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长彼消,再战毫无益处。据说会有这样一种现象,无论境界高低,刚刚踏入武林的新面孔总有一股初生牛犊之气,一不小心便能乱拳打死老师傅。在杜芳霖的口中,甚至还给这种现象起了一个名字。
铸天手骤雨生只身经历了这一回,内心当真感慨万千。虽然他也明白,这多半是自己兵器不趁手,以及时机不对太衰尾的缘故。这么一联想,大胡子下掩起满脸晦气,这名彪形大汉望了望手中无遗这柄失败者所遗留下来的剑,再对比另一端气势汹涌剑势更为激烈的灰发年轻人手中之神兵利器,让人忽然想走。
烽烟之境,不见出口。
分不清此地究竟是幻境,或又是一个裂缝之中的异空间。要走先得寻机脱身。烽烟的气息,淡淡缭绕在两人身周,迷惑心神,极难分辨!
能有办法脱离困境?
九炼极火随无遗而摧折地下刀剑,融为铁水,遇冷腾升烟雾。这烟雾一时驱散烽烟,同样迷惑人眼。
有办法脱离!
自本觉禅林之后,为以防万一,他与杜芳霖两人皆早有应对遭遇各种困境的准备。其中不乏有针对幻境或是空间术法之流的灵器,自然是出自儒门术者之手。人总有疏忽之时,两人各有所长,也不可能一直常在左右。
当烟雾腾升遮掩四周。
骤雨生顷刻踏足撤后,右手无遗伤重尚能一旋向后,连同衣角一起仓促削断外袍束带。束带无声断裂,从中滚落一块裹藏玉片。真是万幸,这并不是栓裤子的那一根,但却藏了第二柄刀。他手一旋忙不迭同时将另一柄刀吹雪塞到裤腰更里面去,尚能支撑一段时间,就是感觉有点沉。
人要是有三只手就好了,哪怕没有合适的武器,但手持双刀一剑听起来也相当可怕啊!
骤雨生神情冷酷,左手余地以刀做剑,收敛杀人之刃,瞬息入无我无剑之境,“一剑风雷动六合!”非攻非守,非我非剑,而是侧类旁通,再引九天之上裂空而过之风雷。
低沉嗡鸣,荡动烽烟幻境中千刀万剑。
灰发年轻人来势受阻,同时承受雷击,但手持剑风已超越距离,激荡横向眼前。
“飞鸿踏雪不留痕”又是双招连袭,一明一暗,一外一里。与魔界断层时声势浩大所不同,以余地强动攻杀之剑,三分内敛应对锋芒毕露。灰发年轻人剑招沉重大开大合,两道剑芒相互撞击,各自再退一步!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承认老令狐并非是铸了一柄废物,断刃之处而是恰到好处。
叮地一声,余地前端厚重,再与那柄可疑神兵锋刃相抵。骤雨生手腕一滑尽量转势而卸力,以免刀身遭遇重创。
连打带消三分隐,这仍然不是铸天手单锋剑意之用剑习惯,放在此时倒是勉强应敌。剑风相抵,推拒来人向后三尺。
风雷动荡之刻,受无遗一剑削落的玉佩则与衣带则正好一同坠地。下一秒,骤雨生毫不留情地一只脚踏来,应声踩裂了那块玉,念出口诀:
“杜啊,带吾走吧!”
玉为孚言山主惯用之物。
本是出入孚言山时用以指引方向的工具,经过炼制之后,添加破空之力。被幻境坑过无数次的骤雨生过去全靠着这块玉用来脱身,今日此时自然也并不例外。玉裂之后,术势凝现,一片桃花由烽烟中斜斜飞出。
“造杀啊!”
精神一振,骤雨生无遗一旋,点落入土,临退之前先放狠话,“单锋剑雨打芭蕉叶带愁!”他眼神蓦然一锐。
叮地一声,剑意落往敌人面前,斜雨染黄昏,挑飞沙土高三丈,碎石如雨,摧破荡魂。
剑咫尺身形往前再受阻,那朵桃花已触及此境之边缘,刹那与孚言山所在之方向互生联系。
缝隙一开,骤雨生转手余地三道气劲接连发出,紧随桃花在一瞬击破同一点。毫无破绽的昏黄之地赫然显出月光一角,外界仍是黑夜。
夜色未消,月色犹明。
烽烟幻境之外围。
高峰之上,有一道金色身影出手击落飞驰而去的桃花,不让此地信息有半点传递之可能。
接着荒原之上,黑洞一现,留下灰发年轻人持剑之身影。
骤雨生人已消失在原地。烽烟之境一旦告破,来去自由的荒原野人顿时如鱼得水,岂是一招一剑所能阻挡得了!
打是打不得,难道还不准人跑路不成。得见熟悉的黑夜月色,一道遁光冲破天际。
与此同,灰发年轻人剑咫尺身后黑洞再现。他将剑还回入胸,却似继续听从指令,向后一退再度没入黑洞之中。
人与洞一起消失不见的顷刻后,在百里之外的荒野,月光下突兀出现骤雨生夺路逃生的身影。
此时晨曦已至。
突兀出没的黑洞再度拦截了骤雨生往西北而去之前路。
但在十丈之外再度出现消失的黑洞,却继续带来了剑往大地拖曳金铁之声。杀风再起,尘雾迷漫。沙沙脚步由远极近,令人胆寒;剑锋锐利,随似生似死之木然身影一路往前,不闪不避,径直切断拦路沙石!
烽烟幻境眼看随之再至。这一次已没有第二块孚言之玉能给人带以指引。
性命要紧,在没有摸清对手底细之前,他可不愿再入一次烽烟幻境,再来一次剑锋相应!
这已超出底线。
骤雨生大手扯下衣袍丢在路旁,裸着上身提着一刀一剑向后各种变幻脚步。他以野人在荒原中多年历练出的绝迹,能跟上他之脚步着一定是平时非常熟悉各种作风的人。
但黑洞能一瞬穿越空间到达千里之外,每一次当野人全身覆满枯叶,总能掉头听见风里传来的拖曳剑声。
这实在是有一些要被逼疯。
无法回归中原,只能一路往西北而行。但是那朵飞驰以报信的桃花却已被人拦路截住。
这一疾奔,便是三日三夜,孤立无援。
三日时间。
也足够告别了魇魅鬼沼的另外一边的儒者一无所觉离开北域,向中原徒步而行,沿着一丝蛛丝马迹,重走一趟邪影追踪莫名人士之道路。
三日之后,杜芳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渡口之前。
空荡荡的渡口,一片朦胧迷雾,一眼望不尽的辽阔水域似曾相识的记忆中止于随风送来的一丝淡淡而熟悉的烟草香气,宛如正有一道黄衣背对依靠再树影之下,手旋烟管,吞云吐雾……
“嗯?”
杜芳霖袖手不语,香气烟雾存留时间不长,应该是刻意引人留意。他转身向左而行,几步之后。烟气的尽头,便是湖畔树林,以及一叶覆盖水草的小舟。
一棵树上明晃晃用一根药针钉着一张白纸。
是慕少艾字迹的一封留书:
“往生渡死,内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