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传来男人的喘息声,还有女子似喜似泣的吟哦。
饶是去了“尘根”,苏培盛也听得心里痒痒的,想起自己在宫外私宅的两个美妾。
虽说比不得宫里的主子娘娘们出身尊贵,论起身材容貌,却不比宫里的差。更不要说那两个美妾都是扬州买来的,都有一双好金莲。
要是皇帝主子见识了扬州女子的味儿,说不定就要效仿先帝爷,开始纳汉妃。
苏培盛早就知道自己这位主子,不是看起来那么清心寡欲,却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如此不顾人伦,就是寻常人家……如此私密之事,却是不避着自己的,要是有闲言碎语传出去,怕是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个儿……想到这里,苏培盛一激灵,出了一身冷汗,小心地往四下眺望……钟粹宫,西暖阁。
皇后乌拉那拉氏穿着件八成新的暗红团花旗袍,坐在炕边上。
地上,俯身跪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
听了老太监低声禀告,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顾公公快起吧,难为你处理得妥当,才让本宫少艹了不少心。”
老太监应声起了,小心翼翼地等着皇后的吩咐。
皇后沉默许久,方道:“仔细留心些,不要叫人随意刺探御前。”
老太监恭声应了,才遵从吩咐退了下去。
旁白侍立一位嬷嬷,娘家姓路,是皇后的心腹,待那老太监退出后,不解道:“主子,这不是便宜了翊坤宫的那位?真是越发不成体统,不仅装病不来给主子请安,还使人在御前打探。如今,又赶上这么一出,正该让她受受教训才好。”
“即便闹出来,又能如何?她有个好哥哥,皇上就算心里厌了她,面上也不会亏了她。”皇后苦笑道:“最后倒霉的还是另外一个。”
说起这个,路嬷嬷撇嘴道:“原当她是老实的,没想到竟做出这样下作之事。”
皇后听了皱眉,道:“禁言!往后这事还得烂在肚子里,要是有一丝一毫落在皇上眼中,我也保不住你。”
路嬷嬷本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年长后指给王府下人,守寡后又回到皇后身边侍候。
她是见识过皇上的冷冽手段的,心里一激灵,立时收声。
皇后抬起头,望了望这空寂的宫殿,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路嬷嬷道:“既是皇上心爱的,装作不知道,成全了又有什么?只当多了只狮子狗,能让皇上松乏松乏也好。既不会抢名分,也不会生孩子,不是比再进新人强得多。我虽不在意这些,可禧妃柔顺,弘历也是个孝顺懂事的,为了他们母子两个,我也要的多想想……”
这一曰,钟粹宫病死了一个宫女,养心殿有个小太监犯了宫规,被杖刑后罚至他处。
这两件事就跟两滴小水花一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几曰后,皇后以钟粹宫贵妃年氏染疾为名,暂停她的绿头牌。
年氏虽有宠爱,御前行事却以柔弱为主,并不敢使出撒泼手段。居侧室多年,她早已认清,自己即便再获宠爱,也撼动不了那拉氏的地位。
皇上对发妻元后,当得起一个“敬”字。
不少人都等着看热闹,一个是元后,一个是得宠的贵妃,名分上年氏吃亏,可她有个好哥哥,还有阿哥傍身。皇后无子,娘家不显,要是论起来,未必能匹敌过年氏。
年氏的反应却是令人称奇,不仅老实闭宫“养病”,还使人去钟粹宫“谢恩”。
年氏的身子孱弱,雍正是知道的。因此,对于皇后的处置,他连怀疑都没有怀疑。
他已经习惯,像在王府时一样,将内宫都交给皇后打理,并不插手宫务。这,也是他对发妻的尊重。
只有苏培盛察觉有些不对劲,那边贵妃宫刚有宫女“病死”,这边皇后便撤下绿头牌,看着更像是惩戒。
贵妃虽看着柔顺,却是不肯吃亏的。如今老实听话,不知是不是“心虚”?
虽有些疑惑,苏培盛也没打算多嘴。这些年来年氏私下拉拢,送了他不少好东西,他虽尽数收下,却没有为年氏说话的意思。
皇上是明白人,皇后也是明白人,这两位主子岂是旁人能糊弄的……至于贵妃什么的,品级再高,也只是妃……曹家,西府。
看着归来的天佑,李氏与初瑜都欢喜不已。
“哎呀,黑了,瘦了,可是苦了我的大孙子,这大冷天的赶路。”李氏拉着他的手,摸了摸这儿,又捏捏那儿,心疼地说道。
天佑举起胳膊,绷紧了手臂,笑着说道:“祖母,孙儿这是结实了,以前肉发虚,现下都长实了。”
李氏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摩挲了半天,才放手,道:“快让你母亲也好好瞅瞅,这些曰子就惦记着你。你若再不到家里,就要使人往西北去迎你。”
怪不得李氏与初瑜牵挂,早从庄亲王府打听了消息,晓得他们九月上旬从甘州启程回京。原以为他们九月底、十月初就能京城,没想到却延到下旬。
不过想着是同十七阿哥一起回来的,李氏又道:“还好有十七爷在,要不就你与二阿哥两个半大孩子,更让人揪心。”
天佑听了,心中腹诽,要不是中途修整时遇到十七阿哥,后被十七阿哥“拖累”,他早就到京城。
初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脸上笑着,眼圈却是红了。
天佑见状,心中一软,道:“是孩子不孝,让太太挂心了。”
初瑜摇摇头,道:“你很好,老爷来信还夸了你。说你懂事许多,要不是怕耽搁你学业,老爷还想留你在西北多待些时曰。”
天佑听了,心下一禀。
这一路上,他早已想明白,父亲为何会提前打发他回来。绝不是因为他学业的缘故,明年二月乡试,是去年就昭告天下的。
父亲早就知道,带自己出京前还曾问过自己的意思,而后才带自己出京。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与弘普的安危,才打发他们回来。他之所以清减许多,不是因旅途奔波,而是因不放心父亲所致。
想起中秋后,在甘州提心吊胆的曰子,天佑使劲攥了攥拳头,挤出几分笑道:“太太,七姨的婚礼热闹不热闹?这次在西北,儿子倒是见着了七姨的公公与小叔。”
初瑜听了,不由皱眉,因在婆婆面前,多有顾忌,道:“热闹,你几个舅舅还曾问起你。往后咱们与年家就是亲戚,莫要短了礼数,让人看笑话。”
“是,儿子知道了。”天佑乖巧地应下。
这会儿功夫,长生、天护、天阳也得了消息,跟先生请了假,过来看天佑。天慧与妞妞两个,也结伴过来。
众小相见,唧唧咋咋地,使得兰院添了不少生气。
等到左住兄弟下学,恒生从宫里出来,又是一番热闹。
接风宴,就设在兰院上房。
听天佑说起这番出行所见闻的风土人情,孩子们都目不转睛,脸上满是艳羡,嘴上说着自己也想要出门的话。
天佑笑着听了,经过这一番历练,他长大了许多。
他姓格谦和,在京中见过不少权贵,同窗中也有仗着家世无礼之人。可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面临“家破人亡”的威胁。
他看着这一屋子妇孺,脑子里却是出现父亲的影子。
父亲,就是曹家的顶梁柱。若是父亲有什么意外……天佑不敢去想……少年的心中,突然多了浓浓恨意。
等到晚饭后,初瑜将儿子叫到梧桐苑,问起西北之事。她知道丈夫与年家嫌隙,怕丈夫在外吃亏。
天佑哪敢说出实情让她担心,只捡好听的说。
他这一回来,就要开始恢复旗学的学业。
不过,去旗学前,他先去了淳亲王府与庄亲王府。去淳亲王府,是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去庄亲王府,则是去向十六阿哥诉“委屈”。
曹家虽与淳亲王府、平亲王府、庄亲王府都有亲,可天佑晓得,父亲有些事是不避十六阿哥的。其他两家王府,有些事情上反而要靠后。
“叔姥爷,叔姥爷,孙儿担心父亲!”见到十六阿哥那刻,天佑倒是真情流露,红了眼圈道。
昨晚弘普回府,十六阿哥已经追问过甘州的详情。
只是弘普激愤所致,说话间带了自己的好恶,听得十六阿哥有些迷糊。
如今天佑来了,十六阿哥就又听他又讲述了一遍。
“即便不是年羹尧主使,也不可原谅。孙儿后来私下问过两个当地人,才知那土匪是极凶残之人。要是父亲当初真挨了算计,后果不堪设想,怕是连孙儿与小舅舅都看不到叔姥爷了……”天佑带了几分压抑说道。
十六阿哥的脸阴沉地不行,怒道:“那王八羔子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什么东西?!”
“叔姥爷,父亲如今在西北当差,要是吃亏了怎么办?”天佑很是不放心地说道。
十六阿哥已是坐不住,起身道:“爷还真不信,他真要反天了不是?没什么好怕的,你父亲那人只有收拾旁人的,旁人收拾不了他。爷这就进宫,总要那老小子好看……”
西北,甘州。
曹颙目送着押解着马匹、粮草、皮袄、肉脯等队伍远去,心中不无疑惑。
原还以为现在朝廷只是震慑,年羹尧领兵驻扎西宁,也是威吓青海诸部,总要等明年开春,才能出动大军平叛。
没想到,竟是定在年前出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