获马万匹,随后又配合骁勇多谋的平狄将军张郃将上谷、代郡乌桓打得找不着北。虽然得了东部鲜卑之助,战略上已经完成了目标,但张郃还是率兵与两郡乌桓你来我往的厮杀了一番。
初夏的日子里,风和日丽,接连几次大战让乌桓骑兵疲惫又狂躁,上谷郡丞贾逵牢牢守住涿鹿,断掉了他们往南劫掠冀州的道路,张郃大军又从东边的居庸赶来,与西北方向过来的素利将他们夹在中间,这一场苦战终于迎来了最惨烈的时刻。
“如今上谷乌桓难楼、代郡乌桓普富庐皆已聚合于此,彼等连输几阵,身后大营也早被鲜卑骑兵袭破,如今正是粮草断绝、四处绝境之时。”张郃在大帐内正在做最后的动员:“是故今日之战,唯有以力破敌,斩难楼、普富庐,才能上报国家,下报黎庶!”
“愿与将军死战!”中郎将牵招率然答喏,中气十足的喝道。
所有人也一起怒喝起来,旁边的鲜卑使者看得啧啧称奇,心生畏惧,此地的汉军虽然只有一万多人,但却能以一敌三,杀得乌桓丢盔卸甲,他往日以为这是仗着兵甲之利,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若是他们鲜卑撞上的是这样的兵马……
“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张郃对该使者下达了指令,语气不容拒绝:“他与轲比能所做的一切,朝廷都看在眼里,今日一战,我也会一一陈述于上,都是檀石槐的子孙,想必一个比一个都要英勇才是。”
使者凛然受命,自去传话不提。
几乎是在双方金鼓声同时响起的时候,张郃、牵招、张横等人便率领大军向乌桓骑兵发起了最后一次冲击。
对面的难楼与普富庐都知道张郃这个敌人分外难缠,在几次大战中都能随机应变,灵活的找出战阵中的破绽,然后一击取胜。他们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处境,早已做好了被张郃牵着鼻子走的准备,可他们还是没想到,张郃已经不想再玩猫戏老鼠的把戏了,而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总攻。
一段几乎是步骑冲锋极限的漫长距离,让难楼与普富庐的兵马产生了没有预料到的混乱。之前的防备一时都失去了作用,疾驰的汉军,宛如一只锋利的枪头,犹如怒涛狂浪,直接向难楼等人的大旄冲了过去。
乌桓骑兵的厮杀和惨叫声,以及战马的马蹄声,倒地的悲鸣声在两军接触时瞬间便响彻天地。
以张郃、牵招等人所率精骑为锋矢,他们纵马疾驰,将一个个显得慌乱无比的乌桓人砍下战马,狂奔数里,一头撞入了难楼的中军。西北方向扎营的素利此时却安静异常,这个以武勇雄于一方的鲜卑大人似乎没有听懂张郃的暗示,或许是连日的征战让他的兵马受到不小的损失、或许是见到张郃与乌桓人鏖战正酣,不由起了别样的心思。
张郃通过斥候得知这一切后,心中愤然,但也不去管他,只要将眼前这股早已丧胆的乌桓击溃,谅素利也不敢做什么!
一切好像只是眨眼之间的事,那早已败象已露的乌桓大营早已濒临崩溃,就连抵抗也不再那样顽强,代郡乌桓推举的大人普富庐被牵招一刀斩杀,旗帜被拖到马后。
难楼率领部下垂死挣扎,他还不服输,他还记得自己与蹋顿的约定,只要在这里牵制住汉军,迫使张辽前后受敌,那么蹋顿就一定会率三郡乌桓赶来救他!
可他的妄想直到看见东边跑来一支骑兵,他们摇着一支大大的旗帜,难楼定睛看去,赫然是‘征北将军’四个字!
“张辽来了?”素利顿时坐不住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再不敢心存侥幸、也不敢有半分保留,当即催促部众上马给了这场仗压下最后一根稻草。
张辽的威名早已传遍幽州,还想负隅顽抗的难楼在看到张辽的旗帜后便彻底丧失了勇气,仓皇而逃,半路上被中郎将张横一箭射杀。
大战过后,上谷、代郡乌桓一蹶不振,既不敢北归塞外,任鲜卑奴役,也不敢在汉地耀武扬威,只得老老实实接受州郡长官的汉化治理、编户齐民,此是后话不提。
素利老老实实的站在张郃旁边,在看到来援的竟然只有千余人、为首的也只是一个校尉的时候,登时惊诧不已。
张郃心念急转,立即明白了张辽的用意,他问道:“军侯遣你打着他的旗号过来,想必塞外也是人尽皆知吧?”
“是!渔阳乌桓不敢挡我大军,已然降服,军侯遣末将来援,一是助将军军威,二是做诱敌之用。”来者正是校尉郭援。
“军侯用兵,果然了得!”张郃笑叹一声,便道:“军侯派你来,还有什么方略示下?”
郭援曾是袁绍部将,降服以后入张辽麾下,多年未有领兵上阵,只有今天才单独被派出来:“军侯有令,命将军击破上谷、代郡乌桓后,扫清残敌,率兵御守广宁。”
张郃知道他是侍中钟繇的外甥,又曾侍奉过袁绍,身份尴尬,这次将他扔到自己这里,或许是张辽的刻意疏远。张郃暗自揣摩着张辽意图,他在朝堂上根基不深,位置并不如张辽牢靠,对方不稀罕、甚至是急于摆脱关系的,自己又该如何处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