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境不一定能认全所有渡真门的弟子,但袁晴蛉之前身为五大弟子之一,又与李仲晟私交甚密,她是认得他的。眼前形势处境虽不容她说什么场面教训的话,但她身为正道门派的金丹长老,袁晴蛉昔日在她面前亦是恭恭敬敬执弟子礼的,多少有些自恃面子身份,便一直任李仲晟与其交谈沟通,自己在旁边沉默不语。
然而邵菁菁是海境的心头肉,此时听到袁晴蛉说起,也顾不得那许多,连忙开口道:“正是……不知,我徒儿这病能否医治。”
袁晴蛉微微侧了脸,望向身后一个只有一米五左右高,佝偻着身体的瘦老头,语气温和的道:“这几位是我故旧之交,荀老是修炼魂魄术的高手,就帮忙看下这位小妹妹吧。”
那老头一身森森邪气,朝袁晴蛉拱手为礼道:“公子客气了。”
说完上前,仔细打量察看邵菁菁和她身边的那五个傀儡,看了一刻之后,老头拈着胡须开口道:“我看明白了,其实这病要痊愈,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请荀老指教。”海境听他这话,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拱手为礼道,“只要能治好我这徒儿,无论千难万难,我总要做到的。”
“道友徒儿这病,全因其魂魄神识不够强大,却强修分神操纵之术而起,我说的对也不对?其实只要她能突破至金丹期,魂魄神识增加变强,这病就好上大半了。”荀老道,“却是不可强求。”
“我徒儿年龄尚幼,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尚不能求得短时间内突破。她现在这样子,素日生活中尚常常失控,如何能够尽快突破?”海境听完荀老的话,虽觉得他一言切中病弊,却仍旧很是为难。
“所以说,这就是难的地方了。”荀老沉吟道。
袁晴蛉见状,上前笑道:“这几位与我甚是交好,荀老不必藏私,只管尽力医来便是。”
荀老笑道:“也罢,既是公子的旧友,小老儿少不得要尽力而为。让这位小姑娘短时间内突破到金丹期,我是做不到,但要巩固稳定她的神魂,令其不再涣散失控,倒是可行的。”
海境闻言大喜道:“如此,多谢道友。”
按这位荀老的说法,虽然不能够完全治好邵菁菁,但能巩固稳定其神魂,那也是一大进步。神魂巩固稳定之后,一方面邵菁菁的傀儡不会再恣意脱出杀人,另一方面也有了突破进阶的可能。
只要邵菁菁不失控杀人,哪怕魂魄缺失,智慧行动如幼童,也可以在渡真门内慢慢养着,就算多耗几年的时光才能突破至金丹期,那也总算有个指望。对怀揣着一颗慈母心的海境来说,虽盼着爱徒在修行路上勇猛精进,却更希望她平安无事。
荀老干瘦的脸上泛起个笑容,谦虚了一句道:“我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说完,荀老从空间戒指里面取出六枚黑黝黝,上面刻满符箓,约有手指长短的钉子,道:“此钉为锁魂定魄钉,嘿嘿,此物得来不易,我身上也仅得十一枚,若不是道友与袁公子有旧,我还真舍不得拿这六枚出来。待我用特殊手法将其分别拍入那五个分神傀儡和令徒体内,令其彼此有媒介相联,便能起到巩固稳定神魂的作用。”
海境看那钉尖锋利,慈母心作祟,道:“此钉入体之后……对我那徒儿有没有什么不好?将来待她痊愈了,要如何取出?”
荀老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此钉主要是起锁魂定魄之用,入体后对宿主并无伤害。实不相瞒,这是南疆巫术中,为新死之人招魂固魂,行死而复生之术时所用。如今用在令徒这病症上,也算相得宜彰。至于取出之事,亦无须刻意,只要令徒神魂之力增强,此钉会自然失去效力,进而自动脱落。”
海境听他这么解释,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此时她亦是别无选择,于是道:“那么,有劳道友了。”
荀老点了点头,枯瘦的手扬起,口中念念有词,就见那六枚黝黑的锁魂定魄钉在半空中悬浮起来,结成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圆形,然后在空中延伸出一缕缕的金线,将彼此联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满无缺的禁制圆阵。
洪招娣抱着白兔子,在旁观望,心想这位荀老不仅是位魂魄术高手,看来还精通禁制之术。或者说,这两样其实是不分家,往往必须结合在一起用的呢?
禁制圆阵结成,只见荀老一挥袍袖,那六枚锁魂定魄钉便分别朝邵菁菁和她的五个傀儡飞去,六枚钉几乎是同一时间入体,钉在左肩的锁骨位置之下。
荀老施术完毕之后,海境见邵菁菁并无痛苦异常之态,却仍有些不放心,忙上前去查看。
海境以身体遮挡住众人视线,掀开邵菁菁的衣襟,只见她左肩的锁骨之下,玉色肌肤上多了粒蝇头大小的黑子,看上去就像是天然生就的黑痣,除此之外,经脉和紫府与从前并无两样,这才放了心。
掩上邵菁菁的衣襟,将她交给洪招娣,海境这才朝荀老道谢,“多谢道友医治小徒,不知何以相报?但凡我有,无所不从。”
洪招娣在旁听了,暗叹海境毕竟是名门正派养出来的人物,行事光明磊落,待人接物有来有往,若是换了颜飞白身处此情境,那个吝啬油滑成性的小子恐怕多半就会说——多谢多谢,在下感激涕零,只恨无以相报。
“道友既是公子的故交,这位小姑娘的事,就算小老儿卖公子一个情面。”荀老呵呵笑道,看了旁边的袁晴蛉一眼。
袁晴蛉笑道:“如此甚好,就当我欠荀老的。只是将来荀老休要讨还的太厉害,否则我可吃不消。”
荀老亦笑道:“不需将来,公子只将眼前这大阵的好处归了我,我便什么都不讨了。”
眼前这血祭大阵虽已失控,内部怨魂血气纵横,但荀老是真正精通魂魄术的修士,不但能将其收敛制服,甚至能将其化为己用。
袁晴蛉与荀老说完,望向一旁的海境四人,拱手正色道:“许久不见诸位,甚是怀念,但眼下我有事在身,却是不能相聚长谈了……山路漆黑崎岖,诸位小心保重。”
“袁……道友,亦是一样。”李仲晟与袁晴蛉拱手为礼,深深看了他一眼,黑眸中尽是黯然和疼痛之色,这才与海境等人转身离去。
袁晴蛉与李仲晟相交多年,他又是个最聪敏通透不过的人,自然明白李仲晟眸中的黯然疼痛是为何,看着他们四人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山路间,心中亦是感觉沉重无比。
在渡真楼遇见洪招娣,继而留心,继而引发了这些事,实属意外。袁晴蛉下意识的抚上肩头白发,如果有可能,他并不愿以这样的身份和形貌与李仲晟相见。
如此,除了让双方徒添伤感之外,并无任何增益。虽是彼此仍不忘旧时情谊,到头来也不过是各走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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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岭山血祭大阵一事过后,海境带着李仲晟三人,并未回客栈,而是直接朝极乐城外赶去。
毕竟此处乃是事非之地,海境是对邵菁菁的病情无可奈何,既治不得又瞒不下去,才担系了天大的风险来此处求医。如今有了起色,自然是越快离开越好。
夜幕之下,璀璨耀目的飞剑之上,海境朝李仲晟道:“光华,袁晴蛉此人,是真如传言所说,入了邪道?”
海境并没有怀疑袁晴蛉在邵菁菁身上做手脚,毕竟以当时的情形看,袁晴蛉纵是想将她师徒四人留下,为质或杀人夺宝,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袁晴蛉没有这样做,他不仅让荀老医治了邵菁菁,还好好的放她们离开。
“……应是如此。”李仲晟想了想,觉得此事不应欺瞒自己的师尊,“但他定有苦衷,而且今天之事师尊应该也能看出来,他还是惦念着师门情谊的。”
“那是他离开师门时日尚未有多长久。”海境叹息,望向李仲晟,“他既选了这条路,便再无法回头。待他在邪道浸淫的久了……光华,人都是会变的。”
按道理,海境刚受了人家好处,是不应该在背后如此说袁晴蛉的。但李仲晟是她心爱的亲传弟子,她适才在李仲晟和袁晴蛉二人的举止眼神中,看出两人旧时情谊不曾断绝。
她对李仲晟亦是怀着一颗慈母心,生怕他在将来因着这一份情谊,而吃了大亏,所以才如此出言提醒。毕竟这个世道,正邪不两立,难保哪一天,他与袁晴蛉不会站在相杀的战场之上。
“师尊,你说的话我都明白。”李仲晟亦叹道,“只是我与袁师弟相交十年,他的品格为人我十分了解……我总是信他的。若真有一日,我与他不得不对立,我也会等他先负我,我必不会先负与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