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研究天文和数学的中外学者,没有人会不对太阳、地球、月球运行的轨道不感兴趣的。自从崇祯提前公开了牛顿的三大运动定律之后,就给学者们计算星球运行轨道指明了方向。
在崇祯设立燕京大学数学系后,开始对中外数学体系进行归纳总结,大明的数学家们也开始摸到了微积分这门学科的边缘。
而这一次,各有两人用一组相似的方程式描述了地球、太阳和月亮之间的相对运动,为计算月球移动的轨迹做好了所有准备,这自然引起了整个皇家科学院和燕京大学的数学系师生的注意。
当然最为惊讶的还是那些耶稣会的教士和崇祯自己,耶稣会的教士是震惊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中国的数学家们已经再一次站在了世界数学研究的前沿,领先了欧洲一大步。
要知道当金尼阁带着七千卷欧洲书籍来到中国之前,这个国家的自然科学已经开始落后于欧洲了,毕竟文艺复兴给欧洲带去了无数瑰宝一般的人才,而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学者的交流,也使得欧洲学者们站在了世界学术思想的最高处,这才有了一个梦幻一般的文艺复兴时期。
耶稣会教士带着这些欧洲书籍来中国,也是寄希望于这些领先于中国的自然科学书籍能够打开通往中国上层精英分子社会的大门,好让天主教的教义能够传进中国。他们曾经以为,这些知识足够让中国人学习一百年,但是在一个狂热的追求科学真理的皇帝的推动下,中国人不仅对欧洲所谓的自然科学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分类,更是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吸收了他们带来的知识。这如何不让这些耶稣会教士们不担心呢。
至于崇祯,当他看到皇家科学院转交上来的两份方程式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如果月球移动的轨迹能够正确的被计算出来,那么离在海上用月距法测量出正确经度的日子还会远么?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在海上能够正确的测量出船只的经纬度,对于大明的航海事业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也是他今日进入会场时,始终保持着一种谦逊态度的原因。当然,崇祯今日对待科学的态度,也被在场的院士、师生、市民传为了美谈,之后令大明的读书人之中掀起了一股数学热。
坐在台下旁听的朱由检,虽然已经知道两名演讲者的背景,但是当他们站上高台对自己的方程式进行讲解的时候,他也依然忍不住赞叹起了两人的年轻。
这两名演讲者,一位是南直隶安庆府桐城县人,方以智,字密之,年仅20岁。其父是方孔照,虽是理学家,但受泰州学派影响,对于自然科学持开放态度,同钱谦益、瞿式耜等人交好,父丧刚满复出,正跟随钱谦益前往湖广赈灾。
而另一位演讲者则更是让在场的观众们感到诧异了,因为这一位不仅是一位小娘子,还是一位极为美貌的少女。叶小鸾,年十六,江南名士叶绍袁三女也。
事实上,当皇家科学院的院士们知道另一位寄出公式的是一名少女之后,曾经集体向皇帝请愿,认为不如隐去叶小鸾的名字,只让方以智上台演讲。不过在崇祯极力支持下,并亲自写信向叶小鸾进行了邀请,方才让叶小鸾走上了今天的演讲台。
在她演讲的过程中,院士们担心会有人为难叶小鸾,导致这场数学研讨会虎头蛇尾结束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反而因为叶小鸾清丽的外貌和出色智慧,折服了在场大多数的学生,会场秩序反而比方以智演讲时更好一些。
微积分这门学科,在后世大学中虽然只是一门基础学科,但是毕业多年的苏长青早就忘记的七七八八了。不过当他成为崇祯后,数学倒是成为了消磨时间的小小乐趣,反倒是开始拾起了被忘却的一些微积分知识。
不过即便是如此,对于两人所讲述的方程式,朱由检也只是听了一个半懂。朱由检于这一刻不得不承认,科学不是经过无数次的思维锻炼就能突破的,最终还是要依靠某些天才,才能推动科学的进程的。
由于听说有一位美貌女子在礼堂内讲述高深的数学问题,这导致想要挤入会场的学生们越来越多。为了皇帝的安全,徐光启不得不匆匆结束了这场数学研讨会,朱由检随后在校长室内接见了方以智、叶小鸾两人。
他从徐光启手中取过了两个锦盒,转手交给方以智、叶小鸾后说道:“锦盒内有一张2500银元的汇票,你们可以在任何地方的银行进行兑换。另外,还有一份皇家科学院的徽章和证书,恭喜你们两位成为了皇家科学院第489和第490位院士。我希望你们下一步能够将月球表制定出来,这对于大明很重要。如果你们能够做到的话,我还有更为优厚的赏赐…”
朱由检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小鸾突然鼓足勇气向他说道:“陛下,我能不能用这份赏赐跟你换一个请求?”
朱由检楞了下,便笑着说道:“不必退还赏赐,如果你有什么其他要求,能满足的,朕一定会满足你。”
叶小鸾看了看房间内的状况,有些为难的张不开嘴,朱由检挥手示意其他人向后退了退,叶小鸾才涨红脸小声的向崇祯说道:“陛下能不能不让姐姐入宫,让姐姐嫁给自己喜欢的意中人?”
一头雾水的朱由检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姐姐是?”
叶小鸾很快的回复道:“我二姐叶纨纨啊,因为陛下的缘故,家里都在为二姐的婚事发愁了。”
完全不明所以的朱由检思考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和这个叶纨纨有什么接触,不过看在眼前这位天才少女的面子上,他干脆的从腰间摘下了一块盘龙佩玉递了过去,“你把这块玉佩交给叶翰林,就说是朕说的,你们姐妹两人的婚事今后可以自决,不必听从旁人的要求。谁要是敢强迫你们,朕给你们出头。”
叶小鸾立刻微笑的向崇祯道谢后退了下去,正当朱由检准备命人将两人送回住所时,却见方以智又低着头走了回来,向他期期艾艾的说道:“回陛下,这组方程式其实并不是学生一人所为,学生之姑姑提出了许多建议和计算,学生领取这一枚徽章实在是深感有愧。”
朱由检没有收回方以智手中的锦盒,虽然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笑着回道:“能够诚实以对,也算不错。不知你姑姑是不是也在京城呢?如果她愿意前来证明自己的数学才能的话,朕也可以再发一枚皇家科学院的徽章的。”
方以智摇了摇头说道:“姑姑守寡多年,在桐城家中足不出户,恐怕难以来京城…”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如果你能够和姑姑一起,将月球表计算出来,那么朕也可以再颁发一枚徽章。”
方以智这才有些开心的向皇帝行礼告退,他自幼在姑姑和母亲的教导下长大,因此能够为姑姑争取到一份荣誉,他还是很感到满足的。对于思想开放的方以智来说,奖励才学的皇家科学院院士的荣誉,可比竖立一块贞洁牌坊更适合姑姑方维仪。
当其他人离开了房间之后,站在一边的徐光启才上前拦下了朱由检,严肃的对着皇帝说道:“陛下,臣有事想要和陛下商谈一二,还请陛下留步。”
朱由检停下了脚步说道:“先生有事尽管直说,我和先生又不是外人。”
徐光启踌躇了下,才对崇祯开口道:“陛下,衍圣公毕竟是大成至圣先师的血脉,虽说平日里行事有些荒诞无稽,但请看在圣人的面子上,给孔府留些体面。
再说人死为大,其人既然已经去世,就不必令地方官员将这些陈年往事都翻出来了吧。现在关于衍圣公生前之事和孔府往年同地方上的旧怨都传的纷纷扬扬的,天下读书人为了衍圣公一事互相争论不已。这么下去,臣担忧这些口舌之争会变成学术之争,接着又会变成南北士人的党争,恐怕对于朝廷和天下士人都有所不利啊。”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徐光启一眼,好半天才说道:“徐先生一向不关心这些琐事,必然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才让先生前来劝说于朕。先生能说是何人吗?”
徐光启倒是很诚实的说道:“是臣之弟子华亭陈子龙,臣也以为他说的不无道理,方才来向陛下进言的。”
朱由检在房间内来回踱了几步,方才停下对着徐光启说道:“其实先生不应该趟这潭浑水,衍圣公及孔府之事,内情颇多,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徐光启顿时对着皇帝正色说道:“衍圣公执掌我中国文脉,如今陛下却纵容官吏损害孔府名誉,臣不知陛下有何内情,但事关圣人,便同天下读书人有关,何来不足为外人道也。臣请陛下明示。”
朱由检看了徐光启许久,方才说道:“朕常说,燕京大学教授的是新学,那么敢问先生,什么又是旧学?”
徐光启不假思索的说道:“四书五经,旧日科举之学,当为旧学。”
朱由检迅速接着问道:“那么先生以为,四书五经,这些旧学经典的核心到底讲了什么?朕推崇的新学,核心又是什么?”
纵使徐光启学识渊博,对于崇祯的这个问题也是一时难以回答,看到徐光启陷入沉默,朱由检不由继续说道:“在朕看来,四书五经里其实只说了一句话。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徐光启细细回味了下,虽然觉得崇祯总结的有些偏颇,但是看待经义的角度倒也别有意味。不过他还是扬起头对着崇祯说道:“人都说陛下不读经义,臣看陛下倒是对经义颇有心得。臣想请教,陛下眼中的新学又是在讲述什么?这同衍圣公一事又有何关联?”
朱由检倒是毫不客气的说道:“朕以为,新学的核心也是一句话,不劳动者不得食。
先生既然已为新学之领袖,就应当知道。新学和旧学之区别,正是大明能否浴火重生的关键。
衍圣公若是不倒,则旧学就不会倒;旧学不倒,新学就无以为立。没有新学对于国民精神上的改造,那么朝廷的改革就是无源之火、无根之木。
哪怕我们现在借助内忧外患而实行一时,当天下太平之后,那些崇尚旧学的士大夫们,终究会反攻倒算,恢复他们眼中美妙的旧世界。
朕身为大明皇帝,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努力和成果最终毁于一旦。先生以为然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