翾楚说:“两位仙人,如果梦如人生,那要怎么样才能走出这种梦境般的人生呢?”
想来,自己每每生活中梦中,从小都是好多奇怪的梦。人生是一个世界,梦中又是另外一番人生。
到底梦中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还是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世界了,这确实是一种梦境般的人生啊。
白衣少年笑道:“紫宸公主,眯者,迷也!”
翾楚说:“仙人什么意思?”
白衣少年笑道:“孔子执着地敬奉先王之道是执迷不悟,他用祭神的刍狗为喻,说先王之道不过是已经用过的刍狗。刍狗在使用之前,被放在精致的筐箱中,覆盖着绣巾,巫师斋戒沐浴之后,小心翼翼地取出,敬奉给神。然而刍狗在用过之后,就被抛弃路边,任凭路人践踏,或拣去作柴火。这时还想拿它装进筐箱,盖上绣巾,倚靠着它做刍狗祭神的美梦,“彼不得梦,必且数眯焉”,这样的梦是做不成的。师金说,孔子希望恢复先王之道,就是在做这样的梦,他所遭遇的伐树于宋、断炊陈蔡的困境,就是由于迷惑而必然导致的结果。这里,我们不分析师金对孔子的批评是否正确,而只是指出,师金认为孔子追随先王之道是迷惑,用的就是“梦”的隐喻。
翾楚说:“呃,我听不懂……”
红衣仙子道:“由于梦和觉在庄子里,已经成为一对重要的隐喻,喻指迷惑和觉悟,庄子实际上已经消解了,占梦时代以梦为真实的梦感,因此,庄子里已经很少占梦的故事,只有田子方篇的文王梦涉及到了占梦,还省略了占梦的环节。庄子多用托梦,而托梦的重点已经不是解释先前的事件,而是表达自己的思想。”
翾楚说:“这……”为什么他们说的话自己都不懂呢!
白衣少年笑道:“我们先看田子方篇中涉及到,占梦的文王梦,如何并不真正具有占梦的实质。文王梦是这样一个故事……”
翾楚说:“什么故事?”
白衣少年笑道:“文王观于臧,见一丈夫钓,而其钓莫钓。非持其钓有钓者也,常钓也。文王欲举而授之政,而恐大臣父兄之弗安也;欲终而释之,而不忍百姓之无天也。于是旦而属之大夫曰:“昔者寡人梦见良人,黒色而髯,乘驳马而偏朱蹄,号曰‘寓而政于臧丈人,庶几乎民有瘳乎!’”诸大夫蹴然曰:“先君王也。”文王曰:“然则卜之。”诸大夫曰:“先君之命,王其无他,又何卜焉!”遂迎臧丈人而授之政。文王想任用姜太公,担心大臣反对,于是假称父亲季历托梦,令他委政姜太公,以这种方式,文王让姜太公顺利参政。据此来看,文王梦与其说记录了文王的一个梦,不如说记录了文王的一次政治运作。这一点一定要特别指出。因为,如果文王真正做了这个梦,那么,这个梦就是典型的“占梦”样式。上文指出,诗经,左传时代的梦都是“占梦”样式的,在“占梦”的样式下,梦被认为大有意味,是神意的启示,而“占梦”不过是把隐含在梦中的“神意”揭示出来,用于指导未来的生活。”
翾楚:“可是在庄子的记载下,文王并没有真正做这个梦,而是假托有这个梦,这种假托,在“占梦”的时代是不可能的。从左传记载的梦可以看到,“占梦”方式下对待梦的态度是极其认真严肃的,假托梦境极其罕见。确实,如果梦被认为是神意的传达,又有谁敢假托神意呢?而庄子记载的文王梦是假托,说明在庄子的时代,“占梦”已经衰落了,于是梦也可以成为政治运作的手段,这与上文引述的战国策,那个梦一样,是策略性质的。然而在文王梦里,文王的假托又是成功的,大臣们接受了梦的指令,使文王授政姜太公的计谋得以实现,这又说明“占梦”的观念仍然在支配人们的理解。”
红衣仙子道:“如果说文王梦显示出占梦的衰落,那么,庄子里多次出现的“托梦”也同样改变了性质,首先,以托梦形式出现的梦往往不是真实的梦,而不过是一个托梦样式的故事;其次,梦境的重点也不再是为了解释先前的事件,而是转化成为表达思想的寓言方式。为了显明这一点,我们先看一看庄子里的几个“托梦”故事,并分析它们的特点。”
白衣少年笑道:“先看人间世的栎树梦。这个故事说,一位姓石的匠人带着徒弟前往齐国,在一个叫曲辕的地方见到一棵充当社树的栎树,徒弟们被栎树的高大繁茂所吸引,和众人一样久久地驻足观看,石匠人却一眼不看,径直前行,原因是这棵外表高大的栎树是一棵不成材的“散木”,对于匠人的制作毫无用处。晚上,栎树托梦石匠人,就有用无用申说了一番道理,声称自己“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栎树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是一棵有用的“文木”,早就被砍伐,被肢解,根本不可能成长为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最后,社树讥讽石匠人是“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而石匠人在醒来后却完全理解了栎树,接受了栎树对于“用”的理解。”
红衣仙子道:“栎树的托梦显然是一个寓言,庄子通过这个寓言,讨论了什么是用的问题。我们知道,有用无用是庄子的一个重要主题,在逍遥游的篇末,庄子和惠施就围绕大树,和大葫芦究竟有何用处,讨论了有用无用的问题。惠施以能够实现功利目标为有用,庄子却在超越功利,目标的自在境界里展示大用,因此,在惠施眼里不能做水瓢的大葫芦,在庄子眼里能够助人漂游江海,在惠施眼里不成材料的大樗,在庄子眼里能够树立在无何有之乡,让懂得逍遥的人自在地寝卧其下,享受生命的愉悦。栎树梦又一次展开了什么是用的话题,而栎树在梦中扮演了教育者,把石匠人从功利的惠施变成了超越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