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还没有想到怎么圆谎,榻椅下的敲击声越来越急促。她只得起身按了机括,榻椅翻转,墨子良随着也出现在榻上。
他身上的药效已经过去,坐起身来,目光睇向立在榻边的顾姝,脸上含笑,声音却是咬牙切齿的,“适才皇后说了些什么,朕听得不大真切。”
顾姝望望天,望望地,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角落里快要烧完的蜡烛上,扯出笑脸,“臣妾忘了呢。皇上也许不知道,莫大人说了,怀孕的女人总是容易患上各种各样的症状,间歇性遗忘症更是高频率发病,属于正常现象。”
“是吗?”墨子良挑着眉头,明显不信她的胡诌。却也知道她是为了应付顾信之,不过今夜无意的闯入,倒是让他听到了不少秘密。
关于他的皇后,和另外一个男人的。
他盘起腿坐在床上,敛容收声,满脸冷漠,“皇后就没有什么要和朕解释的吗?”
顾姝嘿嘿一笑,慢慢地挪到榻边坐下,伸手戳了戳墨子良的手臂,语气带着明显讨好的意味,“臣妾解释了,皇上信吗?”
墨子良自然而然地往里头挪进去一点,留给顾姝足够躺的空间,还顺手替她将软枕垫好。
顾姝直接爬上榻躺下,随后笑嘻嘻地冲着墨子良说:“娃儿他爹,我腿肿的厉害,你帮我捏捏呗。”
墨子良一愣,随后咬牙切齿地在她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你还真是会使唤人啊!”几话是如此说,但他还是双手齐上替顾姝揉捏小腿。
顾姝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帝王服务,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很快就在脑海中酝酿出一个有开头高潮结尾的故事。
清了清嗓子,她便开始讲述她和顾信之之间的恩恩怨怨,直到今夜的谈话结束后,她总结道:“顾信之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一旦公布出去,恐怕会引起整个昙国的**。臣妾只好与他虚与委蛇,再另外想法子解决。”
墨子良手上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随后又不紧不慢的捏了起来。对于顾姝和顾信之的过去,他已然零零碎碎地知道些,此刻有了具体的细节,反倒并不那么在意了。
任何事情,只有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无法窥探时,才会勾起人们的猜忌与怀疑。而当那层面纱被揭开后,才会发现真相其实并不那么令人愤怒。
很多时候,人们在意的并不是事件本身的真相,而是在乎对方的态度。
想了想,他道:“照你这么说,顾周郎以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要挟焦岩,令他制造假的证据来冤枉你?”
顾姝点头。虽然她知道此事背后的主使是墨言卿,但以皇帝对墨言卿的依赖程度,估计说出来他也不会信,反而会以为她不怀好意,产生没必要的摩擦。
“焦棠梨的事倒是好办,只要拿到顾欢儿身中剧毒的解药,将她从顾周郎的掌控下解救出来,焦岩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她沉吟着道:“但唯一难的是,我们现在不知道她中的是何种毒药,又该去哪里找解药。”
墨子良低眉想了想,道:“或许,此事王叔可以帮忙。”
“不可以!”顾姝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同时坐了起来。她简直无法想象,若是墨言卿知道她和顾欢儿之间的事,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几
当然,面上,她是不敢和墨子良说实话的。在君王逼人的视线下,她只得继续半真半假地胡诌,“皇上想一下,顾周郎隐藏真实面目寄身于宝亲王的账中,定然是看中了宝亲王的势力。也肯定知道怎么掌控宝亲王,一旦宝亲王知晓事情的真相,难免露出马脚,从而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听闻会危机到墨言卿的性命,墨子良未曾多想,当即舍弃了将真相告知墨言卿的想法。
他又想了想,才说:“既如此,咱们便做两手准备,第一,是彻底查清楚六年前焦棠梨之死,将真凶绳之以法,到时候便可还你清白;第二,从顾周郎身上下手,找到顾欢的解药。”
“漂亮。”顾姝也正是如此想,没想到墨子良竟然能和她想到一块去,当即甩了个漂亮的响指。顺道拍一拍龙屁,以抵消刚才自己口无遮拦的罪过:“皇上不愧是皇上,短短时间内就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墨子良抬眼睨着她,“朕若是没有耳聋,适才皇后还在和别的男人合谋,要杀了朕而后快呢。”
“绝对没有的事。”顾姝高举双手以表示自己的清白,“臣妾那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为了拖延时间不得已与敌周旋。具体怎么做还要靠皇上指示,臣妾必定照章办事,绝不越距半步。”
墨子良本也不是真心要同她计较的,便说:“既然顾周郎一心想要朕的皇位,倒不如将计就计,让给他。也好让王叔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本来听他说‘将计就计’时顾姝还挺高兴的,可后来又听到他提起墨言卿,脸色瞬间就垮了下去。
虽然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值得传承与发扬的传统,但那也得尊卑有序为老可尊才好。而墨言卿这样的,已经不仅仅是为老不尊的问题了。
可她也十分明白,墨子良对墨言卿的雏鸟情节已经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能和他正面干。
所以,顾姝直接绕过了墨言卿的问题,做一副沉思状,“毒死皇上倒也不难,就怕万一消息泄露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得不偿失。咱们得想一个完全的计划,既能让最少的人知道,又能天衣无缝,至少得骗得过他们。”
墨子良也沉思,“既如此,倒不如假戏真做。只要莫大人查出朕身中慢性毒药,药石不灵,再无意中将消息透露给他们,自然就行了。”
顾姝闻言点头,“莫怀恩的徒弟杨有善时常出入王府,与顾周郎定有接触,通过他之口,定能将消息带给顾周郎。现在的问题是,让顾周郎相信我真的下毒了。”
说到这个,墨子良十分好奇,“姝儿,按照你的说法,顾信之此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当初他放着争霸江湖的理想不去实现,却跑到了王叔的军帐中做了客卿,这是为何?”
这可真是一个来自灵魂的拷问呀。
在顾姝胡诌的故事中,她和顾信之大概有六年之久没见面了,也就是说从顾周郎随宝亲王出征那时起,也算是个衔接。
顾周郎为何要去军帐中,她大概能猜到,男孩子嘛,从小有一个报效国家的梦想太正常不过了。
但顾信之可是严重反社会人格,从军打仗守卫国土的事不是他的风格,当然要为他想一个合适的借口。比如说:“也许他意识到,征服江湖不如征服朝廷来的刺激,所以看中了宝亲王的势力和声望,在他身边伺机而动?”
她信口胡诌的话,却令墨子良沉吟了半晌,点头说:“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朕还是很好奇,他为何一定要选择王叔?六年前先帝还在,还有朕这个太子,他为何要舍近求远?”
顾姝被他问的烦了,撂下一句:“臣妾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
其实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之所以舍近求远,因为顾周郎恰好和二十一世纪的顾信之长得一模一样,恰好顾周郎又有一个从军的梦想,恰好顾丽珠找上了墨言卿。
所以说,不是顾周郎舍近求远,而是他所谓的反心,是被逼无奈的。也许人家此刻内心正自责着呢。
当然,实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见她有些恼怒,墨子良便停了手上的动作,笑道:“都说孕中的女子喜怒无常,朕白问一句,你便这样生气。也不知道是因为朕问的多了,还是事关顾信之。”
顾姝无语。索性侧身躺下,赌气道:“皇上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臣妾母子的命都在您手上。”
墨子良从后头凑近她的脸,笑说:“朕今夜前来,另有一件要事。梁将军进言称,护国公在白城睹物思人,日渐消磨。唯有让他回到战场,方能重拾武将雄风。所以他想同护国公一道去回鹘关戍边。朕已经应了,你要不要见一见他们?”
顾姝毕竟是穿越而来,对于梁家父子,最多是敬老,以及小小的利用。说到真情实感,她还真的提不起来。不过,表面上,她还是得装一下的。
她低眉顺眼,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外公年事已高,就怕此去不知归期,姝儿想见他们。”
墨子良点头,“既如此,朕让他们明日来。”
顾姝想了想,道:“顾信之生性多疑,要让他相信我给皇上下毒了是一件难事。不如臣妾明日请他过府来,明儿皇上亲自带着外公他们来,当着顾信之的面咱们两个大吵一架,让他相信我们决裂。到那时我下毒投靠,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墨子良抬手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笑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就这么多鬼点子呢?”
顾姝嘿嘿一笑,不作答。(未完待续)