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京,秋高气爽,京城郊外的田野上不是在忙着采摘棉花,便是翻耕土地,准备播种冬小麦。
而北京到保定,北京到蓟州的两条铁路,除了中间的四座桥梁还没有完成之外,路轨倒是已经铺设完毕了。北京到蓟州之间倒是还好,除了泃河上无法搭建临时桥梁外,其他几处河流都先建成了临时桥梁,因此铁路运输货物只需船只中转一次。
不过北京到保定之间,却因为三座新建大桥的缘故,不得不中转三次。不过即便是如此,保定到北京之间的交通也比以往方便了许多。保定附近开垦出来的棉田,今年的棉花收获便依赖于这条铁路北上,而不再是按照从前往白洋淀绕上一大圈,搭到运河附近南下了。
这条铁路极大的缩短了棉花运输的费用和时间,也给当地的农户和地主带来了更高的收益。这条铁路附近的地主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到了明年,保定和北京之间的三座桥梁也完成的话,那么不仅运输的费用还有降低,就连北京-保定往来的时间也可以缩短到2-3天。
过去从保定到北京,非得要8-10天不可。这种时间上的缩短,让保定的不少士绅商人,顿时感觉同京城亲近了不少。过去顺天府才叫天子脚下,现在保定的士绅觉得,他们同样也应该算是天子脚下。
而从保定往南的铁路修筑,开始稳定的以3公里一天的速度推进着。这是在铁轨和筑路材料不足的状况下的速度,但即便是按照这个速度,整条铁路的修筑完成时间,也不会超过200天,也就是7个月。
于此同时,芦台-唐山-胥各庄铁路的完成,使得唐山的钢铁和煤炭,终于可以从芦台上船直接海运了。这也使得,唐山开滦煤矿的煤炭不仅仅只供应给唐山钢铁厂,还能够开始向外地供应了。
8月铁路通车之后,开滦煤矿的日开采量便第一次超过了西山煤矿的日产出,一举跃为北直隶地区产量最高的煤矿。相比起运输不便的西山煤矿,开平地区的平坦地形,显然更容易向外输送煤炭。
而天津工业的发展,也很快消化掉了开滦煤矿增加的产能。内府和科学院投建的天津化工厂,正是消耗煤炭的大户。而天津城兴起的染色和皮革加工产业,也促进了开滦煤矿不断扩张产能。
这也使得,西山煤矿出产的煤炭遭到了开滦煤矿煤炭的价格挑战。虽然在工业用煤上,西山煤炭屈居于下风,但是在生活用煤上,品质更佳的西山白煤,显然更受天津百姓喜爱。
与此同时,唐山钢铁厂完成了第四座高炉,这座高炉每日生产的生铁数量,刚好是前面三座高炉的日产量总和,日产生铁10.8吨。这样一来,唐山钢铁厂年产生铁的数量,终于达到了近8000吨。
这个数字在苏长青眼中看来不算什么,但却已经是以往大明年产生铁的十分之一的数量了。然而即便是华北的钢铁产能不断的扩张,市场上的生铁依然还是处于紧缺状态,生铁的价格已经从去年的49元一吨,突破到了78元每吨。
即便是高炉炼铁的成本居高不下,始终保持在35-40元每吨之间,也已经开始赢得双倍的利润了。高炉炼铁的成本,主要还是在于耐火砖方面。对比起搅拌炉,高炉的耐火砖制作成本要高的多。
从前年开始探索制作高炉,在修建了6、7个高炉之后,钢铁厂的工匠们终于对高炉的修筑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容积12立方米,日产10.8吨,造价40000元的新型高炉完成之后,这些工匠们便提出了更为高大的高炉设计。
这些工匠同科学院和燕京大学的数学和物理学专家们讨论之后,认为按照现有的技术水准,完全可以制作出一种接近理论极限的高炉。即容积21立方米,日产生铁19-20吨,造价约在7-8万元之间。
虽然钢铁厂的主管很是担忧,这么高大的炼铁高炉会不会出现问题,不过朱由检还是批准了新式高炉的修建。而与此同时,山西、山东、湖北、安徽四地的铁厂,在铁价的飞速上涨下,都开始修建利用焦炭冶炼的新式高炉了。
显然唐山钢铁厂修建的高炉经验,让这些铁厂的拥有者们都意识到了,一种新式炼铁方式已经出现了。这些地区的铁厂,大多是本地士绅或商人所办,原本不过是生产一些农具或是厨具之类的打铁铺。
不过随着铁路的出现,导致了传统的打铁铺已经无法满足这种新的铁器制作需求了。而生铁的冶炼和铁轨的制作,都需要极大的资本和技术投入,这不是从前一两个士绅和商人单打独斗就能支持下来的新生产模式。
当然,在这种巨大的投入后,所能获得的回报,也是极为惊人的。日产生铁2.3吨的小高炉,只需要14个月就能收回所有的投资。当然这种高回报率,完全是建立在朝廷对于铁路建设的不断投入之下。
而不管是修建小高炉的技术,还是修建小高炉所需的耐火砖等物料,现在都在内府控制的工坊之下。想要加入到这个行业的商人和士绅,显然也就必须自动的纳入到,内府规划下的工业体系之内。
在这个工业体系之内,加入者必须要按照内府制定的标准进行生产,也必须按照内府的要求收购原材料。可以说,加入者拥有的不过是投资建设工坊的产权,至于生产和经营上,都要根据体系的需求进行变更。
一旦离开了这个体系,这个工坊生产出来的产品,基本上很难被其他人所接受。毕竟在这种体系之下,每个工坊只是某个环节的加工商。除了内府之外,没有人能够完成从原材料到成品的整个制作过程。
即便是真的有人完全制作出了成品,也会因为成本高的无法同内府出产的产品竞争而破产。因此即便是铁价不断上涨,内府也还是毫不犹豫的向外界透露了,关于小高炉的一些生产能力,并开始对外授权修建新式小高炉。当然内府对于这些小高炉的造价都上浮了100%,以此抵消了在研发小高炉中,大量的资金投入。
钢铁煤炭业的发展,吸收了大量的从业人员。这些人员除了京畿左近的多余劳动力之外,最大的一个来源,还是来自于辽东的难民。
自从天启年间,朝廷实施“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国策以来,从后金逃回大明的的辽民,就被拦截在山海关外了。其中身体强壮者被挑选出来充实辽西的军队,而老弱则被辽西将门充为军屯的辅兵。
这种政策的实施,最终只造成了一个后果,辽西将门的实力急剧增长,渐渐有了军阀化的趋势。成为军阀的条件,一是要有一支听命于自己的军队;二是要有一块能够养活军队的根据地。
“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政策实施之后,山海关外的区域等同于被人为的划出了一个军事管制区,而辽西将门成为了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从某一种方面来说,这一政策的实施,等同于是朝廷亲手扶植了辽西将门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从后金千辛万苦跑回大明的辽民,不仅没有得到朝廷的帮助,反而成了这些辽西将领充实军队和用于屯田的奴隶。辽西将门实施的军屯和女真人的包衣制其实没有什么差别,相比起来也许还是做女真人的包衣舒服一些。
毕竟做辽西将领的奴隶,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做女真人的包衣,还有机会去劫掠明人,从而改变自己的处境。因此辽人守辽土政策实施之后,从后金治下逃回辽西的汉人数目顿时大为减少了。
事实上,这一政策只有前半部分能够勉强实施,而后半部分不过是糊弄下皇帝而已。不管是孙承宗还是袁崇焕这些主战派,他们的进攻策略就是从广宁城修建堡垒,想要一路修到沈阳城下。
辽西走廊虽然是一片适合于耕作的滨海平原,但是这里的土地已经大都被辽西将领们所占据,剩下的土地产出,连军队的口粮都解决不了,谈什么修建堡垒群呢。因此最终还是要从关内调运大批的人手和物资到辽西。
不过这一政策随着魏忠贤解除了袁崇焕的职务之后,就已经陷入了难以为继的地步。毕竟这一政策实施的年头还不久,辽西将领还没有成为真正独立的军阀。而朝中大臣们也并不是完全都支持这一政策的,毕竟朝中大臣们也有各自的利益需求,不可能任由支持辽西将领的官员们占有整个国家结余的财源。
不过崇祯登基之后,并没有全面清算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也就没有让东林党人全面主持朝政,也就没有如曾经的历史一般,让袁崇焕有机会玩什么五年平辽的把戏。
辽西将门失去了朝中官员的支持,接下去朝廷又废除了辽人守辽土的政策,也就使得辽西将门的势力并没有如曾经历史上一般,急剧膨胀起来。
而崇祯废除了辽人守辽土之策,并极力迁移关外难民入关或是济州岛、台湾岛等地,不但极大的减轻了朝廷对于关外养人的负担,还打击了辽西将门军阀化的趋势。煤铁业的发展,更是招募了大量辽民中的青壮,使得朝廷开始重新掌控了对于辽西军队的约束权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