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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一个新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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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已是黎明。

天边的业火,有一瞬间染红了将要被夜色吞没的星辰。

杜芳霖:“哎嘿~”

草亭之外,毕恭毕敬站着的儒门小哥眨了眨眼,错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名词。青貉抱狐生将面孔躲在宫扇背后,小心翼翼露出一只眼,但是眼前的砚主依然是垂袖长身直立、一身墨衫执扇的静默身影。

“真好啊。”

春秋砚主收敛道:“这样一来,佛门元气大伤,接下来的武林大局中,儒门上位有望!”

青貉道:“……砚主。”

杜芳霖:“何事?”

青貉抱狐生拜服行礼:“您,居然是这样想?”

杜芳霖道:“哦,这是之前用来说服儒门龙首的说词之一。”

青貉道:“学生先松口气,不过,如此简单就说服?”

杜芳霖转身:“当然不是,龙宿那人,自然是要见到实质的利益才肯出手帮忙拖住爱管闲事的剑子。”

抱狐生不再询问。他好奇心虽然强,但还是有分寸在的。

而且万圣岩其实也没有多大事,即导师善法天子带领大部分僧侣此刻人在风水禁地。魔者袭灭天来目标直接就是对准如来之巅的半身一步莲华,至于其他僧侣以及万圣岩选择留守的那位尊者……听过故事的骤雨生应该会手下留情,不至于当真杀绝罢?

“时间也该差不多了。”青貉自然后道。

黎明已至,天空依然黑暗,有翅膀飞翔声音划过,肥胖的大山雀扑棱着羽翼,穿梭过夜晚,飞到杜芳霖的身边。

这宠物……这算是邪灵的储备粮吧?

“好友。”杜芳霖道。

“嗯。”尘六梦借山雀之口应答。

“骤雨生听懂消息了吗?”杜芳霖再问。

“可能并未。”

邪灵想起一路上见到的僧众尸体,大山雀平稳冷静地回答:“而且,吾最后那一声笑,像是将伊吓到了。”

杜芳霖垂眸。好的,他有心理准备,反正炎山上藏着的神兵利器已经给人捎过去了,打铁的一路打杀成什么个山雀样子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别用让人熟悉的招式自曝身份,就不算是找死。

“伊杀了谈无欲。”大山雀扇动翅膀,补刀x1。

“伊烧了万圣岩。”大山雀扇动翅膀,补刀x2。

“伊现在与袭灭天来一同去往云鼓雷峰,踢破了山门,已经对上了殊印塔。”邪灵继续,“过来之前,伊有冲三聚僧老喝出狞笑声。”

这迎面扑来的气息,像是一时让人不能呼吸。

老铁,你阅读理解满分啊!

背对草亭之外的青貉抱狐生,面向山雀,杜芳霖捏着折扇尝试捂胸口,但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其实不用呼吸也能顺利地活着:

“吾有在云鼓雷峰留下梵天一页书。”

大山雀冷冰冰道:“可能是被汝云中斩断一剑惊到,目前为止,梵天并未现身。”

“嗯……那就是另外的分支,梵天可能被人缠住。弦首呢?”

“未曾有见,也许,已发现什么,寻梵天而去。”尘六梦冰冷自语,反应很快,立刻领会到自家砚主除了在素还真那件事上,其实是与梵天一页书也是有所交代的。只不过当时情况下,要杀素还真,则必须截断梵天与万圣岩之联系,而本就应该暗中留在云鼓雷峰成为一招暗棋的梵天一页书,也或许正是因为素还真出现在万圣岩,感觉一丝不妙,当时才会出面。

那么,应该留在云鼓雷峰控场的一页书并没能阻止住天狐妖僧大开杀戒的行动,自然引起第三人六弦之首苍的注意。

“唉呀,我这样的动作,本就是在三教底线上游走,有人看不下去,果然要直接拖吾落水了。”

杜芳霖道。

骤雨生在云鼓雷峰披着天狐妖僧的皮大开杀戒,到头来一身腥的人绝不会是随时可抛的“刀”,只会是用刀的那个人。

“要返身知会老铁吗?”大山雀不由抬头。

“不用。”杜芳霖道,“让他杀,趁现在云鼓雷峰无领头者,替隔壁清除一些用心不专的蛀虫也还行。”

就是事后得把人塞去北域和野兽作伴,没事别再来中原!然而瞒者瞒不识,回头自己也要装作“一切纯属变数无奈无奈啊”的样子才可以。

杜芳霖总结:“就是说,袭灭天来必然能够拿到‘涤罪犀角’!”

尘六梦回应:“魔剑创世,无人可挡,应该是能。在这件事上,一页书纵然前来支援,也只会选择纵容。”

“那么,好友。魔龙西坠之计划到此为止。在你心中,可有猜测过后续的事情么?”杜芳霖抬头,看向山雀脚下随着微弱的光线而起伏浮动的黑影。

大山雀黑漆漆的眼珠子瞅了过来。

“你的事,我不管,与邪灵无关。”尘六梦声音冷冰冰,但挺可靠:“收官,再见,养伤去了!”

黑暗阴影马上褪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大山雀尖叫一声,突然慌慌张张拍动翅膀,远离了这处草亭。野生动物的感官总是敏感的,此时的杜芳霖就绝不是一个会让生灵主动亲近的人。

这是在这一卷当中,杜芳霖最后一次见邪灵尘六梦。

墨骨折扇在掌心平摊推开,洁白绘有一树桃花的扇面上多出一根漆黑的扇骨。这是由大山雀脚下的影子随风送上,合作者袭灭天来达成彼此条件后送还。

扇骨墨黑如玉,其上成功地吸附了魔界之气,就仿佛……仿佛曾被邪灵不小心扔进过天魔池,又成功地在六欲天地阴阳二气中淬炼过似的。

这枚信物,就变成了能同时容纳正邪之力,并且暂时能当做一个类似“中转站”模块的存在。

杜芳霖向外伸出手。

青貉犹豫片刻,从袖中掏出一方石砚。抱狐生明显有些忧心,但是青貉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提,“这便是兰台之前在武林中,跟随在天狐妖僧后方,所吸纳的死亡之人的血液,其中品质大部分都未能达到要求,唯有鬼梁兵府,堪堪合格……”

所以,之前才需要天狐妖僧在武林初步扬名的同时,真正造成一些血案。

北域出场以来,杜芳霖使用武功的次数不多,但也不少。其中动用到儒门禁招这一类,也只有一两次。

就是说,从未全力出手过,也不需要出手。

他不擅长剑法,而术法多有限制,跟人打架除了碾压式欺负人,几乎没有别的办法。那么用血液加上魔气稍微激活下灵魂深处有所关联的那半本奇书万邪血录,暂时在儒道功法之外,包上一层邪道术法的皮,利用正邪模拟阴阳二气,利用那根在魔界淬炼的扇骨,来当做各种变化之缓冲。

阴阳之变在于混沌,勉强扣题,就这样暂时扩容一下功体这是说给手底下人听的,毕竟马上就要去打架了,先做一些准备没问题。

扇骨归位,石砚倾斜,粘稠的黑红液体带着一丝丝刺骨冰凉的怨气,就此注入到墨骨折扇之中,让扇面桃花越发猩红,替墨色扇骨缠绕上丝丝不祥红韵!邪入圣体,若非“春秋一剑诗酒之狂”上的人皇圣气提前被白莲之血所压制,此时杜芳霖就要被自己亲手成就的人道圣剑所反噬,说不定当场漫天飘红小纸片。

完成任务,石砚在杜芳霖五指中咔嚓迸裂,碎成随处可见的小石子。这种已被死亡怨气所浸染的器具,本就半毁,碎掉也丝毫用不着可惜。

得怨灵之血,杜芳霖身上那种逐渐流逝的感觉,总算是延缓了一些。

“回去。”

他道,“回麟阙,莫要去槐山。我会回来,安心!”

草亭之外。青貉抱狐生闻言不语,忽然抬手,用青玉宫扇遮住了双眼。“砚主啊,这句话之前,您在去往道境的时候,也同吾等说过。”儒生躬身行礼,“这一回,可莫要再让众人久等了!”

离开草亭,天色已然彻底转明。

在中原极西之地,或者说是已经位于西武林与中原交界的所在。

一处山谷,缘溪而上,及至源头,有人在绿树苍苍的平缓坡地上,建了一处名为“沉流重泉”的别苑。

在别苑建立之前,泉水的源头,不过是放置有一些石桌、石椅的荒野空地。但这里也曾是邪天御武之乱时扬名西武林的组织“九鼎之社”的集会地点,因此在别苑建立之后,泉水的源头被人用玉石堆砌成一口小小水井,但那些石桌、石椅却不曾动过。数一数,一共有四座石桌,八处石椅。

因为无主野地变成了私人别苑,因此沉流重泉外被人布置了阵法。

阵法能够自行调整环境,让偶然恶劣的天气变得和风柔顺,让阳光永远如同黎明初开,温柔多情地洒下,让一切保持当年七人初会时的模样,宛如纪念。

所以这里其实是看不到真实的天空、真实的外界,甚至一定程度上模糊了时间,而阵法带来的充沛天地灵机,也很适合打坐练功。

有一位僧者,就这样被无形束缚了。

招提僧人在沉流重泉,为得到一个答案,一个隐隐约约在近日心头浮现的天启。

而外界,天尚未放出光明。

云鼓雷峰之战在魔剑创世的策动下,开启了!

溪水潺潺而流,水质清冽。

很适合浣洗兵器,比如一直守候在附近,直到这一日来临之后,不巧已沾染些许尘埃的“天刀”。

身着白氅肩披黑羽的刀者沉静了眼神,注视着溪水中刀之倒影。

天刀笑剑钝应当年之约前来,所肩负的任务,并不仅仅只是在磁心源一事中临时客串打手而已。在这个世上,或者说,在如今的九鼎之社还活着的五名成员中,也只剩下他一人能动。能在沉流重泉别苑之外,守住一位至交,一份承诺!

业火已撼动天宇,不久之后,被留下的僧人必然会有所察觉。

在天机未曾彻底显露之前,笑剑钝将天刀归鞘,人起身,扬起白氅黑羽。他终于有所动静,抬头看向那绿树掩映中关闭多日的别院朱门。一步一步向前,继续沿着溪水前进,溪水穿过别苑,绕过精致的楼亭,最终豁然开朗,正是源头处原封不动的荒野之地。

八处座位,最终只有七人满员,时光荏苒,如今还剩五位。

正安静坐在曾经位置上的招提僧忽而睁眼,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昔年好友。“是你。”此时僧者一无所觉,只心底一动,似有几分异象,“天刀笑剑钝。”

笑剑钝也正一点一点合拢了手中描金绘扇,“抱歉,令好友无名僧,久等。”他神情温雅,行为洒脱依旧:“哈,算算时间另一位也快来到,正是如今砚主。”然而天刀悬在腰间,却处于随时方便入手的位置上。

招提僧起身:“你来此,那么”

预兆来的如此突兀,是云鼓雷峰惨流之鲜血,来袭之魔氛,被触动的地脉深处的秘密,被牵引的封印空鞘佛刃!

招提僧:“杜芳霖,云鼓雷峰!”

有风吹过,拂动金色发丝。

笑剑钝抬手握刀,叹:“真的不再等一等吗?难得那人找到了方法,一切故事,皆会终结与此……无论如何,唯有你,不可归去!”

外界天色已然大亮。

杜芳霖正在赶路中。他没有料到自己前方路突然就这样断了,起因是头顶轰隆一声,像是雷霆破开了屏障!

一个巨大的黑影自天而来,像是一艘尾部冒青烟的巨大浮空船。船好像坏了,先是掉下几个零件,然后呼地激荡飓风,咔嚓咔嚓轰,只一瞬间,大船坠落,前路已断,多出一个坑。

还有一只路过的倒霉鬼正好被压到,于是船的底部出现模糊血肉一团,染上了可怖的血痕。

“完了!”有童子的声音。

“确实是完了……洗船很麻烦,修船更是贵!”是另一名童子的声音。

“船底下死掉的人看起来像是个儒门。”之前的童子惊讶道。

“完了完了,儒门的人都很难搞,这下宇主要上法庭了!”后续的童子声音仿佛要哭出来,是真心实意地担忧了。

有人咳嗽,剧烈咳嗽,像是被烟熏到。

“究竟是怎样回事?”

这个人道:“昨日天上一大只龙坠落,看上去比那只云鲸还要状,吾已不求切割些肉来做烧烤,但是能不能尾巴莫要扫过吾的船,唉,果然是出了故障,幸是船而非是剑,不然就要应下苦境俚俗,‘剑毁人亡’了。”

“那边那位兄台可否停步?”

“看在同为三教的份上,帮吾往儒门做下见证。就说此乃天灾龙祸,并非吾船……‘有意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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