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最早的记录出自两汉儒家教义的纬书中,比如“摇光星散而为人参,人君废山渎之利则摇光不明、人参不生” (《春秋纬》),“君乘木而王有人参生,下有人参上有紫气”(《礼纬?斗威仪》)。
但是真正让人参成为一种药物,却是从《神农本草经》开始。随后出名于东汉时期,名医张仲景所著的《伤寒论》。
这本书中共有113个药方,其中含有人参的配方达21个,占总方的18.6%。并论述人参具有“温补、滋润、强壮、强精、保温、增强视力、安定精神”等作用。
到了明代,随着温补学派的兴起,人参终于走上了神化的道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认为人参能治各种疾病,包括:“男女一切虚证、发热、自汗、眩晕、头痛、反胃、滑泻久痢、小便频数淋沥、劳倦内伤、中风、中暑、痿痹、吐血、嗽血、下血、血淋、血崩、胎前产后诸病等”。
但是在明代,人参大多产于山西太行山一带的上党,大明的医者也同样认为,上党人参其质性优于百济的高丽参及辽东参。
不过因为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太行山上的森林资源由于大量被砍伐,因此最为出色的上党人参和紫团参开始渐渐稀少。
再加上当地的人参太过出名,官员们总是对当地的参农巧取豪夺,闹得当地百姓以人参为害,便把参园开垦为农田,上党也就不再出产人参。
但是随着本草纲目的流传,中原地区对人参的需求开始不断增长,于是大明参商便把目光转向了辽东。
辽东长白山山脉和乌苏里江流域一带森林茂密,物产富饶,盛产人参。到了万历末年,中原地区对人参的巨大需求,诱发了东北女真人人参采集业的产生。
仅万历十一年至十二年在广顺、镇北二关交易中,人参一项即达3619斤,计值白银三万余两。此外,明朝和女真人还因为人参贸易爆发过多次冲突和争端。
万历三十七年(1609),明朝因故将与女真互市的边境市场关闭,此举导致女真的人参产量过剩,堆积的人参多至十余万斤,最后全都腐坏。
为了应对这场危机,努尔哈赤发明了蒸煮法保存人参。从此,人参开始易于保存,为人参的广泛流通创造了条件。
到了现在,每年辽东的人参产量约8、9万斤,且90%以上都是野山参。而辽东人参的出售收入,也成为了后金的一大财源。
因此女真八旗对于人参采集业的控制,也到了非常严格的状态,采参业的特权主要掌握在八旗贵族手中,八旗分山采参,然后朝廷统一收购发卖。
为了控制人参的数量和维持人参的价格,女真人禁止人工种植人参,把人工种植的人参驳斥为伪劣品,对种植人参者予以重罚。
唯一能对辽东人参市场造成威胁的,只有朝鲜出产的高丽参,不过高丽参产量不到辽东参的四分之一,再加上自用和对日本的销售,每年能出口大明的人参数量,从三、四千斤到八、九千斤不等,因此完全满足不了大明对于人参的旺盛需求。
范文程理了理,他出发前对于人参贸易历史的恶补,这才听着范永斗对他讲述,大汗的贸易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范永斗也感到很无奈,他对着范文程老老实实的把他从自家商铺掌柜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诉说了一遍。
“…年初时,皇帝陛下下诏设立医疗防疫卫生署,卫生署下辖太医院和惠民医院,这惠民医院便是以往的惠民药局。
惠民医院刚一成立,便开始推行牛痘种植,以消灭天花恶疾,因此很快就得到了各地士绅的支持和捐款。短短3、4个月内,便在大江南北、中原腹地的各个县内建立了大大小小的惠民医院。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医疗防疫卫生署以保护大明百姓的健康为名,颁发了一份爱国卫生运动的命令。其中有这么几条,
一、消灭生活环境中的疾病传播源头,比如灭六害:苍蝇、蚊子、老鼠、蟑螂、跳蚤、臭虫。
二、养成健康的卫生习惯,不喝生水,不吃腐坏的食物,饭前便后要洗手…
三、对各地医者、药铺进行认证,反对无证行医,和无证经营药铺及配药工作…
太医院随后也宣布,为了避免庸医采用错误的药方诊治病人,因此决定对各家医书进行全面勘定工作,并收集现存药方进行勘误。
另外制定处方药和非处方药制度,无证医者开处方药导致病人死亡的,以误杀罪进行判决。有证医者开处方药导致病人死亡的,病人家属可以向各县的医疗防疫卫生署进行申诉,如果医疗卫生署认为过错在医者的,可处以从暂停行医到吊销执照终身不得行医为止,各项处罚措施…”
范永斗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通,都没有同人参生意扯上关系,范文程倒是觉得大明皇帝颁发的这些医疗卫生条例,让人简单易懂,且颇有道理,操作性也很高,倒是可以拿回去给大汗参考下,在后金国内试行一二。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范永斗继续说下去,单刀直入的问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你讲重点。”
范永斗苦笑了一声,他在心里再理了理话语,才更为简单的说道:“太医院整校过的医书,大幅度的删减了对于人参的用途描述,就连对本草纲目一书也是如此。他们给人参下的结论是,过犹不及,虚不受补,杀人良药,需要在医者的指导下谨慎使用。
从今年6月开始,大明时报开始大量登载文章,大肆批评中医温补学派,认为泰昌、天启二帝英年早逝,就是补的太过,导致大行。太医院有几名新晋医者更是指责温补学理论,乃是用医学理论杀人。
大明时报上面还特意刊登了数十例用人参治病,病人反而急亡的病例。另外时报上还声称,因为温补学派的错误理论,导致人参被大量劣医滥用,因此不仅价格高企不下,而且市场上还大量出现了假货。
在大明时报的呼吁下,医疗防疫卫生署不仅把人参列入了控制使用的处方药,还专门成立了药监局,对人参市场进行整顿。
九月份,药监局在大明时报上刊登了公告,宣称所有的人参都必须佩戴防伪标签,方才能在市场上进行销售。没有防伪标签的人参,一概视为假冒伪劣的恶品,药监局将会直接查封药铺和经销商人,除了高额罚款之外,没收的人参将会公开在市场上进行销毁。”
“销毁?”范文程听的脸色越来越黑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范永斗看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同样脸色难看的说道:“的确是销毁,北京沙口场的人参市场,已经公开销毁了7百多斤人参。”
范文程顿时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在房间内有些焦虑的来回走动着,范永斗看着他来回走动的脚步,口中说道:“现在北京的人参价格大跌,已经快要同关外持平了,没有医疗防疫卫生署颁发的人参防伪标志,这人参市场内根本不能交易啊?”
范文程额头闷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突然停下对着范永斗说道:“那么场外交易呢?明国地方辽阔,未必一定要在京城的人参市场交易。
南方缙绅富室,不是一向对人参趋之若鹜的吗?我就不相信了,难道这什么大明时报登上几篇文章,就能把天下百姓的喜好给扭转过来了?
另外,市场上不能卖,那就直接上门卖给各地的药铺。正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我们的人参都是真材实料,那些开生药铺子的人总是识货的吧?
这一个刚刚建立不久的医疗防疫卫生署,他还能管得住天下这么多药铺?他们总不可能在每个药铺都安插一个人手盯着吧?那大明国库非破产了不可。”
范永斗摇了摇头说道:“第一,我们手上可不是一、两百斤的人参,想要把这些人参都卖出去,估计要跑上千家药铺,这人手上面就是个问题。
第二,各地的药铺进药材都是有规矩的,我们这么送上门去,他买个一次两次还成,要是想变成长久生意,肯定会被人坏事。
第三,南方缙绅富室,对人参趋之若鹜,一时半会不会改变吃参的习惯,但是他们也不差钱啊?这有合法的渠道可以购买的人参,他为什么要购买被朝廷指认为对身体有害的无证人参?
第四,从北方往南方运这么大数量的人参,路上的风险不小,若是被官府查封给销毁了,我如何向大汗交代?
第五,根据这个医疗防疫卫生署的新规定,所有处方药都要在药铺内备份,然后每月上交给各地的医疗防疫卫生署。一旦有人吃处方药出现了问题,他们就可以按照处方药对医者进行追究责任。
光是本月,宣府各县就发生了五起,因为医者开具的处方药吃死了病人,而被病人家属告上了官府。这五起医疗案子,有三起被判有罪,有两起还牵连到了药铺,原因都是方子里开具了人参。
现在不管是医者还药铺,对于使用人参或是配药中人参的剂量都异常谨慎,生怕糟了无妄之灾。一些医者干脆改了方子,不在方子里添加人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