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纳茨顿时大喜的说道:“那么许先生您可以直接出兵把他们当做海盗剿灭了,只要有当初在澎湖风柜岛和我们对峙的三分之一舰队,这些西班牙人就要投降了。”
许心素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现在是大明东海巡阅使,如何能够干这这种诬良为盗的事。”
彼得.纳茨的脸色顿时僵住了,许心素这才慢慢说道:“作为大明的贸易伙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前往日本进行贸易的时候,被盘踞在台湾北部的海盗袭击。
因此荷兰友人,也就是你彼得先生,向本巡阅使控诉。为了维护东亚海上贸易的安全,本巡阅使决定会同荷兰东印度公司,清剿盘踞在台湾北部的海盗团伙。这才名正言顺么。”
彼得.纳茨讪讪的笑了笑,他发觉自己同这些中国人永远想不到一块去,他们总是能把简单的事弄的复杂无比。不过谁在乎呢,只要能把西班牙人赶走,让他独占同中国人的贸易。
撇了一眼傻笑的荷兰人,许心素漫不经心的说道:“彼得先生,我替你冒了这么大风险,这召集军队出海的费用,总得你出了吧?”
彼得.纳茨顿时一惊,他连忙说道:“许先生,您的舰队不是大明皇帝陛下的军队吗?怎么还要出海的费用呢?”
许心素顿时把脸拉下来说道:“这水师的兄弟到了地方,难道还看不出,到底是海盗还是西班牙人吗?要是不出点犒赏钱,他们回去说漏了嘴。难道兄弟我,还要为你这个人情搭上身家性命不成?”
彼得.纳茨顿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许心素做式起身想要回房去。彼得.纳茨赶紧拉住他恳求道:“请允许我向你解释,并不是我不想出钱,而是要动用这么大笔钱,必须要得到巴达维亚的批准。”
许心素随即再次坐了下来,他漫不经心的说道:“要是出不起钱,那就当我没说,咱们就当没这回事。”
彼得.纳茨赶紧劝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许先生能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我把这份贸易协定送去巴达维亚,那么台湾商馆的地位就会对公司变的很重要。我相信,总督大人一定会同意出这笔钱的。”
许心素终于端坐了起来,认真对着彼得说道:“行,今年6月之前我应当在福州。之后的话,你便派人到长崎明国商馆传话便是了,大御所已经同意我们在长崎建立商馆了。”
彼得.纳茨终于放下心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长崎有一艘荷兰商船将会在这几天返回巴达维亚,明天上午我就会坐船去长崎上船,请等待我的消息…”
送走了彼得.纳茨后,卢九德同许心素又在江户呆了近半个月。期间还被大御所召见了几回,而随着气温的上升,江户城内的春柳已经开始长出芽叶来了。
德川秀忠终于派人送来了他所选定的,用于景泰蓝餐具上的图案,同时他还派井上正送来了一大批日本名物,如日本刀、和扇,最为名贵的当是100匹西阵织,此外还有500两黄金和500两白银。
卢九德心中稍稍计算了下,就发觉这些礼物的价值同他带给幕府的礼物价值刚好相去不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德川秀忠通过了对大明皇帝的回礼,再次强调了两人之间的平等。
井上正同时还告诉两人,他们现在住的宅子已经被大御所送给明国皇帝的使者了,而大明皇帝想要采购的铜块,将会在长崎进行交割。
井上正和两人聊了一会之后,就告辞离去了。站在院子内的卢九德对着许心素说道:“总算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了,现在只要把船上的货物发卖出去,我们就能去长崎装上铜料回家了。”
许心素这条同安梭船排水量约180吨,由于当时时间匆忙,船上运载的货物都是直接从天津仓库内调运的。
主要是3万匹粗布,7千匹细布,4800匹绢,其他的不过是一些零星玩意。
他们在长崎时卸下了全部的粗布,一半的细布,还有三分之一的绢,剩下的就运到了江户。
江户城内有数千旗本,还有1万多武士,这座城市有着足够的消费人口。江户人对于他们带来的松江细布非常喜欢,3500匹细布很快就以一贯钱的高价卖出了。
因为幕府对铜钱的废止命令,江户人使用的都是银两,约240文兑换一两,也就是说一匹细布将近4两多银子。
刚开始这个价格让卢九德吓了一跳,不过当他看到银子之后,才稍稍有些安心。日本的冶炼技术不佳,因此银两成色都在6-7成之间,折合成太仓银也就是每匹三两。
虽然了缩水了许多,不过这也已经有近5倍的利润了,细布的成本价是标布的一倍,也就是6钱每匹。
不过让他们头疼的,却是手中的绢。日本人似乎更喜欢华丽的丝绸或是锦缎,这种颜色素雅的黄娟,他们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快一个月的时间里,也不过是卖掉了1600匹,大约以一倍不到的价格售出的,黄绢成本价大约是7钱每匹。
许心素大约计算了下,船上的货全部卖出后,大约有9万左右的银两。日本是一个物产贫瘠的国家,加上近150年的战乱历史,使得大部分的生活物资都要从国外输入。
而日本唯一能用来交换的,便是这个地震多发国家唯一富裕的贵金属资源。
遍及日本的金山、银山,为这种持续不断的单方输入贸易提供了动力。德川幕府号称有400金库,也吃不消这种持续不断的单方面消耗,因此开始有意识的控制金银流出量,并改革钱法。
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幕府收缩白银流出之后,发掘出了日本铜这个贸易种类。日本铜山数量同样不少,但是以往不被重视,因此铜价极为低廉。
根据许心素派人调查,每百斤红铜还不足10两银子,如果能换算成铜钱的话,还不到2500文。不过即便如此,按照幕府对朱印船的规定,每船铜即为2万斤,花费的银两约2000两。
许心素计算清楚之后,便对着卢九德说道:“我们手中的银两已经足够购买铜料了,反正我们需要留人在江户和幕府保持联系,干脆就把剩下的绢留在这里慢慢发卖好了。”
卢九德还没有回话,一名仆役就走进院子来向两人报告,一位日本商人叫滨田弥兵卫的,想要拜见两名明国使者大人。
卢九德还没想好要不要接见这名日本商人,自从大御所设宴招待了明国使者,明国和日本之间的关系正常化已经毫无悬念了。只要是日本的商人,都立刻开始谋求同明国进行贸易的机会。
这些天来,不少有幕府背景的日本商人,都开始邀请或是上门拜访两人。对于这种送钱上门的好事,卢九德也并不怎么拒绝。
不过许心素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的说道:“这不就是同彼得.纳茨发生纠纷的那位日本商人吗?他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两人心里心存怀疑,但还是吩咐仆役带这位日本商人进入厅内叙话。
滨田弥兵卫并不是一个人而来,他一进门就五体投地,向两名明国使者道歉。
卢九德有些诧异的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滨田弥兵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谦卑的对着自己道歉,毕竟和他起纠纷的并不是明国的商人。
许心素却一点都不奇怪,他和日本商人交易不是一年两年了,知道这些日本人谦恭的外表之下,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而滨田弥兵卫莫名上门前来道歉,显然是另有目的。果然谦恭的道歉完毕之后,滨田弥兵卫就送上了两幅图画。
“小人听说了大御所宴会上,大人带来的宝物景泰蓝震惊四座,因此小人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明国大人成全。就是请大人帮忙制作这一对景泰蓝梅瓶,不论多少价钱,小人都愿意支付。”
卢九德顿时拉下脸来训斥道:“休要胡言乱语,这景泰蓝在我大明是御用之物,非陛下赏赐,常人焉能拥有。你区区一个外邦商贾,也敢妄图宝物吗?”
滨田弥兵卫的表情变得更为谦卑了,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听说大人来日本,是为了置办日本铜料出口事宜。
小人身边这位是大阪经营铜料的泉屋主人吉永左卫门,他名下拥有着3座铜山,年产铜料近百万斤。
只要大人愿意制作这对梅瓶,那么明国今后所需要的铜料,我们愿意全力给予供应。”
卢九德还没有说话,许心素已经出声说道:“幕府同意出口的铜料也不过就是16万斤,我听说去年幕府还没有下达禁止铜贸易的时候,一艘荷兰船就带走了95000斤铜料。
今年幕府下达了禁铜令,想必我们应该不愁收购不到足够的铜料吧。”
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吉永左卫门,突然开口说道:“明国是一个疆域非常广博的国家,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缺乏铜矿,明国商人赴日本购买铜料,小人并不少见。
小人虽然愚钝,但也明白一件事,制作几套景泰蓝并不需要那么多铜。否则的话,景泰蓝器具如此珍贵,明国皇帝又怎么可能拿出来送人呢?
所以小人以为,大人购买铜料回去,想必同将军大人的想法一样,乃是为了鼓铸铜钱。但是16万斤铜能制作多少铜钱,这些钱真的够明国的百姓使用吗?”
原本想要说话的卢九德顿时愣住了,许心素却深有意味的看了吉永左卫门一眼,才请教道:“如果数量不够的话,那么,你认为应当怎么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